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東看看西瞧瞧,就是不和他對視,都把點菜的小姐姐給逗樂了。
他問,「夏明悠,是情侶嗎?」
「那……是?」我試探性地丟出了個疑問句。
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耳闊通紅。
「是情侶。」他點點頭肯定道,「那要情侶套餐?還是,你……想要吃點別的?」
「情、情……情侶套餐。」我斬釘截鐵!
沒錯,我夏明悠就是一個情侶套餐愛好者!
我們從日料店出來的時候,我偷瞄了眼賬單,把一半的飯錢打給了陸之卿。
「你要和我 AA?」
「啊……對。」不對不對,陸之卿的表情好像不太對,我忙著急解釋原因,「第一次吃飯,我們還是這樣比較好。」
他沒理會轉賬,熄屏後就把手機收進了褲兜,「夏明悠,你自己想好。要麼,我請客,要麼,以後每次吃飯都是你掏錢……」
他涼涼地來了句,「畢竟,夏博士也是個愛做項目的小富婆……」
好的,我明白了,叫夏博士了,陸副教授已經生氣了。
我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不 A 不 A,陸副教授有錢,我們花陸副教授的!」
陸之卿這才雨過天晴地重新露出了點笑容。
他拍拍我挽著他的手,我以為是太過親昵,他有些不適應,還有點說不出來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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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一手牽住了我,手掌掌心相合的片刻,那點失落頃刻煙消雲散。
他把我拉到車尾,尾燈一亮他正要拉開汽車後備箱,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夏師姐?」阿劉走到了跟前,「诶?诶?诶?!陸師兄和夏師姐怎麼會一起出現在這裡?!」
不不不……
我心頭警鈴大作,嘴比腦子動的還要快,「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和陸師兄沒有關系!」
「師、師兄要和別的女生約會,叫我來做參謀!」我一心試圖撇清自己和陸之卿的關系,卻瞥到身後陸之卿滯停的手放在掀起的車蓋上,後備箱裡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白色的滿天星如同點點星光烘託點綴著那份溫暖的心意。
完了,完了,我闖禍了。
在阿劉不明就裡的眼神中,陸之卿面沉如鐵地蓋上了車蓋,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完了,陸之卿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11
第二天。
「陸之卿……」到了飯點,我撇下眾人沒去吃飯,一直等在他的實驗室門口。
昨天到今天一宿沒睡著,天沒亮就到了實驗室,好不容易蹲到了,我卻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借過。」他提了份盒飯,神情極冷,見我固執地不肯讓,徑直又去了自己的教師辦公室。
我厚著臉皮跟了進去,「陸之卿,對不起。」
「夏博士這說的什麼話。」陸之卿面上雲淡風輕,「我聽不懂。」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是腦子抽了才會當著陸之卿的面,說自己和他沒有關系。
可是一時之間,我真的沒來得及適應身份轉變。
習慣性地就像從前那樣撇清和陸之卿的關系,習慣性地裝成自己對陸之卿沒有任何感覺。
「陸之卿,或者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怎麼做,你才會願意原諒我?
「夏明悠。」陸之卿不爽地放下了筷子,一貫清冷的面容染上幾分薄怒,「是你自己說的,我和你沒有關系。」
「做你的滅絕師姐吧,免得一會兒哪個師弟一來又說不清楚。」
……
「師姐,儀器籤收確認單上,是寫我們導師的名字,不是陸師兄的名字。」阿劉捅了我一記,我方才回神,「你這麼寫完,南邊實驗室就算是要把 TZ101 搬走,我們也沒辦法了。」
搬走吧,把我一起搬走。
我恹恹地趴回了桌上,「你籤吧。」
我沒吃中飯,撂下筆後又開始漫長的沮喪。
陸之卿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剛剛我覺得當面有些話開不了口,一長串的微信消息發過去,才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不過拉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
我捅了一記正在那兒模仿導師寫字的阿劉,問道,「南邊實驗室今天什麼情況?」
「聽說陸師兄心情又不太好,把師弟們叫去辦公室輪番罵了一遍。他們說要去氣象局反應一下,要一張陸師兄心情的晴雨表,哪天要是能提前預知他心情不好,就索性不來實驗室了。」
師弟們,ţů⁸唉,師姐對不起你們。
「給兩個實驗室的師弟師妹們點奶茶吧。我請客。」我掏出手機遞給阿劉,「對了,給你們陸師兄也買一杯……手磨咖啡。」
也不知道他還肯不肯喝。
「師姐師姐!」小師妹蹦跶著跑了過來,一臉興奮,「A 賽的比賽成績出來了!我們組拿了金獎!」
阿劉就站在我旁邊,聽到好消息立刻跳了起來,A 賽去年籌備了很久,能有好的結果,大家都開心。
他抱住我,手舞足蹈,「好耶!多虧師姐!夏師姐太棒了!」
我的心情剛剛有點起色。
突然感覺到背後突然掀起的一股涼意。
不妙,不妙……
我扭過頭,陸之卿果然就停在門口,手上提了一份盒飯。
