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冰涼的吊飾,被她的體溫焐燙,在手裡熱烘烘的。
蔣蝶想:明明隻是想要錢的,明明覺得愛不愛都無所謂。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蔣蝶把臉貼在謝策清的胸口,還是滾燙的,還好是滾燙的。
她湊近,聽到很模糊的字樣。
謝策清近乎嗫嚅地小聲叫著。
“禮汀......禮汀......”
蔣蝶覺得她心腸已經很硬了,還是忍不住伏在他胸口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最難過的。
不是得不到,是已失去。
怎麼就失去他了?
謝策清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
他曾經也把滿腔愛意給過她。
隻是那時候,她還不懂得珍惜。
蔣蝶家裡是工薪階層,父母賺錢僅僅供她跳舞,就吃力到了極點。
高中的時候,她轉了藝術生,可以請假不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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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朋友拉著去京域航空工業高等職校,看帥哥。
為空乘系草趙煒紅了臉。
“喲,大美女又來找煒哥啊。”
“趙煒他人呢?”蔣蝶問。
“你坐在這裡等他一會啊,他和別人打遊戲去了。”
她為人明豔又大膽,來往了幾次。
兩人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後來,趙煒買賣一種類似果凍的違禁品,被學校停課了。
成天和不學無術混日子的青年打交道。
放縱自己,揮霍青春。
蔣蝶成績不算特別好。
考上京域大學,完全是靠聯考全省前五的藝術分。
在學校迎新晚會上,她作為藝術系的代表,表現了一曲《採桑子》,她苦苦練了好多遍。
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每天節食,脊背的陳年壓傷,扯到疼痛都甘心忍受。
她本來是想跳給趙煒看,在校門口等他騎著山地摩託車,接自己一起慶祝。
那天趙煒失約了,打電話也打不通。
她以為會自己獨自回家,怨氣浮上心頭。
沒想到卻另有一段際遇。
等了一會兒,華燈初上。
一輛紅色的三叉戟,開到自己跟前。
歪戴棒球帽的青年,在跑車上張揚肆意地笑:“小姐姐,來搭個便車不,我申請成為你的下一任男友,我叫謝策清。”
蔣蝶很少坐這麼名貴的車。
剛開始和謝策清約會的時候,蔣蝶拘謹又青澀。
她不敢讓他把車停在老城區的舊胡同口,會讓他停在很遠的公交車站牌前面,然後徒步回家。
她愛美,喜歡穿高跟鞋,走路回家,腳後跟磨得生疼。
她會穿很多的名牌仿款,在謝策清面前維持脆弱的自尊心。
無奈被趙煒那幫朋友看在眼裡,說他被她綠了。
歪打正著被趙煒發現了,氣得狠狠給她一耳光。
那時候她在謝策清面前明媚矜持。
再回頭被趙煒帶去破舊的小旅館壓著使勁做。
“操,你能不能找謝策清要點錢啊,他不是富二代嗎,這破絲襪一看就是假貨,硌死我了。”
她反駁道:“我找他要錢?你有給我一分錢嗎,一天到晚都找不到人影。”
“誰讓你和他在一起綠我的?我沒辦法發泄去外面約點炮怎麼了,你這就受不了了?”趙煒嗤笑道。
蔣蝶閉上眼睛,不理會他的惡語傷人,自暴自棄地把臉埋在骯髒廉價的床單上。
趙煒抽著事後煙,給她洗腦:“還不快乘機撈幾筆,有錢人就是把你這種傻逼女人當成避孕套,操了就拋棄了,懂嗎?除了老子沒人這麼愛你。”
她怨憤地抓皺床單。
手指上戴著光芒閃爍的,謝策清定制的同款彩.金尾戒。
“咣當——”
因為尺寸不合時宜,滾落在地上。
砸落在地的,還有她的大滴大滴的眼淚,和渴望好好被呵護的一顆心。
趙煒聽到動靜,從她身後邁過去,起身撿起來。
“喲,不錯,他真舍得為你花錢啊。”
他把戒指隨便往褲袋一扔:“你和謝策清說,戒指你丟了,看他怎麼解決。他埋怨你,和你吵架,你就哭著罵他不珍惜你,順便找他要分手費。”
蔣蝶也想試探。謝策清對自己是否存在真心,她照做了。
那晚她和謝策清在江畔船內餐廳約會,霓虹燈在遠處橋下明滅不定。
蔣蝶的心,比水波還要亂。
謝策清對她很熱情,一直致力於給她點不同樣式的食物。
他像最稱職的美食評鑑博主,孜孜不倦地對每一種進行宣傳。
他溫柔誘哄著挑食的她,企圖再多喂她吃點。
