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方塗點碘伏消毒就行,手背上的需要縫合。
周晉為站在一旁,看著縫合針一針一針穿透進周宴禮的皮膚。
周宴禮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很擅長忍耐,打架打輸了他從來不哭,隻會下定決心,下次再打贏回來。
被誤解冤枉了他也不哭,無所謂,不相信他的人不會因為他的幾滴眼淚就相信他。
他這輩子流的所有淚幾乎都是因為江會會。
第一次哭,是被她剛生下來的時候。
後來再哭,是去她墳前告狀的時候,或者是每到她的祭日,想她的時候。
小的時候打架打輸了,帶著一身傷回家,他總在想,如果媽媽還在的話,是會一邊責罰一邊給他處理傷口。
還是一邊哭,一邊給他處理傷口。
爸爸說過,媽媽很愛哭,她開心了會哭,難過了會哭,哪怕是生氣了,也會哭。
被人曲解冤枉的時候,他也會被想,如果媽媽還在的話,她是會安慰他,還是會去幫他出頭。
雖然爸爸說她很膽小,性格又內向。
可爸爸還說了,媽媽很護短。
所以,他想,他一定會幫自己出頭。
他真的……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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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生病的是他。
那麼怕疼的人,為什麼要讓她體驗兩次相同的痛苦。
縫合傷口的醫生看到他滴落下來的眼淚,安慰道:“馬上就好了,再忍忍。”
他吸了吸鼻子:“太疼了。”
眼淚更加洶湧。
周晉為看到後,眸光暗了暗。
傷口縫合結束,從這裡離開,周宴禮的眼睛已經哭紅了。
周晉為遞給他一瓶水:“今天早點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周宴禮往前走了兩步,安靜的走廊,前來看診的病人早就離開了
現在是下班時間。
周宴禮腳步頓住,他從書包裡拿出幾張名片遞給他:“這是周晉……你拿著,應該有用。”
周晉為伸手接過,看見上方的職稱介紹,若有所思的沉默,最後點了點頭,將名片收起來。
周宴禮現在這個狀態他不是很放心:“我送你回去。”
“不用。”他拒絕了。
這個點天早就黑了,醫院裡面也變得格外安靜,“你還是去陪江會會吧。”
周晉為沉默稍許,還是出聲安慰他:“你不用太擔心,她現在狀態沒有那麼糟糕。”
“治療方案決定好了嗎?”周宴禮問。
“沒有,需要先做穿刺,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
周宴禮當下隻關心一個問題:“疼嗎?”
周晉為沒有瞞他:“會疼。”
周宴禮又不說話了。
這些天來,周晉為所受的折磨又何嘗比他的要少。他一直陪在她身邊,見多了她白天強裝堅強,晚上落淚的場面。
他抱著她,說不用怕,都會好起來的。
江會會靠在他的肩上,聲音哽咽。
周晉為就像是一幢建築的承重牆。
周宴禮和江會會都可以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來,唯獨他不可以。
他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段時間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忙著到處聯系醫生。
他在這個時候慶幸,他有個還算不錯的家庭背景,可以給他帶來便利。
實在累狠了,他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眯一會兒。
但也睡不了太久,他心裡裝著太多事,注定了讓他沒辦法安穩睡上一個好覺。
他比之前更憔悴了,江會會消瘦的同時,他也清瘦了許多。
幾次險些暈倒,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他這麼造。
但他還是能若無其事的安慰周宴禮:“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不用擔心,這邊有我。”
—
或許是因為江會會太久沒去學校,佔彤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給江會會打電話,問她到底怎麼了:“我問班主任他不肯說,周宴禮這幾天也沒來。我聽孫炬說,周晉為也挺長時間沒來學校了,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是一起去度假了嗎?”
在接她的電話之前,江會會還在困擾該怎麼找借口解釋。
想不到她自己已經把借口找好了。
江會會順著她的話點頭:“對呀,夏天是最好的旅遊時間。”
佔彤哼了一聲:“你還真把我當傻子了。”
江會會笑了笑:“最近碰到一點事情,所以會晚點回學校,你不用擔心我。”
這怎麼不擔心?
“馬上就高考了,你這麼久不來學校,學習進度跟得上嗎?”
江會會看了眼前面的書桌旁,正在給她出題的周晉為,笑容溫柔:“跟得上的,有專門的家教老師。”
佔彤半信半疑:“家教老師?你媽媽居然舍得花錢給你請家教?”
佔彤之前去江會會家裡玩過幾次,親眼目睹了她媽媽到底有多偏心眼。
也是因為前幾次的經歷,她對江會會的媽媽產生了極大的怨懟。
放著家裡聰明乖巧的大女兒不疼愛,跑去愛一個又蠢又懶又饞的傻逼兒子。
江會會說:“不用錢,免費的。”
“家教還有免費的?是哪個大善人。”
周晉為已經出完題,拿著紙筆站在旁邊等著。
他很安靜,也不催促,一言不發地等她打完電話。
江會會和佔彤說:“先不說了哈,晚點我再給你打回去。”
“好,拜拜。”
“拜拜。”
電話掛斷後,江會會笑著問他:“都聽到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淡聲反問:“誰說免費了?”
