“心之憂矣,如匪浣衣。”
好愧疚,她想守護他們,親眼見到這兩人安全才肯罷休。
她抱著臂站在走廊上,默默地回想著剛才高琬和她說的話。
眼睛通紅地發出一聲嘆息。
孟絲玟走後。
房間裡氣氛瞬間變得湿冷可怖。
江衍鶴修長一腳抬腿掃來,葉澤川還來不及慘叫,就被人貼著臉,狠狠踩在腳底。
被他當腳一踹,葉澤川鼻尖瞬間出血,呼吸不暢,幾乎窒息。
那人緩慢地欣賞著葉澤川從箱根收集來的武士刀,露出了一點柔戾的笑意:“很會享受,活得不錯。”
葉澤川不怎麼會使用武士刀,隻當成某種危險的自殺刑具。
這麼多黑鐵鑲金,於他是葉公好龍。
“我看你是活得太悠闲了——”
江衍鶴一字一頓,對葉澤川來說,都是酷刑。
葉澤川還沒反應過來,遮住所有光線的是一雙嗜血般痛紅的深邃眼睛,撐在他頭頂。
他費力往上看,那人不見天光的眼睛裡,似乎有一面鏡子,映照出卑劣又泥濘不堪的自己。
下一秒,覆蓋在他頭上的脅迫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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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江衍鶴抽出來一把牆上掛著的武士刀,他修長手指翻轉,穩固地把長刺刀拿在手上。
“葉澤川,你知道嗎?死更是極樂,為了感謝你沒碰我的女人,我賞賜你,送你去嘗試的資格。”
他劍道四段,玩刀當如穿雲蛟龍,武神在月曜日親臨,誘得那把天價武士刀,瞬間認主。
那人眼梢掃過來,美到危險和異端,凌冽地寒光在他面龐上晃過,可怕到讓人屏住呼吸。
他清霽又柔和地笑了:“她會害怕,所以,我關燈了。”
他寧願自己滿身血腥,也不要一滴血染汙她澄澈的眼睛。
月色從和風居室的楓樹窗邊一涪涪徜徉在地面,涼薄的春寒和溫泉的水霧在房間裡蒸騰起來。
類似契科夫所言:“不該說月色如何明亮,請展示碎玻璃片上的凜冽寒光。”
他向來不是色厲內荏,沉默著逐漸向他走過來,一步一步,宛如死神降臨。
江衍鶴融在黑暗裡,刀尖寒光流轉,猶似恫嚇。
他手指上有薄薄的繭,因為對刀具過分熟悉,他摸到這是一把合金鋼。
那是一把三菱刀,刃寬大概2cm,刃長48cm,刀體淬入薄量的砷,有毒素,不過尚未開刃。
葉澤川已經開始發抖。
他脊背僵直,咬緊牙關,之前模糊的意識已經在瀕死的寒意中,變得恢復清醒。
“江衍鶴,你不會動我,因為你知道我家裡東京很有名望。我心裡明白,你們一家根正苗紅,一點從國內移民的打算都沒有,怎麼會不把法律當回事?”
“是嗎?”江衍鶴輕聲笑,似竹節發出清冽脆響,把刀尖置於地面,薄薄地陷入地板上,他半跪下來。
他眼底笑意剎那消散,隻剩下無盡地兇凜,冷白的面容美的近乎邪典:“可惜,你沒辦法和一個死人追溯法律。”
“什麼?你瘋....了?你居然為了她願意去死?”葉澤川牙關顫抖,發出咯咯的脆響,身子抖得宛如篩糠。
“死哪有凌遲可怕?”
那人渾身蒙著戾氣,刺刀刮過地面,發出類似古琴弦的迸裂之聲:“你如果剛才解開她的領口,看過她的皮膚,我一定把你的眼睛剜出來,一刀一刀地旋轉著,挪動著,抽出來。”
葉澤川心髒被捏緊一般害怕:“不要.....我沒有....”
他的冷汗從身體各處湧出來:“我真沒碰她,之後我癮犯了....隻是給她下了藥。”
江衍鶴臉上看不出一點慍怒:“嗯?下藥,我就能輕輕放過嗎?”
他的尾音宛如嘆息,又似乎在商量,不,根本不是商量,是極為冷靜地在衡量。
那人起身踱步,隨意地把那把軍刺放在酒架上。
櫥櫃的酒架上搭著宛如血汙顏色的法蘭絨的酒布。
葡萄酒瓶是圓柱形,刀尖沒有放穩,劃拉傾倒下來,將一瓶名貴的康帝掃蕩在地上。
因為沒有放出分酒器均衡,所以落在地上的酒漬發出氣泡破裂的細微刺啦聲,混著刀尖跌落在地的巨大轟鳴。
瓊漿玉液飛濺到葉澤川的身上,似噴濺的鮮血血珠。
到處都是酒液的氣味,葡萄發酵的薰氣,讓人頭腦發昏。
葉澤川暈厥了短短幾秒。
緊接著,他就被端站在上方的人,用紅酒澆醒。
“啊啊啊...咳咳....別殺我。”葉澤川聽見刀掉到地上的悶響,費力地抱住頭,整個人縮成一直被雨淋湿的醜陋鹌鹑。
“為什麼要怕我呢?”江衍鶴在他頭頂哼笑了一聲,眼裡充斥著同歸於盡的瘋戾,手指劃過葉澤川脖頸的青筋:“你不是和朱茵敏,上趕著要來貼附我嗎?”
