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屬都能帶這麼昂貴的手表,那溫越本人……
張宇軒瞬間面色慘白,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萬霓把手搭在溫越肩膀上,朝他抬了抬下巴, 皮笑肉不笑:“再重復一次唄。”
張宇軒張嘴,但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最終隻無能狂怒地哼了一聲,掉頭離去。
他走後,溫越向萬霓道謝,笑道:“Emma,你可真會編。”
“硅谷那個AI模擬腦神經的投資項目,當時你不是負責人嗎,也算當了我一段時間的leader。”萬霓朝她眨眨眼睛。
她輕捻了一下溫越肩上的布料:“這衣服款式雖然看起來普通,這料子卻是真舒服。”
“回頭我把店鋪的信息發給你,你回紐約了可以去看看。”
溫越在紐約時的住所旁邊有家裁縫店,據說有上百年的歷史,她看中了舒適的面料,經常去訂制,一件的價格不比那些品牌的高端成衣少。
“行,那多謝啦!”萬霓收回手,撇開眼,露出略有所思的目光。
剛才溫越和張宇軒的對話,她聽到了一大半,確實有些詫異。
若是換做其他人,因為幫親不幫理而維護吸.毒犯,萬霓能有一定的理解,但溫越的親生父母皆為緝毒犧牲,路辰煥曾做出那樣的事,溫越在聽到別人說路辰煥的時候,第一反應竟然是維護他。
這曾經的感情是有多深才能這樣啊。
在商場上,感情用事可不行,尤其是愛情這種化學因素作祟而產生的感情。
萬霓認識溫越三年,一直欣賞她的理智冷靜和果斷決絕,如果她在某些事上擰不清,那之後她們之間的交易,她可都得多考慮考慮才行。
但她還是客套地說著場面話:“Chris,如果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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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越自然不知道萬霓的想法,隻是謝過她,沒有多作解釋。
她並不是為了維護路辰煥才說那些的。
她剛才故意說的那麼大聲,目的是讓路博濤聽見。
其實這個距離,路博濤又在關了窗戶的車裡,多半是聽不到的。
但保安室裡的保安能聽到,保安亭上的監控能聽到,所以路博濤最後一定會知道。
她要讓路博濤以為,她無論如何都在乎路辰煥。
路博濤可能不是個好的養父,但卻是個好大伯,路博濤這麼多年沒有自己的孩子,多半是自身有什麼問題,因此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侄子身上。溫越一開始也是因著這一點,才會用路辰煥來威脅路博濤,試圖快速拿到許黎的畫。
溫越在路家的那些年,沒少聽到路博濤和許黎的爭吵,年少的時候,她以為他們本是商業聯姻,關系不太好。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大概能看出兩人之間的微妙,意識到路博濤對許黎的感情還算深厚。
但她不相信對於路博濤這種人,愛情比家族的延續更重要,所以她雖然預設了拿畫這件事或許會有些麻煩,卻沒有料到許黎的畫不止是一幅畫,才陷入了現在的僵局。
路博濤如此在意,極有可能是因為裡面有他的把柄,這些年他和裴家那些腌臜交易的把柄。
UD現在面臨的危機是裴天旭造成的,如果畫上藏的秘密足夠掰倒裴家,或許能帶來一些轉機。
雖然裴天旭和裴家的關系很迷,可能即使裴家出事,也不一定能掰倒他,但總會給他造成一些麻煩,那麼路辰煥的算法倒也不是那麼緊急了。
隻是這條路也不會簡單,僅憑借已有的四幅暫且找不到線索,剩下的兩幅,路博濤這邊怎麼可能輕易露出破綻,她現下也沒有太多的精力能分到這上面。
她還要在錦城留這麼長一段時間,萬一路博濤認為她會傷害到路辰煥,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來。至少不能讓他成為阻礙,因此她才會在張宇軒面前做出維護路辰煥的態度。
溫越和萬霓最終沒能參觀校園,她們剛進門,才走了幾步,萬霓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說她奶奶病危進了ICU。她這次回國本就是為了送奶奶最後一程,隻得和溫越匆匆道別。
出來後,路博濤的車已經不在了。
溫越看了眼時間,到路邊打了輛車,到了和段知行約定的地方,錦江邊的一家茶館。
最終還是遲到了五分鍾。
好在上車的時候她就跟段知行提前知會了聲,不算尷尬。
兩年多未見,段知行和溫越記憶裡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坐在茶館靠窗的角落,白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微微側身看著外面奔湧的錦江,神情專注,略顯消瘦的面容清絕出塵,透露出溫文爾雅的氣質。
