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水裡的她,遙望到救星。
江衍鶴。
舌尖得上顎向下移動三次,到第三次再輕輕分開。
她清晰地,遠遠看著那人向自己遊過來。
英勇而義無反顧,一如神跡降臨。
醒來後,禮汀也向醫生確認了他的名字。
海難發生以後,禮至宸體會到瀕死之感,天命式微。
他找律師立下遺囑,將名下持有的股份,給精明的小三打理。
一點也沒給禮汀剩下。
禮汀並沒有得到信託理財的遺產。
隻有方蘭洲為貧困殘障兒童,提供保障的慈善基金。
那是母親剩下的唯一的東西。
她從小沒有得到過禮至宸的父愛,更別說照顧她以後的生活。
便宜弟弟上大學以後,經常帶著狐朋狗友來家裡廝混。
禮汀在海難以後,禮家搬了出來。
她租了一間離學校近的舊居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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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母親留下的,最後一株名貴蘭草,住了進去。
幾天前,她回禮家,拿之前的琴譜。
想在學校的琴房裡,試一首新曲。
放進vlog配樂裡。
禮桃看見她纖瘦的身影從書房出來。
從樓頂下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絕版五線譜,從二樓窗臺上扔了下來。
紙片如雪般翻飛,變得汙穢。
“沒事跑回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家裡佣人都聽見,禮桃對她冷嘲熱諷。
說禮汀和方蘭洲一樣,就知道搶別人的東西。
禮桃還在為出生到九歲,都不見光的身份耿耿於懷。
禮汀覺得好笑,低頭撿起琴譜。
究竟是誰搶走的誰的父親?
禮汀自覺不願意為了薄情寡意的禮至宸吵架。
她不稀罕惡心虛偽的父愛。
如果禮桃想要,送她便是。
終有一天,會讓禮至宸在她面前,對母親懺悔。
雖然禮汀現在羽翼未豐,單薄無依憑。
但遲早都會有那麼一天的。
禮至宸找房屋經理,把之前的房子掛了售賣。
著名女星死在這裡,很多人觀賞,卻並沒有賣出去。
現在隻剩下,接受過方蘭洲慈善基金,助學獨子柯嘉銳的柯叔兩口子。
依然在這裡,守著舊居,打理著一切。
禮至宸舉家搬遷,去了世域港灣的另一棟豪宅別墅裡。
對禮汀來說,不可能是她的家。
-
兩周後,也是下雨天。
天上的傷心河脈匯聚在一起,遮天蔽日地流淌。
禮汀不願早回霉湿陰冷的小屋。
她無家可歸,惆悵地看著雨幕。
教室裡空空蕩蕩。
禮汀安靜地寫閱讀試卷。
因為江衍鶴得了NECCS競賽C類特等獎。
她也想努力學習,離他近一點。
她聽見教室後方。
江衍鶴正在被奪走她家人的異母妹妹分手。
一向耀武揚威的妹妹禮桃,挽著新男友,向江衍鶴示威:“我現在找到新對象了,他對我特別好。”
“明白了,別煩我,祝福你們,告辭。”
江衍鶴膚色冷白,抬眼倦怠,垂手滅掉幽藍火星,懶散揮動修長漂亮手指,作出疏離的告別姿態。
禮桃舍不得真的分手。
她瞧見禮汀在教室,於是指桑罵槐,破口大罵。
“我實在太生氣了!那天你都沒給我送花,有人和我說看見你和花店的人,一起離開了!”
禮桃伸手,指著前排的禮汀,怒不可遏。
“是她吧!”
“要不然你們怎麼兩個人單獨在教室,沒坐在一起,就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上狐狸精的女兒,長的一副勾人的模樣。”
江衍鶴聲音寡淡。
他解釋道:“別亂扯關系,我生病了。”
禮桃甩開新男友的手。
她帶著哭腔,委屈道:“可是你很久都沒來找我,還請病假不來學校,你究竟是不是和別人在一起了!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意我嗎?”
江衍鶴眼角微挑,浮出極冷的執拗。
他懶散抬手,示意她上點心,她身旁還站著校隊男友。
男友正一臉尷尬,試圖勸架,又插不進去,撓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
江衍鶴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他骨節修長,手指轉著筆,百無聊賴地說:“您現在問這種問題,似乎不太妥當呢。”
禮桃也顧不上新男友。
她滿眼都是江衍鶴。
禮桃聲淚俱下地控訴,不被他愛的瞬間。
她說著說著,聲音減弱,狠話變成祈求,談判好似討好。
低聲道:“其實,我出軌隻是為了想你吃醋。”
“因為你從不過問我和別的男人一起出去,不在乎我的感受,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愛上別人,我...隻是找人刺激你。”
聽完,江衍鶴倏地笑了,道:“全是我的錯?”