屋內歡聲笑語,他倚在門框上,冷眼旁觀我和師弟抱作一團,那譏諷的笑容仿佛是在說,「夏明悠,你可真是好樣的。」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夏明悠,你真是好樣的,挖掘機都沒有你絕。
12
我和陸之卿的碩博都是在這所學校念的。
我記得我念研究生剛入學的時候,陸之卿就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了。
他在研一的時候發了個頂會的論文,算是很了不起的成績,等到他研二開學的時候,學院的各類資源都自然而然地在向他傾斜。
我這人從小不服輸,心比天高,見他左右逢源,頗為不屑,隻覺得自己如果有他那些得天獨厚的資源條件,也能幹出一番事業。
後來寫論文的時候屢屢碰壁,翻來覆去一直被拒稿,整個人也被現實打擊得一蹶不振。
我躲在樓梯下面沒出息地抹眼淚,他打完籃球滿頭大汗,剛好路過瞧見我,「喲,哭鼻子呢。」
我扭過頭不理,他卻不肯走。
「我說你……有沒有想過,換條路走?」
當下我以為他說的是讓我放棄讀研。
「研究生我一定要讀完!」不僅要讀完,我還要讀得風生水起,我才不要把世界讓給陸之卿這種吊兒郎當,隻靠運氣的人。
「喲,倒挺有志氣!」他放下籃球,蹲在我身前,推了一瓶可樂汽水遞給我,「我知道,你一直暗和我較勁兒,專投頂級會議。」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換條路走。」他躲過我的張牙舞爪,揉亂我頭頂的發,「做比賽吧,把你不服輸的勁兒,用到比賽上面去。」
可樂的氣泡,隨著他擰開瓶蓋的動作,咕咚咕咚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後來,我便也不知道為什麼,聽了他的開始做項目打比賽。
現是校賽,然後是國賽,大大小小各個領域我都打過,有一段時間,導師看我打比賽打魔怔了,都攔著我不讓我報名,「小夏啊,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別說你是個女生,這種連軸轉的打法,大老爺們又有幾個受得了。」
我一直以為我拼命打比賽是為了向陸之卿證明自己,證明我是個不比他弱,甚至比他,比很多人都要強的人。
可直到我在頒獎儀式的後臺,聽到陸之卿對身邊的人得意洋洋地說,「看一會兒 XX 那個獎,我師妹是校賽冠軍,厲害吧?」
「你師妹?」那人反應了一會兒,「該不會就是那天和隔壁實驗室打籃球賽,你見色忘友,丟下我們去找的那個師妹?」
「什麼見色忘友,說得這麼難聽。」陸之卿攬過那人的肩,「沒辦法啊,我師妹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在躲著哭呢。」
「喲喲喲……陸師兄還會心疼人呢。」
「你這小子……」
時隔四年,我至今仍然記得我站在領獎臺上的時候,陸之卿就坐在底下的觀眾席上看著我由衷地笑。
我想,我真是太喜歡看他笑了。
我也期望,隻要我站在領獎臺上,他就會坐在臺下,一直看著我笑。
13
「夏師姐?師姐……」
天旋地轉,我幾乎站立不穩,努力撐起千斤重的腦袋,想要往外走,「陸之卿……」
「夏師姐,今天陸師兄沒來,你找不著他的。」小師妹過來扶住了我。
「阿劉,你說奇不奇怪,平時師姐和師兄,一見面就掐,眼下師姐一喝醉,第一個念頭想的就是找師兄。」
陸之卿……沒來。
明明是我得獎的慶功宴,他為什麼沒來啊?
他憑什麼不來啊?
奧,對了……
他生我的氣了。
我癟了癟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陸之卿,對不起……」我整個人靠在師妹身上,對著空氣來來回回地就念叨這幾句,打出口的酒嗝燻天的味兒。
「阿劉,快,快來幫我扶一下子!我要撐不住了……」
隨著一聲驚呼,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後頸被人像提小貓一樣提溜了Ťũ̂ₜ起來。
原地打轉背過身,面前突兀出現的人穿著一件和陸之卿一模一樣的白襯衫,一樣把紐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視線慢慢上移,眼前模糊的重影交疊,但依稀能看出面龐的輪廓。
好眼熟,好像陸之卿,可是陸之卿怎麼會來,他明明生我的氣了。
「陸……之卿?」我不確定地問了聲。
「怎麼?又要裝不認識了?」
嗯,這麼會懟人,的確是陸之卿。
他捏了一把我的臉,確認我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一句口吻極輕的話,便讓慶功宴熱鬧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不是交代過了?以後聚餐都不許喝酒,誰給你們師姐喝的?」
人群瞬間沉默了好一會兒。
陸之卿的威力可真大。
過了片刻,阿劉低頭唯唯諾諾地走出來解釋道,「本來是不打算喝的,這不剛好,我老家寄過來了點馬奶酒。平時我們那兒都當飲料喝的,誰知道師姐這酒量……」
後頭的話,都隨著陸之卿的動作被嚇得咽回了肚子裡。
隻聽得幾聲衣物摩挲的動靜,他當著眾人的面,將我抱到懷裡。
因為知道對方是陸之卿,我幾乎想都沒想,條件反射似的勾住他纖細的頸,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心安理得地躺了下。
我迷迷糊糊聽到陸之卿指揮師弟師妹們叫車,迷迷糊糊看到阿劉蹲下身,要從陸之卿身上接過我。
我怎麼可能願意下來,好不容易逮到了陸之卿,隻把勾著陸之卿脖子的手纏得更緊。
「師兄,還是我送師姐回去吧。」阿劉那老實孩子還不識相地堅持。
陸之卿默了片刻,新仇舊恨交疊在一起,像是泄私憤似的抬起腳,一腳踹在了阿劉的屁股上。
我看到了,明明白白的。
「哎喲,師兄,你踹我屁股幹什麼啊?」阿劉痛呼出聲。
「不是我。」陸之卿面不改色地扯著謊,「你夏師姐踢的。」
嗯?!
我都醉成一灘爛泥了,陸之卿你說這話,你覺得有人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