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不會說話,另外兩個人也沉默著,湛雲葳有心道歉,但這緣由又不好當著越清落的面。
直到玄烏車一個顛簸,啞女還好,坐在最好的位置,隻晃了晃,湛雲葳就比較倒霉,傾斜的剛好是她的方向。
她以為自己要被摔出去的時候,卻被人護住,跌在越之恆懷裡。
還沒等她扶著越之恆穩住,他已經拎住她的後領,把她放在一旁。
“……”
啞女詫異地看他們一眼,旋即唇邊浮現出笑意。
外面是幾個異變的邪祟,無需越之恆下去處理,隨行的徹天府衛已經處置好。
到王朝以後,湛雲葳才知道啞女是要去配藥,她注視著啞女走進王朝丹閣,這也是越之恆為王朝效忠的原因之一?
現在隻剩兩人待在玄烏車中,啞女明日才會出來,今晚他們得住在徹天府。
“越大人,是我說錯了話,對你心懷偏見,我向你道歉。”
“還有,謝謝你方才救我。”
她見他神色淡淡,隻能將懷裡的東西也拿出來,這香囊幾日前就做好了,本來也想著離開前給越之恆的。
七夕她就得離開,再不給越之恆,恐怕就沒機會了。
“給你的中元節禮物,我也做好了,你看看可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
如她所說,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冰藍色香囊。
上面的器魂圖案,簡直惟妙惟肖,越之恆看了一眼,還沒說話,器魂已經興高採烈從他腰間玉帶裡飛出,卷起香囊看來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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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雲葳望著器魂,器魂都喜歡。
所以越大人也喜歡的對吧?
器魂將香囊放到越之恆手中,他注視那香囊良久,開口道:“不必改了。”
其實本來也沒必要為這種事有情緒。
明明初見的時候不會這樣,多年後再次相見,在三皇子府第一眼看見湛雲葳,他也不會因為她的狼狽牽動情緒。
短短兩月而已,越界的何止是湛雲葳。心裡淺淺的厭恨之意湧出,他握住那香囊。
這也是你的道歉嗎,湛小姐。為這一次,還是下一次呢?
七夕夜晚甚是熱鬧,啞女還沒回來。
不斷有天燈掉落,但徹天府如同銅牆鐵壁,一個天燈都進不來。
湛雲葳仰頭看,近一些的天燈上面,幾乎都是百姓的祝願之語。
注意到一個蘭花天燈時,上面的內容和百姓寫得別無二致,隻是最簡單的詩句,卻偏偏也是最熟悉的字。她心裡怦怦跳,裴玉京竟然也來了。
“那天燈上有什麼?”
身後的人冷不丁問,湛雲葳心跳幾乎漏了一拍,回過頭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越之恆的視線,剛好也落在裴玉京所書的那盞天燈上。
湛雲葳有一瞬頭皮發麻。
她本身就忌憚越之恆的洞察力,見他神色沒有異樣,這才松了口氣。
她其實不必緊張,不論如何,越之恆也不應認識裴玉京的字。
“普通詩詞而已,越大人忙完了?”
從今早開始,越之恆就在畫煉器圖紙,他似乎很久沒有畫圖了。
“嗯。”越之恆也收回視線,“你看了許久,要出去走走嗎?”
湛雲葳都做好今夜待在徹天府的準備了,沒想到越之恆會主動問她。
如果能出去那當然好,徹天府畢竟是越之恆的地盤,真打起來,仙門並不佔優勢。
她遲疑了一瞬,點點頭。
越之恆看她一眼,沒說什麼,帶著她一起出去。
一路上十分熱鬧,這日子特殊,徹天府衛沒有跟上來。四處都是賣糖人的、雜耍的。
甚至有不少御靈師。
王朝的御靈師自由有限,有的貴族靈修,認為他們待在後宅被珍藏才最安全,興許也隻有這一日,出來活動的御靈師最多。
他們手中大多拎著花燈。
湛雲葳的視線忍不住四處逡巡,她知道裴師兄和仙門的人肯定就在附近,可看誰都像,又看誰都不是。
一盞玉兔燈遞到面前,做得極為精巧可愛。
她拎著燈,忍不住看了眼越之恆。
他說:“阿姊讓我帶你逛逛,還有沒有想要的?”
她收回心神搖搖頭,河邊不少人在放河燈,一眼看上去,河上仿佛星光點點,美不勝收。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拿著風車的孩子,好幾次險些撞在湛雲葳身上。
越之恆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那披風並非凡物,而是一件法器,穿在身上不僅不熱,還有絲絲涼意,至少護著她能不被衝撞。
湛雲葳越想越覺得他今日怪怪的。
其實從昨日出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越之恆早該在她為失言道歉時就不生她的氣了。
可偏偏像是有一股暗火,無聲無息。
可她再看過去時,越之恆神色平靜,仿佛是她的錯覺。
四處還有賣糕點的,越之恆也買了一包遞給她,湛雲葳心不在焉咬了一口。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賣糕點的也多看了她一眼?
