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程牧野闖了紅衣公子的酒樓包廂,搭訕未果,被人揍得鼻青臉腫扔出來。
得知這一消息的我,立刻召集剩下的 9 名男小妾。
給身契,分銀子,出府去吧。
因為程牧野呀,要帶著侯府去送死了!
妾室小二和小三接過賣身契,爽朗一笑。
「當初我兄弟二人賣身還債,幸得林小姐仗義疏財。如今我兄弟二人別無牽掛,自然不能舍棄恩人獨自逃走。」
我很感動,但拒絕了他二人的好意。
「程牧野此人已經被激起徵服欲,為了得手,他什麼陰招都能使得出來。侯府活不長了。」
小二眉頭一皺:「那林小姐留下來,豈不危險?」
「我本就是要跟侯府同歸於盡的。」
我家室薄弱,傾盡家財,也就隻走到這一步。
接下來的計劃,是在利用另一個豪門,對付眼下的侯府。每一步都不在我的掌控中。
為了保證侯府安然下地獄,我要守到最後一刻。
小二小三對視一眼,略一點頭。
「既然如此,我讓弟弟出府,以便接應。我留在侯府,幫林姑娘看好侯夫人。」小二一抱拳,說道,「如今身契已還,我已是自由身,自然有脫困的法子,林姑娘不必擔心。」
我深謝他,萍水相逢的義舉,我是利用,他們兄弟二人卻毫無芥蒂,是真正的正人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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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二的幫助,我能集中精力對付程牧野。
而程牧野作死的力度,連我都吃驚。
他調戲未果,居然當街攔了紅衣公子的馬,企圖搶人!
這可真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慢!
8
時值中午,侯府正門被人踹開。
那天的紅衣公子,今日身穿一身黑衣,騎著那天的駿馬,依舊是冷眸如鷹。
而程牧野被打得渾身血跡,被侍衛拖著,宛如一條死狗。
我心裡暗爽,但還是得裝出一臉擔憂:「你是誰,竟敢毆打我候府世子,闖入平南候府?」
來人下巴微抬,跟隨的侍衛隨意把程牧野扔在前院的地上。
那人銳眼如利劍一般,直直看向我:「你不認識我?」
我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認識,但隻能不認識,因為他是我得罪不起的人,而我,卻在利用他。
見我低頭不語,那人也不作糾纏。
他勒馬而立,環視全場:「管好你們侯府的狗,今日我看在老侯爺的面子上,隻剁了他命根子,就當警告。再有下次,準備好棺材。」
我震驚,剁了他命根子?
那侯府豈不是提前斷子絕孫了?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不愧是我選中的大殺器,出手就是利索,我嘴角勾起,察覺到那冰冷的視線從我頭頂掃過,連忙把頭低了又低。
那邊的侯夫人聽到這話,如遭雷劈。
她甩開攙扶的下人,攔在馬前怒喝:「你敢傷我兒子,我要你的命來賠!」
還沒近前,侍衛一鞭子把她抽翻在地。
一輩子尊貴的侯夫人哪受過這等毆打?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那人冷笑:「平南侯府,趴在前人身上喝血的蠕蟲罷了。」
說罷,帶著侍衛揚長而去。
先是得知兒子成了太監,再被毆打,又受言語侮辱。
侯夫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用僅剩的力氣喊:「去,去請侯爺回府!」
恕我直言,這回,就算侯爺祖宗從墳裡爬出來都沒用!
