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梅呢?
理智上胡梅清楚陸濃說得恐怕都是真的,宣傳部周主任親自來邀她去宣傳部工作,誰敢在這種事上撒謊?出門打聽打聽一清二楚。
但情感上她又沒辦法接受,她沒辦法接受自己不但在工作上輸給陸濃了,連人品也輸了,冷主任對陸濃遮掩不住的欣賞,劉二妞和王秀枝對陸濃的崇拜敬重,無一不刺的她心酸眼紅。
胡梅內心無比期望陸濃撒謊。
最後冷主任出來打圓場說,“道什麼歉啊?小陸怎麼不早說老周找過你,早知道你有進宣傳部的才能,我就不急著給你介紹工作了,也好,去了宣傳部更有發揮的餘地,好好幹!”
“我明白的冷主任。”陸濃笑著答應。
冷主任看看手表,抬頭問劉二妞幾人,“天兒不早了,我趕著回家給香蘭和小鵬做飯,你們呢?一起回去還是留在小周這裡再說會兒話?”
劉二妞和王秀枝對視一眼,表示跟著一起走,胡梅臉色還沒緩過來,她更不想留在裴家。
“不留了,家裡孩子們都餓了,回去給小祖宗們做飯。”
幾人從裴家走出來,冷主任和其他三人的路不同,走到岔路口分道揚鑣,剩下劉二妞、王秀枝和胡梅。
氣氛沉默而尷尬。
胡梅這次做的事太過分了,仗著冷主任的勢,連副師長夫人的面子都敢下,冷主任雖然不說,可她心裡不是沒有一杆秤,人家不是不知道自己被胡梅利用了。
沒看臨分開之前冷主任特意看了胡梅一眼嗎?
那一眼在王秀枝看來,叫做“好自為之”。
還有,大家都知道她倆和胡梅關系好,胡梅還當著她倆在場的時候為難陸濃,萬一陸濃誤會她們三個一起使壞,她和劉二妞豈不是平白背鍋?
細想起來,王秀枝不寒而慄,打定主意日後離胡梅遠點,否則說不定哪天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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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梅關系最好的劉二妞也沉默了,幾次想說話卻張不開嘴。
她腦子不如王秀枝和胡梅好使,但識好歹,好人和壞人總能分清楚。
剛才的事,她看不出別的,就看出了胡梅好幾次說怪話做怪事臉上那副小人嘴臉連她看了都想打她,氣死個人。
人家陸濃同志呢?寬容大度,她以前真是瞎了眼了,以為胡梅是個好人。
胡梅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連冷主任走時的眼神都沒看到,自己沒有注意劉二妞和王秀枝的怪異,等冷主任走後忍不住憤懑道:“我倒要看看咱們這位副師長媳婦兒到底是說真話還是撒謊。”
“等著吧,要是過完年陸濃沒進宣傳部,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離過年也就剩下幾天時間了,胡梅本也是打算年後再去小學第二次面試。
劉二妞實在忍無可忍,開口說,“你消停會兒吧,人家陸同志騙你幹什麼?”
“你瞅瞅你這些日子上蹿下跳,非要和人家陸同志過不去,咋滴?不過了?你到底圖啥?”
劉二妞看不懂,王秀枝大體上能明白胡梅的心理,今天這出看似是搶工作,根子還是在裴副師長那裡。
裴副師長空降,搶了胡梅丈夫的升遷機會,胡梅當不成副師長夫人,新來的副師長夫人看著比胡梅小那麼多歲。
胡梅能服?
指定不能,她咽不下這口氣,處處想和陸濃別苗頭。
甚至忍不住試探陸濃、打壓陸濃,萬一陸濃性格軟弱,氣勢上壓過她,把陸濃這個副師長夫人架空……
算盤打的響,可惜陸濃不是好欺負的主兒,就拿這件事來說。
胡梅想讓陸濃沒臉,結果被陸濃反將一軍,既讓胡梅失去冷主任的信任,還讓她們三個之間產生嫌隙裂痕,友情不再。
胡梅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人心。
果然不能和文化人玩心眼,動了真格,人家把你玩死了,還是一身清白,誰聽了今天的事,也要誇她一句敞亮。
這就是她家那口子天天掛在嘴邊的話,叫什麼來著?
陽謀。
對,就是陽謀。
王秀枝看在這幾年關系好又是鄰居的份上,到底勸了胡梅一句,“小胡,恁別再和陸同志鬧了,胳膊拗不過大腿,老宋那事兒都成了定局,再鬧有個啥子意思?”
胡梅卻不領情,惱羞成怒,“好啊,我看出來了,你倆現在開始巴結陸濃,調轉槍口朝我發作了?”
“我上蹿下跳,我鬧,你們沒看見陸濃一來冷主任就把我的工作給了她?”
劉二妞被胡梅理直氣壯的樣子氣死,“那咋成了你的呢?你不是沒考過嗎?人家冷主任讓陸濃去試試沒毛病啊?”