下一秒,他又嫌棄葉澤川的冷汗弄髒了他的手,於是拿起另一瓶康帝,勉強衝刷了一下他的骨節。
像是儀式感一樣,直到他的整雙手都覆蓋滿烏紅的酒液。
血一樣的酒漬濺落在他冷白的手指上,美得讓人屏住呼吸
價值高昂的康帝舍不得離開,沁入江衍鶴手心冰涼的紋路裡。它們悉數纏繞著他的薄繭,再留戀不舍地濺落下來。
整個房間的刀,都待價而沽,渴求地等待著他的臨幸。
甚至房間裡的空氣,全是囂張又瘋狂的酒液味道,像某種領地的絕對入侵。
江衍鶴是永遠的施予者,是勝券在握的掌權人,他統治著房間的一切,聲音懶撒地笑。
“糟糕,你的刀被酒弄髒了,我們今晚換一把刑具吧。我保證很溫柔,就像你進入你的情人一樣溫柔。”
房間裡,空氣中溢滿酒泡沫破裂的香味,讓人酩酊,陷入想要為他赴死的眩暈。
江衍鶴起身離開,眼光一寸寸掠過牆上的各式刀具。
宛如岸邊踱步的野鶴,就著月色,重新挑選適宜的那一束水面長枝,以供棲息。
“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葉澤川艱難地哀嚎著:“你看上哪把刀,我全部送給你,給我一個活口吧,小鶴,求求你。”
“你碰了我的女人,這破刀也配和她比?”
江衍鶴把玩著剛從牆上抽出的小刀,攏在手心把玩。
這把刀已經開刃,刀柄是風林火山的細紋,應該是德川家族的名刀。
葉澤川看他握著小刀一步步走近,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我沒有玩她,她很激烈地反抗我,我臉上手上都是抓痕。”
小貓心裡隻有一個人,怎麼可能容得下別人竊玉偷香。
江衍鶴眯了眯幽深的眼睛:“我告訴你,你補償不了我的愧和痛,更不應該用一堆破刀來和她類比,她剛才遭遇的恐慌,我要你百倍奉還。”
就在這一瞬間。
“撲哧——”是皮肉被利刃捅破的聲音。
葉澤川的手心被江衍鶴捅了一個對穿,深深地陷入原木地板裡。
那把小刺刀快準狠地,斜著穿透他的掌紋生命線。
他想被釘死在案板上的魚,使勁哀嚎起來:“啊——”
他的手指痙攣起來,血液從指腹間流出來,混合著剛才那人打碎的酒瓶流出的酒液。
太痛了,他差點失禁。
“剛才就用這隻手碰她的嗎?”
溫熱的血在暴露在春寒料峭的空氣裡的那一刻起,葉澤川身上溫度散盡。
江衍鶴不笑了,他的眼神驟變成陰冷和恐怖,宛如毒蛇蜿蜒著吐著信子。
葉澤川幾乎發不出聲音:“再也不敢碰她了....不敢....”
下一刻,另一隻手也被人擒住,放置在地板上。
但是這一次,江衍鶴,並沒有刺穿他,反而用刀尖,玩弄似的刮挲著他的手心。
“你好像,有些事瞞著我。”
他修長的腿扼制住葉澤川的脖頸,牙齒咬住帶著血腥味刀柄。
他換了隻手,姿態闲適,仿佛手指尖夾住的刀鞘,隻是一根被燃盡的煙頭。
江衍鶴極為清醒,情緒沒怎麼起伏:“你知道些什麼,說!為什麼會那天守在金閣寺外面,創造偶遇?”
葉澤川瞳孔驀得緊縮,他沒想到眼前的惡鬼般若。
居然,居然連這麼細微的東西,也能洞悉到。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我知道她和你的關系....江衍鶴...你媽媽康佩幗永遠不會同意她和你在一起的,要知道你和她——”
“閉嘴!”江衍鶴像是忽然失去冷靜一般,猛地抬手用刀鞘給了葉澤川狠狠一戳:“別說了。”
他掐住葉澤川的脖子,眼睛血紅蒙戾:“你還知道些什麼,海難的事也知道嗎?”
“什麼海難?”葉澤川恍然:“這對朱家是禁忌,我打聽不到.....但是你和禮汀....我知道她媽媽..是...”
