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似鶴歸汀》, 本章共4009字, 更新于: 2024-11-26 18:01:16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和你一起爭奪他的意思。】


  她安靜地看著花園裡,做復健的老年愛人。


  男的頭發蒼白,杵著拐杖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


  老奶奶孱弱衰老的肩膀撐著他,做他的左膀右臂。


  沒有健康的雙腿,還有愛情陪自己往下走。


  禮汀被感動,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接著手機就震動起來。


  蔣蝶說:【那你等我,我剛出門給他買午飯了,周記的海鮮粥,馬上進醫院了。】


  禮汀回:【嗯。】


  楊洵也給她發來消息:【我今天就在醫院裡,和我導師一起研究論文的課題,你別離開,我等會來找你。】


  遠遠地瞧見蔣蝶。


  禮汀才發現對方今天穿得極為素淨,藕荷色的裙子和針織外套。


  不過短短兩天而已,顯然從囂張跋扈轉變了不少。


  “其實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我回去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我覺得我心裡還是隻喜歡謝策清的。”蔣蝶提著一大堆東西,呼吸粗重,感覺有些吃力。


  禮汀沒說話,伸出的手腕細白柔美,幫蔣蝶接下了手上的營養品。


  蔣蝶情緒有點奇怪,一直恍惚著想和她說些什麼。


  禮汀去按電梯的時候,蔣蝶忽然扯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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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


  禮汀還沒反應過來,蔣蝶的眼睛就紅了:“算我求你,你把他讓給我吧,我現在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快四個月了,要顯懷了,我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打掉還是生下來,這段時間想著這些問題我都快瘋掉了,就算我真的生下來,我都不知道將來怎麼辦。”


  她眼底的黑眼圈極深,慘白的醫院白熾燈更是照得她幽暗。


  似乎精神狀態很不好的樣子。


  蔣蝶:“你可能以為,以謝策清的品行,是不會和我上床的,這個不是他的孩子。但我想告訴你,我肚子裡的,確確實實是他的孩子,是他之前有一天喝醉酒,和我發生了關系。”


  說到這裡,她反問禮汀:“那時候,謝策清可是相當喜歡我,你覺得哪個男的能克制住不觸碰喜歡的人,不想和她肌膚相親?”


  禮汀想到江衍鶴對自己萬般勾引,依然禮遇冷冽的態度,失落地垂下眼睛。


  蔣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接著說:“現在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爸爸,必須在我身旁陪著我,和我一起面對這個孩子是否打掉的問題。”


  禮汀:“你想我怎麼做?”


  蔣蝶崩潰道:“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隻想見你。”


  她祈求道:“不管他說什麼,你都拒絕他可以嗎,就短暫地把讓給我一下就可以了。”


  她的聲音不細,有點煙嗓的欲,說起祈求的話,讓人覺得有一種砂紙磨蹭的苦頓感。


  禮汀微微移開眼睛。


  蔣蝶苦笑道:“我先上去,你先仔細思考,再上來吧。”


  禮汀過了很久才踏上電梯。


  她睫羽如蟬翼低垂,猶豫了很久究竟要不要上去。


  可是之前謝策清真的特別好,也很照顧她。


  禮汀最早是因為想讓江衍鶴吃醋,在萬般無奈之下,說了他的名字。


  她依稀記得輪渡上有謝策清這個人。


  因為她接近謝策清的目的不純,所以她對他存了一點愧疚的意圖。


  七樓是私人病房。


  禮汀沒進去,站在門口猶豫著。


  剛抬起頭想敲門,擠出一個笑來,但是實在笑不出來,嘴角彎到一半就垂了下去。


  她看見了蔣蝶在謝策清身邊,兩人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什麼。


  蔣蝶偏了點身體,露出嬌媚的笑容。


  謝策清正背對著自己,他的頭發稍微長了一點。


  蔣蝶兩隻手搭在謝策清的肩膀上,然後往上動作著,像是用手磨蹭他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禮汀深深地自厭了起來。


  心想如果自己沒有接近謝策清,眼前的情侶應該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她不知道。


  謝策清有多盼望見到他。


  他躺了一周,想到要見禮汀了,有點近鄉情怯。


  喝了幾口粥,想到她還沒來,沒有什麼胃口。


  蔣蝶突然提到,他嘴角長了胡茬,要幫他剃掉。


  謝策清拿鏡子一看,最近的自己確實有一種形銷骨立之感,他便默許了蔣蝶替自己刮胡子的行為。


  蔣蝶剛碰上他的下巴,沒想到禮汀撞見了。


  她纖細手指還做出敲門的動作,已經黯然地垂落了下去。


  楊洵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禮汀發尾與衣領間細白的頸項,上面的咬痕和掐痕已經消散了。