“我不要別人了,和我繼續在一起好不好,我隻要你。”
禮桃撇下新男友,虔誠道。
“不行。”
他好整以暇:“不是有人已經代替我了嗎。我相信他做得比我好。”
她上前拉他:“之前無論我怎麼誘惑,你都不碰我。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你,哪怕能和你成為上床的關系也好。就這樣留在你身邊...我也願意。”
“說完沒?”
江衍鶴哼笑,惡劣地抽出手,拒絕道:“我不需要。”
禮桃哭著指責:“江衍鶴,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愛上誰。隻享受徵服的感覺,膩了就換下一個。”
江衍鶴憐憫地彎出弧度。
“可是迫不及待找新情人的,不是我。”
禮桃聲嘶力竭地顫抖著訴苦。
“我說了!我隻是讓你吃醋怎麼不信呢!我很寂寞……可心裡隻有你。是你根本不愛我,我才找他的。”
他冷淡地說:“隨便,你已經和我毫無關系。”
禮桃發泄完,躲在新男朋友懷裡大哭。
“江衍鶴,你…太冷漠了…從來不會主動,對我…毫不關心…我實在…太不甘心了。”
那人不為所動。
鈴聲響了兩次,禮桃終於哭累了。
她抹掉淚痕,抬起頭,惡毒地詛咒道:“我祝你以後喜歡的人,永遠不會愛上你!”
江衍鶴不屑一顧地彎唇,輕慢道。
“您的祝福我收下了,愛上我這種人,是沒有好結果的。”
禮桃氣得渾身發抖,哭著衝出門。
她新找的校隊男友,也跟著追了出去。
教室裡空蕩蕩的。
隻剩他和禮汀兩個人。
“前面那個同學,無家可歸了嗎,要不今晚去我家避雨?”
江衍鶴漫不經心地說。
禮汀緊張,心髒跳得很快,脖頸紅透。
江衍鶴見她不動。
他徑直走過來,披著外套,懶洋洋撐著頭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
“別不說話啊,我這幾天胃疼得難受,再做一次湯給我喝。”
他早掐了煙,舉手投足間,有戒煙的薄荷氣息,混雜著檀木香,寡淡卻誘人。
禮汀瀕臨被他蠱惑到失去意識的邊緣。
她手指小幅度發抖,完全不知所措。
天啊,說這話的人,是江衍鶴。
他居然,在對她講話。
禮汀從來沒奢求過,他會記得自己。
他英俊得沒有任何瑕疵,眼睛漆黑,專注地凝視她,要從她舉動裡找到答案。
動作倦怠散漫,帶著天經地義地挑薄。
之前,他喝下那碗胃疼緩解的清甜雞湯,已經化作極具煽動性的記憶。
被安穩救贖,被小心照顧的感覺。
融進他的呼吸與思緒,遊弋在被溫暖的滾燙血液中。
禮汀哭了。
在每天陽臺滲水,在鄰居辱罵的自責裡,在霉味中自卑和自厭裡掙扎的委屈,被家裡人排擠的難過。
在江衍鶴這句話裡,崩潰地徹底。
她終於被人需要了。
對方是她深深,深深喜歡的江衍鶴。
“怎麼了?”
淚水迷蒙間,江衍鶴用手指覆住她湿潤的眼睫。
禮汀顫抖,身體本能後縮,心髒酸疼一片,變得酥軟無比。
顯然,他困惑她為什麼哭。
但語氣柔和至極,“不肯嗎?”
禮汀本能地信任他。
她被淚水浸湿的眼睛彎彎,湿漉漉的,笑容甜帶澀:“沒有,我是高興,你愛喝就好。”
禮汀清楚他那些浪蕩傳聞,知道他不會愛上任何人。
但是,如果完全能割裂和他永遠不分開的幻想,清楚和他之前的每一個選擇項一樣。
滿足於隻呆在他身邊就好,帶著一種煉金般的決心。
“哪怕你愛上別人我也不會離開”的退而居其次感。
是不是隻有這樣,一切問題才會迎刃而解。
每個和他在一起的女生,都會奢求自己是正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