“啊——”他話音未落,猛地哀嚎起來,身體一陣一陣抽搐:“小鶴,我求你,放過我。”
他的另一隻手,也被江衍鶴釘在地面。
手筋被割裂,痛得讓人恍惚,血水還來不及流下來,那人刺傷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我和禮汀怎麼了?”江衍鶴起身,拿起置於淨瓶裡的一簇白梅,他沾著血的手指,輕柔地撫摸過花瓣,似情人耳語:“你也要祝福我們嗎?”
他感覺他身體裡面的血,都被腐蝕地生鏽了,再也無法循環。
原來,多了一個人知道,他和禮汀不可能。
葉澤川不知道江衍鶴心裡想法,他隻覺得無盡地恐懼,他身體已經失血,再加上身體被癮性藥物支配。
他一邊抽搐著咳嗽,一邊祈求:“我沒告訴禮汀,我也沒告訴任何人。”
“你想我誇你?”
身後月色一寸寸,將窗棂上和風楓葉圖,投影在房間的牆面上,就好像很多蝴蝶一樣的投影,傾碾似地飛滿整間屋子。
江衍鶴眼底的嗜血再無隱藏,他臉色蒼白,笑得瘋戾,無人知道他心尖刺痛。
“你說,為什麼別人幹的事,都要悉數報應到我身上呢?”
江衍鶴掛著懶怠的笑容,嗓音幾乎從喉間逼出,幾近撕心裂肺。
再次蹲在葉澤川身邊,他猛地抽出小刀。
“好痛——”
沾著血跡的刀刃從手指之間被突兀地拔.出來,葉澤川幾乎感受不到手掌的存在了。
他太陽穴的神經突突地痙攣著。
“答應我,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懂了嗎?”
江衍鶴拽下裝飾用的鳳尾草,捏成一團,混著手裡的蘭葉樹枝片,勉強給葉澤川的手止了血。
“我絕對不會說,我用生命保證。”葉澤川的魂魄都在顫慄,他不知道眼前的魔王又要做出什麼恐怖的舉動,隻能任由他替自己止血。
“你可能以為我瘋了,但我清醒地不得了。”江衍鶴溫柔地替他一點點擦拭幹淨血液:“我不是衝動殺人或者激情犯罪,我是正當防衛。”
下一秒。
那人把小刀刀柄往葉澤川的手一送,捏緊他的手,猛地插進自己的肩頭。
刀鋒尖銳,劃破他穿著的黑色浴袍,露出猙獰的傷口和慘白的皮肉。
“你在幹什麼!”葉澤川尖叫起來:“你為什麼要捅自己!”
“明明是你捅我。”江衍鶴語氣淡漠地說著著,手指放開包裹著葉澤川的手。
“哐當——”刀柄掉下來,葉澤川手指脫力,撐不住刀柄的重量,像翻了肚子的死魚一樣費力地試圖撐起來,他最終失敗,隻能靠在江衍鶴腳畔。
“我一早就清楚我和她永遠沒有可能,不用你提醒我。”江衍鶴鼻息都帶著濃厚的血腥味,清冽地嘆息:“但你和她說了又怎樣?”
“不會...沒好處的事我絕不會做。”葉澤川打了個寒戰,瑟縮了一下脖頸。
他眼睛血紅,像是羅剎一樣幽微地出現在葉澤川上方:“沒有人能阻止我得到她,何況那人已經死了,我瞞她一輩子不就好了嗎?”
“可是你要是說出去。”
耳廓邊,江衍鶴聲線壓低,氣息灼燙地撩過來:“你們隅田川不是有一個說法嗎,就是誰敢忤逆我,我就把他丟入東京灣喂魚。”
“求你放過我....我真的會做一個啞巴,我會讓這件事石沉大海,朱茵敏還沒問我,我也沒有和她詳細說。”
葉澤川篩糠似的顫抖起來,哀慟地祈求江衍鶴給他一線生機。
“你怕什麼?”江衍鶴近乎慈悲地笑起來:“為什麼澤川哥要這麼恐懼呢?你看,你剛狠狠刺了我肩膀一刀,兇器也是你的,刀上還有你的指紋。”
“我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罷了。”
江衍鶴笑得眼睫像蝴蝶一樣顫抖,明明點下地獄暗火的是他。
但是脆弱的,絕望的,讓人幾乎垂憐的,讓人心髒都為之刺痛的也是他。
他太美,美得宛如虛妄,宛如夢幻泡影。
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讓葉澤川拿捏住把柄。
剛才葉澤川說了什麼?
他說:“我知道,禮汀的媽媽方蘭洲,就是你爸爸江明旭的白月光。你媽媽康佩幗絕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葉澤川的聲音,在江衍鶴的大腦裡,逐漸替換成Phallus的告誡:“方蘭洲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雖然方蘭洲已經死了,但是你們江家的男人,在她心裡是非常靠不住吧。”
Phallus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人撕心裂肺:“小鶴,你要知道,方蘭洲當年拒絕你爸爸多狠心,那個小姑娘也是一樣的,她們都是沒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