江會會心裡覺得好笑,她微微坐起身,在他臉側落下一個吻。
“可以了嗎?”
他無動於衷:“我沒這麼廉價。”
江會會又在他另一側臉頰同樣落下一個吻:“現在呢?”
他垂眸整理試卷,面上不動聲色,耳根卻有些泛紅。
很淡的一個“嗯”
今天是這幾天來難得的大晴天,這間病房的朝向好,窗戶打開後,陽光正好進來。
江會會比前幾日更清瘦了,皮膚有些蒼白,但她氣色還算好。
心情似乎也不錯。
正要繼續和周晉為說話,房門從外面打開。
周宴禮手裡提著食盒,眉頭嫌棄地皺了起來:“這是醫院,注意下影響。”
江會會臉一紅,整個人縮回被子裡。
周晉為雲淡風輕,指了指桌上另外一張水平明顯在初中的試卷:“這張是你的,今天不寫完別想回去。”
周宴禮:“……”
靠,就不該來。
第61章 第六十一時間
那段時間江會會一直住在醫院,媽媽不忙的時候也會過來照顧她。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寫作業,看資料,旁邊是周晉為提前給她標注出來的重點。
近來胃口也變得差了,總是莫名其妙的嘔吐。醫生看過之後,隻說可能是藥物帶來的副作用。
讓她清淡飲食。
她寫作業時,病號服下的手臂露出來一截。
周晉為看到她瘦了一圈的手腕,心疼的低垂眼睫。
“還是什麼也吃不下嗎?”
聽到他的聲音,江會會抬頭衝他笑:“我沒生病之前也吃不了多少。”
“可最近吃的更少了。”他過去將窗戶關上,又調高了室溫,生怕她受寒感冒,“有沒有想吃的,我讓阿姨給你做。”
她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怕周晉為擔心,所以隨便報了幾樣。
這些天他一直在醫院陪著她,無論她怎麼勸,他就是不肯離開。
來回都是那句話:“不用擔心我”“我不累”
可他又不是機器人,怎麼可能會不累。
她總會因為身體上的不適,在任何時間醒來。
不管她什麼時候醒,他都能第一次時間發現,並來到她的身邊。
“哪裡不舒服嗎?”
她看著他,突然很想哭。
以往風光霽月的一個人,怎麼就變得這麼狼狽這麼憔悴。
她不止一次冒出這樣的念頭。
如果他沒有喜歡上自己就好了,都是因為她,他才平白受這麼多苦。
“說什麼傻話。”往往這種時候,他都會不太開心。
“以後不許再說了。”
她心疼地伸手去摸他的臉,淡青色的胡茬都長出來了,頭發也長長了不少。
看著,居然和周宴禮越來越像了。
“周晉為,我給你剪頭發吧。”她突發奇想。
他笑著點頭:“好。”
不知從哪弄來的理發剪,江會會像模像樣的伸手比劃了一下。
她的手臂上還扎著留置針,方便隨時隨地的輸液。
她問他:“這個顧客想要什麼樣的發型呢?”
他點開手機相冊:“隻要不是這種就行。”
江會會低頭去看,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周宴禮嗎。
他抱著球,一臉的放蕩不羈,伸手不知道衝誰比著中指。
江會會好奇的問他:“什麼時候拍的?”
他說:“不是我拍的,有人匿名發在校內網舉報他。”
江會會拿著手機看了好久,一張比中指的照片就能讓人舉報他,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過想想他那個性格,也正常。
“沒有別的要求了?”她繼續問周晉為。
後者搖頭。
她笑道:“看來這位顧客很好糊弄啊。”
他也笑,用溫柔的語氣威脅恐嚇她:“要是敢糊弄我不好好剪,我就把店給砸了。”
她配合的抖了一下:“我收回剛才的話。”
江會會不是第一次給人剪頭發,以前給盈盈剪過,但給她剪的是沒有任何難度的波波頭。
像個小號朵拉。
明顯給周晉為剪需要更集中的注意力。
剪刀一點一點的修剪,露出眉骨和耳朵。
她用紙巾擦去他臉上的碎發,然後仔細觀察起自己的傑作。
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他。
他長得可真好看,難怪學校裡那麼多女孩子都喜歡他。
微微岔開的眼尾弧度,深色的瞳孔,看人時總自帶一種晦暗的情緒。
眉骨和鼻梁的銜接有種自然的冷感,大約是因為太過深邃硬挺。他有幾分歐洲人的骨相,恰好眉眼又是東方的內斂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