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做了這麼多丟人丟面的事,我隻要一想到那些羞恥的畫面,就根本抬不起頭來。
由於我一見著陸之卿就頻繁尿遁,一天陸之卿捎人放了一盒藥,我拿起一看療效,治療尿頻尿急尿不盡。
臉如菜色。
有人一過來,我立馬把藥摔進垃圾桶裡。
阿劉拍拍我的肩,一臉心領神會,「師姐,沒事,我們都知道了。」
「好好治療,立馬抬頭做女人!」
做……你個頭啦。
可即便再怎麼躲,周末還是如噩夢般降臨了。
看著手機上陸之卿發來的死亡定位消息,附加的那一句不來後果自負。
我欲哭無淚地停在了他家樓下。
陸之卿,地主家的傻兒子……不對,地主家的帥兒子,住在偌大的公寓裡,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而我,陸之卿的苦命丫鬟,一會兒端茶倒水,一會兒拖地掃地,一會兒又要切果盤倒垃圾。
他活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貴公子,屁股一動不動地粘在沙發上,端著 ipad 看學術期刊,想要什麼隻要張張嘴,發號施令就行了。
時不時和我來的幾句互動,也夾槍帶棒的,「這破玩意兒都能發論文,看來夏師妹也能去搞兩篇論文投投了。」
我無比痛恨當初灌入腹中的那兩杯馬尿,讓我如今不僅要遭受身體上的勞累,還要遭受他精神上的荼毒折磨。
拳頭攥起又松,如此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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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一場戲。
陸之卿就是戲裡的一隻大嘴王八,夏明悠,你會和王八鬥嘴生氣嗎?
你不會。
所以,我們不氣。
我關懷備至地體貼送上手磨咖啡,陸少爺看都不看一眼,「撂那兒吧。」
忙了一下午,終於得空,我揉著酸痛的手腕,正想坐下歇息歇息。
他把 ipad 啪的一下合上,面容冷淡,「誰讓你坐下了?」
「這位少爺,咖啡我都磨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我要吃飯。」他瞪著澄澈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瞅著我。
你要吃飯……那你喝什麼咖啡?!
我額前青筋突突一通亂跳,陸之卿隻當視而不見,「青椒炒肉,不放蒜謝謝。」
……
我義憤填膺地揮著菜刀剁青椒,無能狂怒。
「夏師妹這麼大火氣,要拿這菜撒氣。」他不知幾時進了來,廚房的空間比較狹窄,他擋在一邊,我連轉身拿盤子的空檔都騰不出來。
「起開。」我不應他,語氣也很差,擠到他的身前,還沒來得及蹲下身,就被他一把環住,拉到了懷裡。
逼仄的空間密不透風,廚房的燈光昏暗搖曳,我突然覺得心漏跳了一拍,我同陸之卿之間,竟然也能生出名為曖昧的氣氛。
陸之卿冷了一天的口氣突然軟了下來,「生氣了?」
像是在哄孩子,溫熱的唇貼在我的耳廓,我隻感覺左半邊身子都麻了。
想要避開,可腳下像生了根似的,一動都動不了。
「誰叫你一直躲著我。」他半醋半氣,沉吟了半天卻像是妥協般地嘆了一口氣,「不氣了,好不好?」
好。
他的頭輕輕地擱在我的肩上,俯身展開臂繞到我身後,我隻以為他要伸手抱我,身體僵挺成了塊板子。
臉頓時紅得像火燒,就連咽口水的動作,都險些把自己嗆到。
大、大哥……說話歸說話,別動手啊。
誰知,他隻是慢條斯理地解開我身上的圍裙,看到我紅成了蝦子的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後綻開笑顏,「想什麼呢,臉紅成這樣?」
比春日還明媚的笑容,同過去的某時某刻,光影交織重疊在一起。
出現在無數夢境裡的,如今又在眼前重現。
如果能夠一帧一帧保存下來,就好了。
「想什麼呢?嗯?」見我不回應,他又問了一遍。
「沒、沒……」我隻沒出息地一路竄逃。
5
半分鍾後。
廚房生出一聲痛呼慘叫。
陸之卿捂著一隻眼睛跌跌撞撞地出了來。
「怎麼了?」我連忙丟下遙控器,轉去扶著他坐下,隻見他挪開手後,眼睛微紅發腫。
「不小心拿切過辣椒的手揉了眼睛……」他強睜開眼皮,眼睛卻應激地淌出一串晶瑩的淚,一向清冷傲嬌的臉上掛著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意外的反差竟然沒由來地好笑。
「噗——」我沒忍住正要大笑,腰間一塊軟肉被他捏在手上,猛地一揪,「啊!疼!」
呼呼,我的肉。
他龇著一口白牙又疼又氣,「還不替我吹吹。」
「不吹。」掐我還想讓我幫你吹?做什麼美夢呢。
「吹吹。」
「不……」拒絕的話就在嘴邊,他卻一反常態,像個軟乎乎的小狗趴在我的肩頭撒嬌。
「好吧,我吹吹。」
夏明悠你沒有原則。
不久,那紅已經退了大半,他眯縫著眼,長睫如蟬翼般微微顫動。
眼神上下打量著我,語氣正經,「那天酒店晚上發生了什麼,你還記不記得?」