“這個也試試呀,薏仁米磨成粉做的,很軟糯。”
蔣蝶機械地入口,沒嘗出什麼滋味。
他不是一個懂浪漫的人,卻體諒她這段時間,為了表演時呈現最美的樣子,從來沒有好好吃過飯。
知道她喜歡吃口蘑和燴菜,不愛吃生冷和腥味。
像其他同齡小姑娘一樣,愛吃甜口的芝士和乳酪做的食物。
蔣蝶心不在焉,提出要喝酒。
她忐忑不安地,不知道這是不是和他最後一次約會。
所以不願意,再在謝策清面前,扮演端莊無害的模樣。
她提出想喝烈一點的酒。
謝策清得心應手,叫來侍應,讓他把這裡最好的酒拿上來。
蔣蝶在Gin和Tequila之間猶豫,做不出決定。
之前,偶爾也會和趙煒的朋友喝酒,但啤酒和紅酒總是有區別的。
謝策清看出她的尷尬,指著右邊這個:“這個味道很澀,要不要試試。”
蔣蝶最喜歡吃甜食,那天她鬼使神差地,對著微苦的酒點了頭。
她喝完最後一口龍舌蘭,兩人都有些微醺。
蔣蝶終於鼓足勇氣,舉起手指,說戒指不見了。
謝策清聽完一愣。
不僅沒有和她爭吵,還有些愧疚難耐。
他撓撓頭:“是因為上一個和你手指大小不契合嗎,我那時候剛認識你,手都沒牽過,不知道你的尺寸。”
第二天,他陪她去David Morris定制了和她手指尺碼契合的18k白金戒指。
上面還刻著她的名字:“Nabi”
獅子開口,就會養成得寸進尺的習慣。
蔣蝶一次一次地用金錢去衡量,他對她的感情。
認定隻有這種手段才能拴住謝策清,讓他付出,讓他沉淪。
她沒有什麼家世帶來的安全感,過慣高消費的日子,又怎麼能安心於平凡瑣碎。
甚至最後,謝策清終於知道了趙煒的存在。
他也一次次忍下怒氣,和她說:“我願意等你,徹底放下趙煒。”
“好啊,你等吧,我看你能憋多久不和我上床。”蔣蝶笑了。
她和謝策清,甚至都沒有主動地承認,講對方視作男女朋友過,隻是不斷地試探。
但是之後發生的事,讓蔣蝶警鈴大作。
那天,天氣出奇得熱。
謝策清教養很好,來看她,招待整個舞蹈教室的同學,一人一杯冰美式。
狠狠給足了蔣蝶面子。
等待了兩個小時,接她從練舞室出去吃飯。
他提出,希望她去看望自己的母親。
蔣蝶不願意去見溫菱華,不耐煩地推脫,說以後去。
謝策清終於答應陪她,今天先去去環球影城看夜間的燈光秀。
兩人正趕往學校停車場,取車去兜風。
陽光炙熱,謝策清給蔣蝶撐著一把太陽傘。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天造地設地一對。
“謝策清,你等一下。”
蔣蝶被謝策清扶住,正在昏昏欲睡。
突然她身邊的青年,被一個陌生女孩叫住。
蔣蝶還沒反應過來。
就聽見謝策清在她旁邊的頭頂上,低沉地哼笑:“是你啊,有事嗎?我忙著約會呢,看,我女朋友蔣蝶,漂亮吧。”
蔣蝶仔細辨認了半天,覺得眼前的女生,格外熟悉。
回想了半天,記起來了。
是那天看詹姆斯·凱恩那本《郵差總按兩遍鈴》的人。
謝策清在蔣蝶的耳畔介紹:“這是禮汀。”
禮汀穿著一件類似海藍色的長裙,裙擺有白色的條紋,皮膚白到晶瑩,額發湿漉漉地貼在白皙的太陽穴,慌張跑過來的時候,小巧鼻尖上都是細密的汗水。
由於心急和無措,細細如黛的眉毛往下垂墜,有一種得天獨厚的無辜,讓人想要慰問和憐愛。
她看向蔣蝶,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禮貌道:“你好。”
出於本能,蔣蝶沒來由感覺到,一種讓人心悸的威脅性。
她沒和禮汀握手,臉色不虞,催促謝策清上車。
那時候,謝策清根本不喜歡禮汀,隻覺得好玩。
他微微側身,攬住蔣蝶,促狹地看禮汀追過來,道:“來找哥哥什麼事?耽誤我和蔣蝶去霍格沃茨城堡的夜間燈光慶典,我可是要讓你賠的哦?”
禮汀垂著眼,聲音清甜,小聲說:“我不會允許自己耽誤到你們的。”
蔣蝶看她瘦弱幼憐的樣子,一陣浮躁,急忙想離開。
謝策清反應過來,去追她。
他們身後,傳來了刺耳的急剎車的聲音。
“刺啦——”
禮汀被騎單車路過的莽撞男生狠狠撞倒在地。
她手上用來感謝謝策清的青芒,掉了一地。
禮汀狼狽地追著青芒跑。
滿頭都是汗水,發絲貼在額尖,用手指拼命擦拭滾到塵土裡的芒果,衝他們微微地笑:“謝謝你那天救下小貓,沒有摔壞,真的很抱歉!”
她害怕他們離開,慌亂的收拾。
似乎擔心因為摔髒了,他們不接受那些水果,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樣。
謝策清和蔣蝶一句嘲諷的話,都講不出來了。
兩人都沉默著,看她把水果一個個撿起來,一個個擦拭幹淨。
小心翼翼遞給他們,像捧出自己剔透的一顆心。
回憶夾雜著心痛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