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梅貴人宮外的牆裡,莫名其妙多了一尊文殊菩薩。
還有宮女聽見剪刀咔嚓聲,和男子慘叫聲。
他們說,是慘死宮中的老太監沒和自己的寶貝葬在一起,冤魂作祟,找到陽間來了。
「老太監」本人拿著書本跟我犟,他一口咬定自己沒調戲我。
許是我倆爭執聲太大,引來了皇宮侍衛。
梅貴人領著丫鬟氣急敗壞地翻牆而過時,喊道:「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蕭時昀將我往前一推,用袖子擋著臉落荒而逃。
梅貴人鞋底都踹翻了,指著凹進去的佛龛,怒極而笑:「好啊!趙春瑛,你什麼意思!方我?」
丫鬟捂嘴火上澆油:「娘娘,這叫挖牆腳!」
嘿,還真叫她猜對了,可不就挖牆腳嗎?
這話我不敢說,梅貴人早已暴跳如雷,「趙春瑛!你欺人太甚!不僅咒我,還與太監苟合!來人!給本宮拿下!」
一群人不由分說,給我拘起來,我一邊走,一邊對梅貴人語重心長道:「少安勿躁,皇上不喜歡你這樣。」
梅貴人冷笑道:「那我走?趙春瑛,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我做事。」
梅貴人宮裡有一間柴房,奇冷無比,我就被扔在裡頭,天色擦黑,我貼著門縫聽外面的動靜。
外面亂糟糟的,我仔細聽了好一會兒,竟然是蕭時昀來了。
他站在外頭,也不進屋,咳嗽一聲,對著溫柔小意的梅貴人深情款款道:「聽說你抓了個小賊,朕得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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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貴人幹笑兩聲,「不是什麼大事,臣妾自己料理吧。」
梅貴人那蠢貨怎麼鬥得過蕭時昀啊,不一會敗下陣來。
腳步聲漸漸走進,我急得四處尋找藏身之處,若讓他知道我假冒夏寶兒,定會怒火中燒,直搗老巢。
門吱呀一聲開了,管事姑姑大驚:「娘娘!人不見了!」
梅貴人不鹹不淡道:「定是賊人陰險狡詐,半路逃了。」
蕭時昀笑眯眯道:「此處僅有一扇門通往外面,朕猜測,她是在哪躲著呢。」
蕭時昀這傻子。
我躲在稻草底下,爬蟲繞著我爬呀爬。
我趙春瑛風光無兩,何時受過這等委屈,隻聽得蕭時昀大手一揮,興致昂揚,「來人,給朕翻個底朝天。」
於是,蕭時昀不光鑿了梅貴人的外牆,還抄了梅貴人的小廚房,我被抓的同時,她藏在牆角第三塊青石磚下的私房錢也被搜出來了。
她看著捏在蕭時昀手裡的荷包,臉都氣歪了,一生氣,我和她的陳年恩怨全部抖摟出來。
蕭時昀自始至終笑眯眯地聽著,也不看我,等梅貴人說完,他慢悠悠道:
「你私設刑房,朕念在你年少無知的份上,既往不咎,但是這個人,朕得帶走。」
梅貴人咬了咬牙,狠狠瞪我一眼,遲疑道:「皇上,她……她罪不至死……」
蕭時昀詫異地挑起眉頭,在她和我之間打量一番,招招手,命人把我拉走。
出了梅貴人的宮,他們突然將我放開,四散而去。
蕭時昀步履平穩地走在前頭,我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頭。
他突然住腳,仰著頭故作深沉地問道:「你是夏寶兒?」
我幹笑幾聲,「是,也不完全是。」
蕭時昀又道:「你也別裝聾作啞,朕記得你月事不調,要不是你給淨事房塞了大把銀子,朕都懷疑是故意避寵。」
什麼意思,盯上我了唄?