  支稜在裙子裡、清瘦如翼的肩胛骨把米白風衣支稜成好看的幅度。


  她似乎有一點失落,扼待別人安慰的模樣。


  楊洵從後面,蒙住她的眼睛。


  他俯身,嘴唇似有若無地觸碰著她發梢。


  “我不是說過和那人關系維持不下去,就聯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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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似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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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強睡了半個小時,因為倒時差,越睡越頭疼。


  浴室裡光照柔和,關上淋浴。


  江衍鶴頭發上的水珠,順著發梢跌落下來。


  他臉龐半湿,手臂的傷口需要換藥,但此刻,顯然沒時間再療傷。


  朱鄂和許興舟還在海關,望眼欲穿地等待賽艇駕駛艙裡的寶貝,期待著滿載而歸。


  這兩人,隻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想到這裡,江衍鶴惡劣地笑了一下。


  他搭著條浴巾,從浴室裡走出來,薄削肌肉隨著動作和毛巾磨挲,隱秘的性吸引力就在踱步之間表現出來。


  垂眼松松地給自己綁上紗布,牙齒咬著紗布一端系了個結。


  他低頭咬住紗布的動作更顯得稜角分明,側臉線條流暢,帶著一種凜冽的、侵略性的英俊。


  一如野獸吞噬獵物。


  出海關,他就坐上了回京域的私人飛機,一路風塵僕僕,沒時間修整片刻。


  他不習慣別人服侍,幹什麼都親力親為。


  換藥受傷這件事,連私人醫生都沒有通知,更別提去江氏的私人醫院治療。


  任何驚動康佩幗和江明旭的情況,江衍鶴都不會讓其發生。


  他獨來獨往習慣了,有什麼不舒服的事隨便吃點藥片完事,所以胃病拖到手術的地步,都沒去過醫院一次。


  人活著不能靠蠶食別人的憐憫作為養分,所以被人施舍一樣,給予慰問和關心,這些情緒都不必要獲得,都可以舍棄。


  跨出門,去衣帽間隨便套了件白襯衫,發現之前精確到釐米的衣架,被人挪動了位置。


  他掀起眼皮,撩著衣袖嗅了一下,每件衣服似乎都被禮汀觸碰過。


  想起她渴求又湿潤的眼睛,和那幾天被他欺負得淚水漣漣。隻剩下如同醉酒後醺麗情.色的模樣。


  江衍鶴沒來由地笑了一下,抬手,一粒一粒扣上襯衣,受傷左手的袖口折起來,露出一截幽藍靜脈,像連通心髒的河流。


  摘下來的絲帶全是血跡,幹涸了有些脆感。


  他隨便找了一件西服的內袋塞進去。


  置於距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剛回國,他給羅彬放了假,秘書位置由父親的第二秘書長林覺葆擔任。


  對方一大早用Skype聯系他。


  “江少,這次去尼斯接賽艇遇到了什麼危險嗎,朱鄂一大早就把許興舟派到明旭來興師問罪了,說找你要一個說法,已經等你了三個小時了。”


  江衍鶴單手點開電腦,微微弓身,撿起禮汀掉落在床畔的長發。


  烏檀木似的黑發,細弱地卷在他指節間。


  他鋒利側臉,匿在薄涼的晨風中,看不真切:“所以呢?”


  “許興舟一直怒聲訓斥,說必須讓江少您出來給個交代。他也不說原因,問他們是因為何事來的,對方就情緒激動,說您把他在船上運的東西弄丟了。”


  “是嗎?”江衍鶴尾音上揚,似是戲謔:“輪渡上哪有什麼東西。”


  “許興舟都要急瘋了,說他的名畫被靠岸前那場暴風雨淋湿了,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待鑑定,發現心心念念的畫被換成了赝品。還有一顆奧本海微藍鑽,也在遊艇上消失了。”


  “我怎麼不知道。”


  江衍鶴敲了下煙盒,倒出一條獸紋的煙,閉眼躺在床上,咬著煙,並不打算點燃。


  聽完林覺葆的長篇大論的匯報。


  他不疾不徐的評價道:“慌什麼。”


  林覺葆急切道:“那顆幾億的藍鑽也許並不算什麼,但是那幅丟失的畫,卻是梵高2020年失竊的《春日花園》!”