胡梅認定了劉二妞和王秀枝轉向陸濃陣營,在裴家的時候不幫著自己說話,反而扯她後腿,出了裴家又來責怪她。
胡梅握了握拳頭,扭頭就走,把劉二妞和王秀枝甩在原地。
“什麼人啊?”劉二妞氣的胸口疼,“以後老娘要是再勸她一句,就被俺婆婆作踐死。”
王秀枝:“……”也不用發這種誓。
那邊冷主任回到家後,左思右想,一想到陸濃一句話逆轉局勢就忍不住想笑。
這個小陸,也是有那麼一點狹促,胡梅壓根不是她的對手。
“媽,什麼事這麼好笑?”冷主任的閨女李麗好奇問她,一旁看報紙的兒子李恪也忍不住看向母親。
冷主任笑著把裴家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搞得李麗對陸濃越發好奇,光知道陸濃長得好,聽她娘這麼一說,陸濃人品性子也不錯,是個可交對象。
倒是李恪聽罷和冷主任和一樣笑著搖搖頭,說了一句話,“知世故卻不世故,歷圓滑而彌天真。”
冷主任對兒子的評價點頭稱贊,“真是個討人喜歡的聰明人,裴寂安賺了。”
“你們打什麼啞謎?”李麗看看親媽又看看弟弟。
李恪聳肩,冷主任點點李麗的額頭,“讓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香蘭以後可不能學你,她愛學習,你不準再讓她帶小鵬,聽到沒有?”
李麗被親媽念的頭都大了,“女孩子讀書有什麼用?將來嫁個好丈夫一樣過日子,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冷主任皺眉,“你過得好靠的是你爹。”
“是啊,女人過得好不好最後還不是靠親爹兄弟,讀書有什麼用,連高考都停了。”李麗自有一番道理。
冷主任哽住,心裡嘆息,閨女比兒子早生了十幾年,她小時候正值國家烽火連天,戰亂年代,他們夫妻怕閨女跟著他們受苦,於是將她放在老家養。
誰知等國家太平接回來的時候,孩子思想受老家重男輕女、女人讀書無用那一套說辭影響,不愛讀書也不上進。
他們夫妻因對女兒愧疚,管教起來束手束腳,到最後女兒徹底扳不過來,老大不小了,仍舊大字不識幾個。
沒辦法隻好給她找了個老實本分的丈夫,盼她一輩子平平安安。
如今改變閨女的想法是不可能了,但她不能讓閨女耽誤外孫女。
冷主任狠狠心,冷下臉說,“你能靠你爹活得滋潤,你閨女也能一輩子靠她爹嗎?”
李麗訕訕,她丈夫論老實本分可圈可點,但要是把他和她爹一比,連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那還不是你們給我挑的,現在倒嫌棄人家沒本事,”李麗嘟囔抱怨完,振振有詞地說,“咱們香蘭以後靠她弟弟,靠小鵬。”
冷主任嘲笑她,“你也有弟弟,你問問你弟弟讓你靠嗎?”
李麗瞪李恪,讓他說點好話。
李恪老神在在,一本正經地對李麗說,“你不是總把奶奶的老話搬出來說嗎?老話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以後是要給我媳婦閨女撐腰的,你別打我主意。”
李麗氣死,拿起一本書朝李恪扔過去。
“說了半天,不就是想讓香蘭讀書?”李麗不服氣地說,“媽不是說那個叫陸濃是個聰明人嗎?她讀過幾年書?媽倒是說來聽聽?”
冷主任愣住,她還真不知道陸濃什麼學歷,先前也忘記打聽。
李麗見狀得意笑道,“媽自己都不知道,還拿她說項,擠兌我。說不定人家一本書沒看,天生聰明。”
“你等著,我現在就打電話,”冷主任被糟心閨女氣得頭疼,拿起電話打給人事部門,“喂,老張嗎?我想問一下陸濃,就是裴副師長的妻子陸濃的檔案……”
陸濃的身份檔案不是絕密,最起碼冷主任這個級別的人是有資格知道的。
“好,我在這等著,嗯嗯,等著你,麻煩你了老張。”
冷主任放下電話,沒好氣地對閨女說,“等著吧,一會兒就知道讀書到底有沒有用了。”
李麗、李恪不再笑鬧,停下手頭的活兒,安靜等著電話打過來。
過了一會兒,“鈴鈴鈴”電話響起。
李麗先於冷主任接起電話,她用嘴型說,“我怕您耍賴。”
冷主任翻了個白眼。
“喂,張叔,我媽在旁邊呢,您說吧,我替她聽著呢,好,您說吧。”
聽了半晌,李麗嘴巴大張,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冷主任問,“怎麼樣啊?到底什麼?”
李麗和冷主任大眼瞪小眼,闔上嘴巴自閉了。
“這孩子,”冷主任拿過電話,“喂,老張,是我,你再說一遍,嗯嗯,我聽著呢,對,隻說學歷。”
“陸濃同志大學學歷,畢業於北京大學歷史系,了不起喲,檔案裡記載她十四歲就考上了北大,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休學,直到去年才完成學業。”
“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