還沒等溫越跟他打招呼,他感覺到了溫越的靠近,側過首來:“阿越。”
溫越在他對面落座:“阿行,好久不見。”
段知行笑笑,拿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沒多久,剛好八百八十八天,是個吉利的數字。”
溫越剛觸碰到茶杯的指尖頓了頓。
或許,她不該答應出來見面的。
看到溫越的動作,段知行目光黯了一下,臉上卻笑意不減:“你到硅谷的那次,臨走那天,恰好是我的幸運日,我被提名圖靈獎了。”
溫越一愣,隨即道:“恭喜啊。”
圖靈獎提名對外是保密的,段知行不能在公開平臺上說,那時候他們已經不是親密關系,他自然不會單獨跟她分享這份喜悅。
原來段知行並非因為對她還有舊情才記著他們分開了多少天,而是記得那天的日期才算出來的。
溫越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我就以茶代酒表示祝賀了,我們的大科學家。”溫越舉起茶杯,一口飲盡。
她是真心實意為他高興,即使不是戀人了,但他依然是她的朋友,朋友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誰能不高興呢。
段知行搖搖頭,笑容似乎變淺了些:“其實也隻是一個提名而已。”
“圖靈獎的提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你可別太謙虛了。”溫越給自己續了杯茶,問道,“你這次回國待多久?”
不等段知行回答,外面忽然吵鬧起來,各種樂器的聲音紛紛湧現。
是一支老年樂隊,消磨時間的草臺班子,高亢而混亂的演奏充滿了活力,卻缺乏統一的節奏,像是一股無拘無束的洪流,不受束縛地迸發出來,令意外落入現場的聽眾聽的膽戰心驚。
段知行抱歉地笑笑:“我在網上看到這家茶館的評分很高,說是老茶館,沒想到周圍會有樂隊活動。”他提高了一些音量,但話語落在溫越耳裡是斷斷續續的。
談話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他們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吵鬧的音樂聲中,兩人隻得起身,退掉還沒來得及上桌的茶點,離開了茶館。
段知行本想在網上再找一家茶館或者咖啡店,但溫越提議不如沿著江邊走走,遇到合適的店再進去。
離開茶館一段距離,音樂聲漸小,兩人終於能夠正常說話。
“阿越,我這次回國,其實是打算今後都在國內發展了。”段知行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之前入職前公司的時候籤了十年的合同,但這兩年來,和老板的理念越來越背道而馳,就辭職了。”
他沒有多說,溫越也沒有問,這種提前離職算是毀約,他一個獲得圖靈獎提名的人才,想必老板不會輕易放他走,所以他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賠了不少。
“無論如何,先恭喜你脫離苦海。”溫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一些。
這日是陰天,天上的雲層遮住了太陽,雖然還是有些悶熱,但江邊時不時有清風拂過,體感還算舒適。
溫越問:“那你這次來錦城,是打算在投入下一份工作前休息一陣子嗎?”
“確實是想休息一陣子,”段知行說,“很早之前就想來錦城旅行,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另外,錦城有個朋友,手上正在做量子計算AI模擬人格的項目,邀請我去他那兒看看。”
聽到他的話,溫越眼皮一跳。
不會這麼巧吧?
她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也才回錦城兩周,這些年錦城發展真快,前沿科技行業也不少,但沒想到量子計算都有人在做了。”
“確實挺意外的,”段知行點點頭,“畢竟現在民用量子計算機起步不久,前景難以預料,沒個三年五載,很難看到實際的成效。現階段就願意花大價錢投入的,基本都是財力雄厚的大廠。”
他看向溫越:“我記得去年你有問過我硅谷量子計算廠商的事。”
“是啊,現在UD也算是‘大廠’了。”溫越笑了笑,“我們確實有計劃籌備量子計算的事,但預計還得一段時間。”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有機會的話可以認識一下你這個朋友嗎,UD的錦城分部會逐漸擴大規模,需要更多的合作伙伴。”
段知行說:“當然可以,他是我在硅谷認識的,有過一些合作,能力絕對靠得住。”
溫越繼續打探:“既然要做量子計算,你那朋友為何不留在硅谷?”