  “朱鄂有本事買下1884年的春天,連安然無恙送回來的本事都沒有嗎?”


  江衍鶴疲倦笑著,閉上眼,搭在眼睛上的手指修長,冷白,指節根部摩挲著灰綠色的香煙濾嘴。


  “你別不放在心上啊江少,許興舟放下狠話,說您避開他沒關系。您這條命和那副畫對等,今晚要是看不到那幅畫的話,他們做出什麼就不保證了。”


  “這群狗吠個沒完,我何德何能,身價能和梵高的畫相仿。”


  江衍鶴囂張地笑了,指尖“啪嗒——”,闲散地玩著刻著蘭花浮雕的黑色煙蓋。


  一副根本無所謂的樣子。


  Skype吵吵嚷嚷,一片混亂,電腦似乎摔落在地上,接著被別人狠狠倒轉了屏幕。


  片刻後,那端傳來許興舟的聲音。


  老狐狸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咬牙切齒:“江衍鶴,你夠絕啊!我可是聽夏元渡哭著轉告說,你用‘帶著朱茵敏殉情’這種話,來要挾我和朱鄂。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和我世侄女如此恩愛,身價可貴著呢。”


  許興舟見江衍鶴不說話。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幹得都是正當生意,絕不碰線。我隻能說,江明旭和康佩幗的兒子,在國外僱佣專業的人讓你交出名畫的錢,也不便宜啊,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喝到你和我世侄女喜酒呢?”


  “可能沒什麼機會,主要是您也應該保重身體。”


  江衍鶴從床上坐起來,一改之前的懶倦。他眼底黑沉,清醒,毫無光亮。


  但卻一點不畏懼一樣,嘴角幅度上揚,掛點笑意,說話也一如既往地冷淡:“雖然您活著也並沒有這種機會。”


  許興舟咬牙切齒:“你算什麼東西,江衍鶴,找麻煩的人已經埋伏在你周圍了,我勸你最好少出門。”


  “叔父可是在威脅我生命安全?”


  “是,你千萬別當兒戲!”許興舟厲聲喝到。


  “您覺得,我會怕死嗎?”


  江衍鶴的咬著煙,並沒有點燃,濾嘴襯得他嘴唇很紅,就像有毒的蛇吐著信子,鮮潤而蠱豔。他一直都是那樣,永遠伺機而動,充滿威脅和危險,使起壞來默不作聲。


  他善於麻痺和吞並一切的獵物,吃飽喝足後就宛如一切的冷血動物一樣,英雋漠然。


  隻在漆黑威險的洞穴裡,圈養愛惜一個人。


  Skype那頭,許興舟砸了辦公室的東西,幾乎要氣變形:“你可以這麼傲骨錚錚,但我告訴你,江衍鶴。我不怕和你撕破臉,江明旭和我年紀相仿,都要給我三分薄面,我看你就是被同輩人追捧著,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我面前猖狂,我看一早就不該把這副畫放在你那裡,真可謂是狼子野心,不足與謀!”


  “叔父何必要為了一幅我壓根不知道你放在我那裡的畫,和我置氣呢。”


  江衍鶴拋下手上的煙,手指滑動,懶散地打開微信的闲聊群。


  隨手發了個“爺現在很闲”的表情包。


  他就像每個年輕氣盛的青年一樣。


  頑劣不堪,置生死於度外,根本沒把許興舟的憤怒和威脅放在眼裡。


  許興舟魚死網破地咆哮起來:“江衍鶴,你橫吧,我連江明旭都不怕,會被你吃幹抹淨?要不是朱鄂說,如果被海關查到,就說畫是江家授意偷的。橫豎都能成事,我會上你的當?要不是朱鄂和我多年摯友,我都覺得你倆沆瀣一氣,你給我等著,我不弄死你,我不信許!”


  “啪嗒——”


  任由對面許興舟說著瘋狂的威脅語錄,江衍鶴輕松合上了筆記本。


  他握著打火機的手揣進褲兜裡。


  隨手從兜裡扔出一張鑑定結果的紙。


  紙卷著邊,露出折角的水印,是一行字。


  【歸屬國家名畫鑑定所京域總部】


  名畫和鑽石,早被他安穩拿回來,送去真跡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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