隔天,小二對我說,侯夫人本就被銀針扎壞了底子,經過這一刺激,癱了。
程牧野醒來知道自己成了太監,瘋了。
我笑了:「那就讓他以前收的小妾去伺候。」
小二有些遲疑,那些小妾也都是無辜的,去伺候程牧野怕是要被折磨。
我笑了:「勞煩你也給他扎幾針,誰受折磨還不一定呢。」
小二心領神會,他去程牧野院子一趟,出來的時候,程牧野就多了個時常暈倒的毛病。
我跟下人解釋,這都是急火攻心導致的。可憐的世子爺,得罪了Ṱųₕ權貴,斷子絕孫;可憐的侯夫人,一著急癱瘓了,後半輩子都要在床上養著。
候府的人個個是人精,登時就知道以後該聽誰的。
9
為了方便照顧,我把侯夫人與程牧野放在一間屋子裡。
一邊是癱瘓在床,隻能無能狂怒的侯夫人;一邊是失去理智,但頻繁暈倒被小妾反虐的世子爺,這屋子可熱鬧極了。
我搬個凳子坐在屋子裡,拿出精心準備的紙張念。
「世子爺十五歲時,看上府中清秀小廝三人,折磨致死,去官府報了病故;
「十七歲,強搶良民五人,嫁禍給城外土匪,年底死了兩個,賣了三個;
「二十歲,娶了林府嫡長女林溫柔,兩年半後下毒致死……」
侯夫人怒喝:「你想幹什麼?你想用這些賤民的命扳倒侯府,做夢!」
我慢條斯理地收好紙張,紙上記錄的人命雖多,但都是平民,的確無法撼動侯府根基。
但姐姐的命是命,平民的命也是命,這些人,不能白死。
我讓人打開這屋子的門,院子裡跪滿侯府下人。
「我把話放在這兒,最遲今年年底,候府就要完了。你們的賣身契都捏在我手裡,身上作的孽我也都清楚。
「有些人,是會受幾年牢獄之災,但罪不至死。
「這裡是一千張罪狀,想出府的,一人領十張沿街發放,當眾誦讀!不識字的,就去背會!
「做了這些,你們的賣身契我自會還你,該走的走,該報官的報官。若是留在侯府,流放和砍頭,必會有一個!」
侯夫人慌了:「你竟然敢……不行!」
我輕笑:「平民的命,的確扳不倒候府,但是這些冤魂,能讓候府百年的面子,扔到泥裡任人踐踏!」
「你也是我候府的人,你是世子夫人,也會跟著候府一起丟臉!」
「我要這臉面有何用?我來,就是拖著侯府一起下地獄的!」
有幾個下人,小心翼翼地領了十張紙,轉身就往府外跑。
有了帶頭的,就有跟風的。
有些下人怕落到最後搶不到紙張,互相推搡爭搶。
侯夫人捶著床罵道:「你們這些奴才,誰要是敢聽這賤人的,我把你們全都賣到漠河去!」
「您都癱了,還能賣誰?」我懶懶打斷她,「府上下人的賣身契都在我手上,有本事,你起來搶啊。」
小二說了,就算神醫在世,她也休想再爬起來。
侯夫人恨極了我:「侯爺這兩日就要回府,你等著他將你碎屍萬段!」
我笑得更開心了。
我還有份大禮,正等著侯爺呢。
10
與此同時,皇城根一座小巧的宅院內,白天揮鞭打侯夫人的侍衛,手捧一疊東西跑進主院:「主子,門口多了一份訴狀,詳寫了平南侯府以權謀私的重罪。」
這主子,自然就是程牧野調戲未果的驚豔男子——顧睿淵。
程牧野根本想不到,他看上的那個「無權無勢」的帥哥,其實是戍邊多年的鎮遠將軍。
此次回京,他是奉皇上密詔回京,匯報軍機要務。
滿京城知道這事兒的人不超過三個,程牧野自然打聽不出來他的背景。
我爹有個多年好友,在邊境要道上做驛站主事,又認識這位顧將軍,這才冒死把消息傳遞過來。
復仇進入最後一環,我在賭。
賭他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不會對罪狀視而不見。
之前故意引程牧野在山下一見傾心,進而屢次調戲,也是為了增加這最後一環的成功率。
就算顧睿淵萬事不沾身,見到得罪自己之人的把柄送上門,也很難視而不見。
隻要他出手,平南王府就會萬劫不復!