最要命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她抬眸覺得那雜耍的也在看自己。
哪個是裴玉京?哪個是湛殊鏡?
若真用了改顏丹,她也看不出來。兩人來到河邊,湛雲葳甚至覺得那畫舫的船夫也怪怪的,她還要再看,下巴上微微一疼。
湛雲葳對上越之恆一雙冷淡的眼,昔日那雙眼睛是淺淺的墨色,如今卻愈濃。
“湛小姐,我方才說什麼,你有聽嗎?”
“……”完了,他有說什麼嗎?
越之恆垂眸,平靜重復了一遍:“我說,你唇角沾了糕點。”
你心不在焉找了這麼久,找到你裴師兄了嗎?
她低頭想拿錦帕,唇邊卻被手指蹭過,她頓住,忍不住抬眼。
“前日你問我,如何才能泰然處之,你還記得嗎?”
湛雲葳自然忘不了這個罪魁禍首的話題,她又沒法說不記得了,隻覺得越之恆放在她唇上輕輕摩挲的手指怪怪的。
就算他看不慣要擦糕點屑,也應該擦完了才對。
她一想到附近說不定有同門,幾乎要原地蒸發,忍不住握住他手腕:“越大人,我其實不是很想知道了。”
此處偏僻,又被楊柳樹擋住,若非刻意注意他們的人,幾乎不會看他們在做什麼。
後頸被一隻手輕輕握住時,湛雲葳幾乎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
她睫毛顫了顫,睜大眼,越之恆低頭。
看起來挨得近,實際上唇卻沒印在她唇上,仿佛隻是想看她震驚之色而已:“都逛這麼久了,湛小姐看清楚那些仙門雜碎在哪了嗎?”
他默默等著,也不是沒有算了的方式,隻要她好好說。
可掌下的湛雲葳已經知道中計,越之恆恐怕真的昨日就知道了,她隻能讓救她的人提防:“你們……”
越之恆注視著她,她隻知在徹天府打仙門弱勢,有想過他若敗了的下場嗎?在她心裡,他是不是本就該死?
她的話止在喉間,一句沒說完,已經被越之恆堵了回去。他死死捂住她的唇,笑道:“你知道麼湛雲葳,我有時候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
不過短短一瞬,一道劍氣劃來。
越之恆頭也沒抬,冰凌飛出,破開這一擊。
終於不再藏頭露尾了?
越之恆抬眸,看著那站在高臺的白衣劍客。兩人視線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見濃烈的殺意。
對面那白色劍魂凝出了實體。
冰藍色器魂也衝出來,身形一瞬暴漲。
第40章 離開
你錯了,我清醒得很。
賣面具的老板揭了面具,畫舫上的船夫竹竿化劍,就連雜耍的人,掌中烈火散去,也變成透明符紙,要出手對付越之恆。
湛雲葳這才明白不是錯覺,四處都蟄伏了仙門的人。
越之恆視線逡巡了一圈,淡聲笑道:“既然人來齊了,那今日就別回去了。”
話音剛落,他們腳下為陣眼,金色的八卦陣在湛雲葳腳下暈散開來。
越之恆說:“看好她。”
方淮也不知從哪裡出來的,應聲道:“放心。”
燈影綽綽中,那些影子漸漸凝實,仙門的人這才看清這哪裡是什麼影子,而是無數帶著面具的徹天府衛,甚至還有靈帝的黑甲衛。
青面鬼鶴從空中飛來,個個目光冷銳殘忍,蓄勢待發。連水中也頻頻亮起殺陣。
從哪處撤退似乎都沒活路。
蓬萊大師兄心裡一沉:“師弟,我們中那狗賊的奸計了,他早設下圈套,在這裡等著我們。”
裴玉京沒說話,他身後的巨劍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細長樸實的劍。
劍身輕盈,然而劍一祭出,如流影浮光,純正的金色明澈無暇。
方淮踏進陣法中,忍不住提醒道:“越兄,小心他手中的劍,那是上古神器。”
他們也沒想到,裴玉京竟然真的令神劍認主了。
湛雲葳上前幾步,陣法如銅牆,將她困在其中。
“方大人!”
方淮摸摸鼻子,道:“湛小姐勿怪,方某也是受人所託。”
湛雲葳也沒抱希望他會將自己放開,方淮家世代都是王朝臣子。她收回視線,焦灼去看戰況。
百姓發覺不對,早就四散逃離。
方淮作為一個陣修,還是第一次看兩個九重靈脈的修士打起來,更可怕的是,這兩人的狀態明顯就不正常。
按理來說,往往修為越高的人,對戰之時越謹慎。
若非對方出殺招,能耗著打上幾天幾夜。
可眼下不管是裴玉京還是越之恆,明顯出手都是殺招。
裴玉京的神劍本身神性溫和,此刻卻殺氣暴漲,劍光直指越之恆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