「生意不錯哈?」蕭時昀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我圓滑慣了,順口道:「託您的福。」
說完,空氣一靜,蕭時昀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敢給朕拉皮條?還送了三個?」
「那不是送,是她們搶的。」
蕭時昀咂了咂嘴,「你還別說,從你宮裡出來的人都不錯。」
「……」
「好好幹啊,春瑛,朕很滿意。」
我一著急就說不出話來,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我……我……」還想送一個。
「你?」他一愣,突然仰天大笑,「瞧朕的記性,怎麼把你給忘了呢?」
他抬起戴著玉扳指的手,虛虛一指,「明天去敬事房上任吧。」
我:」?「
蕭時昀黝黑的眼睛露著精光,「春瑛啊,朕下半身——下,下半生的幸福,就指望你了。」
果然是個色批……
我不想搭理他。
「哦,對了。」他臨走前警告我,「老太監尋根的鬼故事,別扯到朕身上。朕不想風華正茂的年紀,被太後拎著耳朵臭罵。」
說完,他像是解決了一件天大的事,腳步輕快地走了。
皇宮第一位兼任淨事房總管的妃子橫空出世,一時間風光無兩,成了宮中人人巴結的對象。
皇後,貴妃紛紛踏足此地,恩威並施,提點敲打。
送走幾尊大神之後,小雀宮的門匾終於苦不堪言地發出了一聲呻吟,轟然掉落。
當夜,淨事房的公公掛著一臉諂媚的笑容,突然這對託盤兒走了進來。
「娘娘請翻牌兒。」
我受到了驚嚇,蕭時昀隻說讓我當總管,沒說讓我管翻牌兒呀。
怎麼翻,才能兩邊都不得罪,這是個問題。
我顫巍巍地伸出手,翻了一塊。
「小雀宮——趙春瑛。」
「恭喜娘娘。」太監笑嘻嘻道。
我不信邪,全翻過來。
清一色趙春瑛,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我……我來了……」我捂著肚子,做痛苦狀。
「娘娘,您剛走幹淨,別诓奴才。」公公面帶微笑,守住了出口。
就這樣,我被人扒了,洗幹淨抬上了「夢寐以求」的龍床。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蕭時昀步態悠闲踱步而入,來到床邊,低頭笑著問我:「春瑛啊,感動不?」
「不敢動不敢動……」我扭了扭,一圈一圈滾進床裡,最後被牆擋住,臉朝下壓在褥子上。
蕭時昀笑岔了氣,提著被卷把我拎起來,「憋死你算了。」
「你不能睡我。」我說。
「為何?」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被上司潛規則,這……這有傷風化!」
「不傷不傷。」蕭時昀給我捆嚴實,推進床裡面去,「你看,召你三回都沒來,朕特意記好你的日子,圓你一個夢。」
圓你媽媽。
第二日,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從蕭時昀的住所走出來,太陽一照,腳底發飄。
我摸了摸肚子,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到了中午,我帶著連夜寫好的秘籍,正跟小太監交頭接耳。
「先印個五十冊,賣得好再印。」我做賊似的將昨夜寫好的「蕭時昀採訪稿」塞進小太監懷裡。
他為難道:「趙大人,您……您這個保真不?風險太大了呀,要是皇上的喜好流傳出去,腦袋可……可就保不住了。」
「怕什麼!」我嗔他一眼,「我頭上有人!」
話還沒說完,小雀宮的門被人撞開,皇後領著人浩浩蕩蕩地進來了。
「趙春瑛呢?趙春瑛在哪?」
我大力把小太監推出狗洞,拍拍膝蓋上的土站起來,「娘娘,臣妾在這兒呢!」
皇後找了一圈,在犄角旮旯裡看見了我,皺起眉頭:「一介後宮嫔妃,為何站在茅廁旁邊?」