侍衛久等不到應聲,又叫了一聲:「主子?」
「聒噪。」
顧睿淵拿起那卷紙,略略翻了一把。
「誰送來的?」
「屬下悄悄跟了過去,是已沒落的林家家主,他已將祖宅賣掉,如今跟夫人居住在城角一處小宅子。」
「林府……」
他的手指掠過訴狀的一串人名,落在林溫柔這三個字上。
「平南侯世子夫人叫什麼?」
「回主子,林佳樂。」
「原來如此。」
顧睿淵扔掉訴狀,隨意躺坐在院中躺椅上。
「把這東西送到刑部,給我擬奏表,將此事原樣奏報。去查回京沿路的驛站酒莊,是誰泄露了我的行蹤。」
「是!」
顧睿淵飲盡杯中酒,冷哼一聲:「膽大包天。」
侍衛一時拿不準主子的想法,試探性問他:「那林家雙老已經安排人看起來了,隨時可以抓起來。」
「不必。」
顧睿淵扔下倆字,回屋睡覺了。
隻有侍衛原地撓撓頭,隻盯著不抓,這是給林家雙老當保鏢嗎?
11
平南侯回府了。
回來當天,我就被押進府牢。
受了鞭刑,斷了水糧。第二天,我才見到平南侯。
侯夫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我的慘樣,也被人用軟轎子抬來了。
「你個賤貨!你毀了平南侯百年聲譽!」侯夫人的聲音近乎尖銳。
我嗤笑:「身子都癱了還這麼能蹦跶,要不要我給你插對兒翅膀,你去天上噴糞啊?」
平南侯冷喝:「閉嘴!」
他盯著我,冷冷提條件。
「我知道,你在給你姐姐報仇。一命還一命,程牧野的命你拿去,就此停手。」
侯夫人不可置信:「侯爺!那可是你親兒子!」
呵,親兒子,他才不會在乎這個兒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平南侯也是個斷袖,他的心上人可不是侯夫人。
用一個不愛的兒子去換侯府太平,他可太舍得了。
我冷笑:「程牧野死了,我姐姐就能回來嗎?程牧野的命,怎麼比得上我姐姐的!」
「你不要得寸進尺,否則你走不出這府牢。」
真可惜,他應該沒有打聽清楚,我進門之後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我是要拖著侯府下地獄的呀。
侯夫人叫囂:「跟她談什麼,直接殺了她!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還能翻了天不成!」
平南侯一巴掌扇在侯夫人臉上。
「我怕她一個黃毛丫頭?這個女人,弄癱了你,弄廢了世子,難保她手裡還有別的後招!」
不可否認,平南侯比他兒子聰明多了。
他擰眉看著我:「我隻想不通一點,你為何讓下人散播世子的命案,那些平民就算去管府報案,也動不了侯府。名聲這種東西,我大可以說你是謠傳,用不了多久就能消散。這招明明是無用功,你為何……」
我撐起身子站起來,看著他,一字一句:「但是能逼侯爺你回來呀。」
現在,整個侯府的人,都到齊了。
12
平南侯思索片刻,立刻就要往府外跑。
可惜,虐待我浪費了他太長時間,現在才想跑,已經遲了。
平南侯府被御林軍團團圍住,為首的太監掐著嗓子,似笑非笑:「平南侯,皇上命你速去大理寺受審。」
平南侯厲聲對我說:「若平南侯府覆滅,你身為侯府中人也跑不了!」
我揚聲大笑:「平南侯,通敵賣國,徇私枉法!平南侯世子,身負數條人命,虐殺我姐姐!平南侯夫人收受賄賂,草菅人命!你們一家子,下地獄去吧!」
我同樣被帶往大理寺監牢。
我最後一步棋,生效了,平南侯府,完了。
身為平南侯世子夫人,我也一樣要死的。
掐算著時間,已經沒幾天了。
我託送牢飯的大爺幫我給父母帶話,他們居住的小宅子樹下,有我偷偷藏的一百兩現銀。
拿著這銀子去城外買點地,餘生帶著母親好好活下去。
真是抱歉,實施這個計劃的時候,我跟父母保證我有脫身的法子。
可惜了,若我真那麼有本事,姐姐也不會在我面前被人帶走。
我隻有拼命,用所有的方法,所有的手段,和我這條命,才能將侯府扳倒。
終究還是讓他二老傷心一場。
我在牢裡已多日不曾被提審過,我猜,這是快要宣判了。
又等了一日,沒等到判決的旨意,反而等來了一紙休書。
程牧野的親筆休書,從此之後,我林佳樂恢復自由身,與平南侯府再無瓜葛。
我驚了半天,當時當下,這紙休書可謂是我的保命符,平南侯府怎麼可能會給我?
