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絲玟心裡微微地震顫。
眼前的人,真的很美,沒有絲毫世俗感的出塵絕豔之美。
一碰就會消融的雪,純淨的骨瓷,沒半分血色的冰凌,烏黑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蕩起,本來就不在人間的脆弱之感。
禮汀收了傘,漆黑的眼瞳帶著細碎的光,笑著凝望她。
“說呀,要支開我多久。”
孟絲玟別過頭,嘲諷地笑了一聲:“你還說他和你沒關系,這麼快就開始擔心,他會被其他女人搶走?”
“我隻是害怕,他沒找到我,會著急。”禮汀說。
孟絲玟踏上臺階的腳步,有微微的踉跄。
她扶住身旁的牆壁,沁涼湿潤的感覺鑽進了她的理智。
“你明知道我別有用心,為什麼要和我來。”
禮汀撐著臉,倚坐在欄柱上,側身瞭望兩人來時的方向。
眼尾微微上挑,嘴角掛了一點點笑意,頭發被風吹到肩後。
圍巾被她撕爛,給那人做紗布止血。
現在,脖頸上空空蕩蕩的,顯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吻痕和咬後的瘀傷。
她看向孟絲玟,輕柔地說:“因為我想要看他找不到我,慌張失措的樣子。”
孟絲玟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她脖頸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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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由地,她想要逃走。
上山之前,她問沈琦涵是不是要臨陣脫逃,鼓勵她去攻略江衍鶴。
她來和這個女生會會。
事實上,兩人都沒把他身邊,這個便宜角色,放在眼裡。
但是此刻,孟絲玟已經想要丟盔棄甲了。
孟絲玟還是咬著牙,竭力想要讓她難堪:“你確定他找不到你會著急?而不是和其他女人,約著去賞雪景喝酒嗎?”
禮汀沒說話。
孟絲玟手指被凍得疼痛。
她縮起來,攥緊手指。
一陣涼風從遠處吹過來,穿著薄襪的腿冷得打寒顫。
禮汀把傘遞給孟絲玟:“很冷嗎,你想回去的話,就回去吧,不用管我。”
孟絲玟回過神,發現雪勢已經減小:“你不怕冷嗎?”
禮汀把臉埋在欄杆上,安靜地融入雪色的背景中。
順著禮汀看過去的方向。
覓青臺對面的山上,江衍鶴和沈綺涵站在一起。
“我說你心思怎麼這麼飄,原來他們在那裡啊。你看到了嗎,他旁邊站著的那個女生,就是他的初戀。”
孟絲玟不懷好意地補充道。
兩人聊著什麼。
但是舉止疏遠。
江衍鶴把玩著打火機,低頭點煙。
火光在他唇間剎那明滅,黯然地,被他夾在指節間。
“他手上有傷,我很擔心。”禮汀淡淡道。
孟絲玟見她篤定的神情,用一種尖利的嗓音,嘲諷說:“你不覺得你很黏人嗎,既然他連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給你,你為什麼還這麼心疼他啊,你不知道心疼男人下場都很慘嗎?”
“他不愛我,不是慘,隻是我命中的一種常態。”
禮汀遠遠望著那人所在的方向。
他呀,真好看。
黑衣黑發,眼裡帶著煞氣,沉鬱又靜,輪廓鋒利又英俊。
傻小汪,總覺得自己是地獄修羅。
就像中二病的男高中生一樣可愛,明明是我的神明。
原來,我更中二病。
孟絲玟:“你不吃醋嗎?”
禮汀微微地笑起來:“你這麼希望我吃醋嗎?”
孟絲玟覺得對方和自己根本沒心思槓上。
她裝作一副規勸的樣子:“我隻是覺得你太粘人了,江衍鶴那麼有主見的人,很喜歡自由吧,如果你天天待在他身邊管著他,幹涉他,他很快就會煩的。”
禮汀垂下眼:“我根本不是他女朋友,倘若你們把我當情敵的話,也永遠不會安心的,他沒有我,早晚也有別人在他身邊。”
孟絲玟:“你看起來,對他的過去,也不是一無所知呀......難道別人沒和你提過,他有一個喜歡很多年的人嗎……實話告訴你,他的朋友霍鴻羽是我的金主,和我說過,江衍鶴一直保護著他喜歡的人,倘若你真的能靠什麼手段,待在他身邊,一定是障眼法,明白嗎?他是利用你,保護她,或者是因為你長得像她,因為那個人,是他決口不提的禁忌。”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
禮汀轉過眼來,哀婉,清涼,眼裡一汪盈盈的潭水。
她說:“是嗎,我記住了。不管你是什麼目的,你達到了。”
說不上來是默契,還是別的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
江衍鶴隔著兩端山頭索道橋,遠遠地望了過來。
禮汀心跳得很快。
她就像一條終將流向他的河流,無論周遭多少人揮刀斷水,她永遠潺潺地,脈脈地向他奔湧過去。