皇後身邊的宮女輕咳一聲,「娘娘慎言,茅廁……不雅。」
皇後臉色一僵,羞惱道:「你給本宮過來!」
我搖搖頭,擋住了身後的狗洞,「臣妾……鬧肚子。」
「荒唐!鬧肚子有恭桶,茅廁那是下人用的!」
我一本正經地信口胡謅,「恭桶太小了……一桶裝不下……」
皇後臉都綠了,指著我渾身發顫,「如此粗鄙之人!竟然掛了綠頭牌!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那宮女趕忙順氣,「娘娘!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我乖巧地低著頭,等著皇後訓話,那邊小雀宮的門砰又被踹開了。
這次是皇貴妃,她婀娜多姿地扭進來,吆ƭŭ⁸喝:「聽說昨晚是趙春瑛侍寢啊,人呢,本宮瞧瞧?」
她找了一圈,看見我,眉頭也皺起來,「你站茅坑旁邊幹什麼?」
皇貴妃旁邊的宮女輕咳一聲,「娘娘,此話不雅。」
我像個被堵在角落裡的狗,屁股對著哪都不是,稍微動一動,身後的狗洞暴露無遺。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皇後和皇貴妃打起來了。
皇後指著我,對貴妃冷笑道:「皇上喜歡得緊呢,沒準過幾日龍種就出來了,妹妹可得抓點緊。」
皇貴妃輕笑一聲,「生孩子這事,誰老誰著急。」
皇後氣得青筋一跳跳的,「一群糟心玩意兒,煩死了。」
臨走的時候,皇後不顧宮女的勸阻,一腳踹在小雀宮的門上,剛安好的門匾呻吟一聲,又砸下來。
皇貴妃施施然地轉身,白了局促的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望著一地殘垣輕輕嘆了口氣。
開門做生意嘛,被砸在所難免。
夏小炮小心翼翼地從茅廁後面探出頭來,「姐姐……我……我安全了嗎?」
我招招手,「你的事沒辦好,我得重新給你想辦法。」
夏小炮都快哭了,「姐姐,我不幹了。我想回家種地養豬,這會兒老家的豬都下小崽兒了,燉一鍋粉條可好吃了……」
哭著哭著,淚水從她的嘴裡流出來。
我心疼地抱著她,「不幹也好,我把錢退給你,跟人說一聲,送你走。」
「還能這樣?」夏小炮驚喜道,「不得年滿出宮嗎?」
我說:「我頭上有人。」
晚上,蕭時昀又翻了我的綠頭牌。
我忙著收拾小雀宮,待趕到他那兒的時候,一身臭汗。
蕭時昀捂著眼,「呵!春瑛吶,你啥味啊,辣眼。」
我狠狠地將刷恭桶的刷子扔在地上,「你有病啊!天天招我侍寢!我忙得過來嗎?」
蕭時昀嚇得趕緊縮到床上去,「拿走!有味!」
我扒了外衣,往凳子上一坐,「有話快說!」
蕭時昀謹慎地盯著恭桶刷子,生怕我一個不樂意懟他帥得人神共憤的臉上去,「朕就是問問,昨晚咱們的事兒,辦妥了嗎?」
我沒好氣道:「急什麼急什麼?本子都沒印出來,催命呢?」
「我覺得你昨晚的提議不對。憑什麼你七我三?我把喜好告訴你,我為啥不能拿大頭?」
我兩手一攤,「來,你自己整。」
蕭時昀萎了,「眼看乞巧節,皇後和皇貴妃相愛相殺,朕沒人陪著,遭罪啊。你再努努力,多介紹幾個。」
「我怎麼努力!夏小炮你嫌傻,皇後你嫌兇,貴妃你又說她陰陽怪氣,香妃呢?」
蕭時昀接話道:「太香了,過敏。」
「……」
「不是還有梅貴人和香秀嗎?」
蕭時昀兩腳一蹬,盤腿上榻,「梅貴人私通前朝,放冷宮了。香秀剃度出家了。朕的後宮,秋葉凋零啊……」
「恕我直言,你太挑了,誰都配不上。」我腰酸背痛,也想坐過去,屁股還沒挨到床榻,蕭時昀伸腳給我蹬下來。
我回頭怒視
他滿含歉意。
「不好意思啊,你稍微有……一點點……臭。」
「蕭時昀!你活該從年頭寡到年尾!」
最近,我成了「專寵」之人。
他們說,趙春瑛混進敬事房,天天給自己翻綠牌。
我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