但沒有人解答我的疑惑。
當天晚上,判決下,平南侯斬監候,侯夫人,世子程牧野,及其他有牽連的族人,流放邊疆。
我又驚了一下,隻死平南侯一個?
13
流放人出城的那天,我被放回家。
當夜,我就穿上黑衣背上砍刀,打算親自去砍了程牧野。
父親把我攔下:「不必,有人跟我說,程牧野路上會死的。」
誰?
父親說他也不清楚。
來人隻說,平南侯府隻砍了一個,是因為要換那紙休書。
不過不用擔心,流放路上,該死的人都會死。
我心裡有了個猜測,可是萍水相逢,我又利用他,他為什麼要幫我?
在家等了三天,官府傳來消息:程牧野路上吃壞東西, 拉肚子拉死了。
這……真是無語又惡心的死法。
侯夫人也沒挺太久,她本就癱瘓,被同族人用板車拉著, 僅此而已。
程牧野死後兩天,她沒吃沒喝,硬生生餓死在板車上,被人就地挖坑埋了。
我的仇人, 就此死幹淨。
父親說:「我們宅子賣了,官也辭了,家產沒了,接下來去哪兒呢?」
為了報仇,我們家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賣了,湊出來的銀子也全用來布局, 現在全家人, 兜比臉還幹淨。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聽我娘的, 去她老家漳州。
「漳州可是邊境啊!」父親有點遲疑。
我娘不悅:「京城裡還有值得留戀的嗎?」
這倒也是, 家產沒了,我父親沒有抗議的資格。
不過,走之前,我還要辦一件事。
我把那一百兩銀子刨出來,僱上兩個壯勞力,趁著夜色,摸到平南侯府的祖墳。
「姐姐就埋在這兒, 挖!」
「我們來搭把手!」
一道爽朗的聲音插進來,三個人在夜色中走來。
是小二小三,還有柳清風。
「你們怎麼還沒走?」
小二雙手抱拳:「姑娘仗義,我兄弟得親眼看到姑娘脫困了才放心!」
柳清風甩甩手帕捏鼻子:「別誤會, 這種粗活我才不幹, 我就過來看看。」
小二嫌棄:「娘兒們唧唧。」
柳清風冷笑:「臭男人!」
一陣熱火朝天地挖墳掘墓,我姐姐的棺材被起出來, 重新埋進林家祖宅。
「姐姐, 帶你回家啦!」
14
埋完散伙,那倆壯勞力拐個彎進到一個茶樓,脫下麻布粗衣, 露出裡面制式一樣的衣服。
「主子,那姑娘看著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半夜挖墳這種事兒都能幹出來!」
顧睿淵一抬眼,他們立馬噤聲。
他涼涼問道:「那家人打算去哪兒?」
「漳州, 主子,那是您的駐地。」
「泄露行程的人呢?」
「回主子,找到了,要不要軍法處置?」
顧睿淵看著窗外,窗外的路上,一對父女正鬼鬼祟祟地往家趕。
直到人消失在視線中, 他才開口:「調去神機營。」
「掃尾, 啟程。」
兩個侍衛聽令撤退,出了茶樓才敢壯著膽子討論。
侍衛 1:「主子啥意思啊這是?這比原計劃提前兩天呢。」
侍衛 2:「這還看不出來?那姑娘是關系戶啊!泄密的人不殺,派我們看宅子半個月, 喬裝幫挖墳,鐵定關系戶。」
侍衛 1:「你說得有道理。」
聽說那姑娘一家去漳州呢。
漳州啊,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