“他說他需要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尋找靈感,”段知行笑道,“這人是個天才,到哪兒都能行。”
“什麼人連段大科學家都要評價為天才?可以問一下他的名字嗎,說不定我知道他。”
“他叫Lucas。”段知行說,“和那個著名科幻系列電影的導演同名。”
“一聽就是能成大事的名字。”溫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咬牙切齒。她想,她的表情此時一定不好看,好在他們現在是往前走的,沒有面對面交流,段知行看不到她的神情。
路辰煥在硅谷待過的事情,連林緲都是查到昨天才查出來的。
算下來他和段知行在硅谷待的時間,有不少重合。暗中搭上段知行,想來也確實是他會做出的事來。
看段知行的樣子,分明是對路辰煥信任至極。
路辰煥是不把她身邊的每個人拉下水誓不罷休嗎?
量子計算資源來源途徑畢竟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地雷,溫越都怕這顆雷萬一炸了,讓她的那棟樓和籤合同時讓的那些利全打水漂。
但她的損失再怎麼也隻是金錢上的,段知行就不一樣了,他上一份工作才剛剛遭受到挫折,要是這次再重蹈覆轍,受到的打擊該有多大。
要麼把路辰煥吸.毒的事情透露給他?
之前在籤約儀式的時候,她確實用這件事威脅過路辰煥,但這隻是最後的手段,畢竟她的目的是拿到算法,而不是和他魚死網破。
或許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比如找一個既認識路辰煥又認識段知行的人,給足夠的錢讓鬼幫忙推一下磨。
但溫越並不知道段知行和路辰煥的交情到了哪種程度,段知行會不會被路辰煥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也是無法預料的。
難道她要直接向段知行全盤託出她和路辰煥的事嗎?
隻是當年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有說過那些往事,而今再說並不合適。
就在她感覺這事焦灼無解時,段知行繼續說道:“這次也隻是先看看,其實量子計算的研究,我也想再緩一年半載,畢竟現在硬件還不完善,試錯成本不低。”
他頓了頓:“而且,比起給別人打工,我更想自己創業。”
第二十二章
聽到段知行的話, 溫越松了口氣。
隻要他不是鐵了心去路辰煥那裡,一切就有轉機。
他們並肩漫步在錦江邊,聊了些這兩年來的見聞, 如所有尋常舊友一般。
一路下來, 溫越明白段知行是真的對她毫無想法了, 他遇到事業低谷,僅是把她看作一個或許能提供幫助的朋友。
溫越對段知行知根知底, 無論是站在投資人還是朋友的角度, 她都是很看好他的。
她琢磨著, 如果項目真的合適,她能投資他的話,不僅可以阻止他去路辰煥那裡,還可以順理成章地請他幫忙。
沿江走了許久, 他們沒找到能喝下午茶的地方,要麼環境太簡陋, 要麼人太多太嘈雜。
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座寺廟, 段知行提議:“我們去廟裡喝茶怎樣?”
這些年錦城的旅遊業發展的不錯,全國各地的人都湧來, 不少寺廟都開設了飲茶齋飯等活動。
這所寺廟曾是錦城數一數二的大廟,後來隨著城市規劃的發展,被其他寺院分流, 逐漸沒落,即便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
大門後是不小的廣場,綠樹成蔭, 中間佇立著巨大的香爐。左側有一棵大樹,不高, 但是主幹粗壯,繁茂的樹枝上系著無數根紅帶子,在微風中輕揚。
名為相思樹,實為許願樹。
樹旁邊有個桌子,擺著許願用的絲帶,桌上立牌上寫著標價和二維碼。
一個胖胖的僧侶坐在後面,閉著眼睛聽曲,也不管前來買許願帶的人付款是否正確。
“阿越,許個願嗎?”段知行問。
溫越頓了一下,道:“好啊。”雖然她不信這些已經很多年了,但估摸著段知行近來事業不順,可能需要一些慰藉,她不想掃興。
兩人買了許願帶,往樹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