我猛地一怔,連忙裝傻充楞地忽悠過去,「那天我喝得斷片了,要是亂說了什麼胡話,做了什麼胡事,你別掛在心上。」
「……是嗎?」他含笑揶揄,笑容殺機四伏。
趁我不防備,空出的手已經爬上了我的後背。
「是呢是呢。哎呀,我上個廁所……」我想借機尿遁,被他一眼識破一把按在了懷裡。
我被迫仰著頭,對上他鋒利的視線,「陸……陸之卿,你、你……幹嘛?」
他一臉冷笑,「夏師妹還想裝蒜。」
6
我有一個秘密。
雖然面上我和陸之卿水火不容,兩個人像炮仗一樣,隻要湊到一塊兒就炸。
但其實……
我一直暗戀陸之卿。
我雖然嘴上說著「情愛無意義,學習保永生」,但一到夜裡,卻會偷偷復盤每天陸之卿和我說過的話。
他嘲笑我笨,他寫的算法看了兩天都看不明白。
我便絞盡腦汁熬夜想破腦袋也要弄明白,隻為了第二天在經過他時,輕飄飄地說上一句,「誰看不明白,我隻是在找你的漏洞。」
他發一篇期刊,我便也要卯足勁做兩個系統,他說我一心做項目變現,以後必然是個奸商。
我則笑他,「禿頭老學究自然不懂實用主義。」
他禁欲又正經,每次穿襯衣的時候紐扣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顆,可他衝我笑,他怎麼能衝我笑呢,太過分了。
既然衝我笑,我便隻好在夢裡夢他千回萬回,將他攬進懷裡,對他做些隻敢在夢裡才敢做的壞事。
……
所以我把他拉進懷裡,才會一反常態嬌滴滴地說,「你又來我夢裡啦。」
因為那是夢。
因為是夢,我可以笑臉吟吟地把腿勾在他的腰上。
因為是夢,我可以告訴他我藏了許久許久的心事,「陸之卿,我喜歡你。」
可我記起來了,他最後沒有碰我。
他看清我眼裡迷蒙的水霧,隱忍克制著情欲,一字一頓,「你不清醒。」
是啊,我不清醒,我才會把爛熟於心的事毫不保留地全盤託出。
可是眼下呢?
我窩在他身上,聽他又在頭頂又問了一遍,「夏明悠,你對我到底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呢?
告白以後變尷尬了要怎麼辦,連平日吵架拌嘴的資格都沒了要怎麼辦。
光想到陸之卿有可能變成和我毫無關系的人,我就難過得不行。
不能變陌生,不能變尷尬的感覺。
不能拿來冒險的感覺。
「師兄……」我別過頭,口不對心,「師兄師妹的感覺。」
陸之卿盯著我看了好久,久到地上都要被我盯出一條縫,好像隻要我猛一扎腦袋就能鑽進去。
他沉吟了許久,嗤笑了聲,「這樣嗎?」
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掀開。
他居高臨下,目光冷然。
「師妹別坐在師兄身上。」
7
我和陸之卿的關系又降到了冰點,連著兩三天打上照面,非但不和我鬥嘴,簡直可以說是把我當成空氣了。
今天開的是我們項目組的組內會議,以往南邊實驗室會派兩個人旁聽,而陸之卿總在其列,雖然在的時候也給不了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但暗諷兩句至少能激起我的鬥志。
如今我興味索然,望著空蕩蕩的座位,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師弟師妹們還在就研發的新系統進行觀點碰撞。
「系統公告不就好像是做資訊推送的垃圾軟件嗎?太 low 了,彈窗強制用戶接收信息……」
「作為一個擴展功能點不是很有意義嗎?個性化需求,你總得考慮社會大多數人的取向吧,不能你覺得 low 就是 low……」
「我抨擊的點,在於這個擴展功能不是由用戶主動進行的信息交互,加進去隻會拉低系統評分,總而言之我不贊成……」
「真好笑,用戶不主動還不讓系統主動了?」阿劉辯上頭了,唾沫橫飛,「那你不主動,我不主動,我們哪兒來的故事?」
對啊,要主動啊。他不和我說話,我就不能主動找他了嗎?
幹脆硬著頭皮主動出擊,再試探試探?
我像被電擊一般,一下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師姐……」阿劉小心翼翼地戳了我一下,我才回神,「師姐這麼激動,是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嗎?」
「加個配置的事情,吵這麼久……」我抄起遙控器就把投影儀關上,懶得浪費口舌隻簡要總結陳詞,「系統不是服務於個人沒錯,考慮個性化需求也沒錯,個性化需求本來就應該通過維護用戶個人的配置列表來實現,這點常識都沒有……」
我淡淡道,「你們這學,都白上了。」
一個個黑乎乎的腦袋默默垂下了。
「散會。」我急匆匆地收拾完桌上的東西,「阿劉,去買點飲料給大家喝,開一上午會嗓子都吵冒煙了……」
「師姐,這加上開會散會,你這總共就說了不超過十句話,還嗓子冒煙……」
我睨了他一眼,這麼能槓,是屬槓鈴的嗎?
他察覺我眼神不對,立馬悻悻垂下頭,不敢做聲。
「哦,對了。記得外帶一杯手磨咖啡。」我撤回要邁出去的步子,一本正經地叮嚀,「記住要手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