禮汀幾乎快屏住呼吸,就直直地和她對視。
她沐浴進他眼神的潭水裡。
他依然好看地驚心動魄,中間狹長的索道像一條銀河一樣的光帶,指引她通向他的身邊。
那人衝她笑了一下,她也魂不守舍地笑起來。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
覓青臺亮起了夜燈,眼下是山間的群青,都在那場大雪裡,再也不復見夏末的綠色。
反而悽慘,哀怨,消沉。
終於在光暈的籠罩下,出現了微茫的暖色調,
他看見禮汀。
立刻,旁若無人一般。
就這樣隔著遠山,衝她招手。
禮汀溫情脈脈地笑起來。
孟絲玟發現,雖然她不承認她是他的情人,但是兩人的默契和曖昧,說不清道不明。
有一種任何人無法插入其中的結界。
她想,沈琦涵也發現了。
還需要丟盔棄甲嗎。
已經無處可逃,全軍覆沒了。
-
當天半夜。
孟絲玟和經紀人溝通完,今天的行程。
她給沈琦涵發短信。
對方說,到酒店的Pub喝酒去了。
沈琦涵照顧她道:“我沒事,你明天還要拍攝宣傳片呢,早點休息吧。”
孟絲玟知道。
沈琦涵今天铩羽而歸。
那人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
興許,隻是對遠在山崖對面覓青臺的禮汀。
招了招手。
她就潰不成軍。
晚上本來打算一起約好去吃黑松露和risotto。
計劃也擱淺下來。
孟絲玟進入浴室,倒上繽紛的浴鹽。
回想起江衍鶴的樣子,沒來由的心髒一陣刺痛。
其實說那麼多惡毒的話,並非是她的本意。
沒有女孩子,喜歡破壞別人的關系。
但是實在是太羨慕了。
那人能遙遙隔著山和雲,滿眼隻有她一個人。
高中的時候,不是沒做過夢。
一直以來,孟絲玟長相都是甜妹那掛的。
男生都把她當成小妹妹,很願意帶她出去。
孟絲玟家世並不顯赫,媽媽是中學老師,爸爸很早就和母親離異了。
所以她才努力地考上京影,努力擠進京圈,彌補匱乏而單薄的少女時代。
初入娛樂圈,就見過太多盛名難負的前輩,也在一次次嘴拙說錯話的時候,吃盡苦頭。
孟絲玟渴望被人安穩接住。
能在奔赴的過程中,得到垂憐,又有誰不願意呢。
她說不出來,那種嫉妒感和破壞欲。
就像手裡捏著巫毒的蘋果,急不可待地推銷出去。
一個醉醺醺的黑影,朝著她所在的走廊盡頭走過來。
他逐步走近,用和她同款的房卡開了門。
那人脫下帶著酒漬的灰色衝鋒衣,把壁燈開得雪亮。
孟絲玟渾然不知。
她臉上敷著藥妝面膜,仰面在浴缸裡睡著了。
“咚——”
浴室的磨砂門被人狠狠踢開,和牆面形成一道巨大的撞擊,擰成反鎖的咔噠聲。
孟絲玟還沒反應過來。
就感覺到,搭在浴缸另一端的腳踝,被人攥在手心裡。
她被熱水泡的虛弱乏力,腳步虛軟地,就被人從浴缸,從扯到了冰涼的地板上。
瓷磚是花紋很淡的石墨色,把她摔下來脊背上的磕疼襯託地觸目驚心。
還沒來得及呼救出聲,就被一陣劇痛消弭了神智。
霍鴻羽帶著酒氣和憤怒,呼吸急促地扯著她的頭發:“誰給你的膽子到處造謠,說沈琦涵是江衍鶴初戀的?”
“你放開我。”
孟絲玟燙染過的發質,本來就纖柔。
她自己掉一根都心疼,如今被霍鴻羽這樣威脅,她拼命反抗起來。
孟絲玟:“誰傳到你的耳朵裡去的,是不是剛才江衍鶴身邊那個女的,痛哭流涕地告訴你的?”
她蹬起圓圓的小鹿眼,毫不示弱地把做了美甲的手指,死死掐到那人胳膊上去。
“她真脆弱啊。就這事還找男人撐腰呢,不知道能和江衍鶴在一起多久,她就炫耀吧。”
霍鴻羽撫開她的手指,抬手扇了她一耳光:“你敢掐我?你說得是誰……我根本沒見過那女的。你應該慶幸江衍鶴不知道,是工作人員傳出來的。現在,一整個酒店的人都知道了,萬一上熱搜了,才是給我找事做。姓沈的這幾年在PhilaU,和別人都玩爛了,程頤那幫人,都不帶她混,她還在你面前裝處呢。”
霍鴻羽一腳踢在她肚子上:“你是放肆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是吧,就一天嘴賤叭叭的,江衍鶴最討厭別人捕風捉影,再說他什麼時候喜歡過沈琦涵那種主動的貨色過?”
孟絲玟捂住小腹,靠著牆坐起來:“我就是看不慣那女的和她在一起。怎麼了,弱不禁風的,離了男人就要死,我恨不得找江衍鶴說:‘她又不給你幹,直接幹我得了’。”
霍鴻羽冷笑:“你對他還真是死心不息啊,你知道嗎?那天我和他說,你喜歡他,他一句話都沒提過你,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那又怎麼了,是不是我應該感謝你,在他面前替我自薦枕席?”
孟絲玟眼神執著:“你要不要和我賭一賭,我總有一天會爬上江衍鶴的床。”
霍鴻羽笑得想死:“就憑你,你也配?”
孟絲玟:“是呀,我現在不是已經爬到你的床上了嗎?”
她太知道霍鴻羽吃她這一套。
他喜歡騷的,隻要眼神迷離地舔著嘴唇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