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語氣很輕:「可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呢?」
沈喚沒說話,隻剩耳畔江風呼嘯地響動。
幾Ṭù₆秒後,他半蹲下來,銳利的眉眼漸漸柔和。
「我們甜甜今天不開心嗎?」
我怔怔地看著他,鼻尖泛酸,更難過了:
「沈喚,我知道你對秦芙念念不忘,昨天我去瑞麗卡酒店都看到了……」
他替我擦淚的指尖一頓,眸光微閃:
「你怎麼會去瑞麗卡酒店?」
「有人給我發的彩信,估計就是你白月光了。」
沈喚看著我,薄唇突然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我抿唇不爽:「你笑什麼?」
他突然捧住我的臉,骨節分明的手被風吹得泛紅,冷得我一個激靈。
「原來我們甜甜是吃醋了,太可愛了。
「誤會了怎麼不問我呢,我全都會告訴你的。」
我抬眼看他,不敢置信:「誤會?」
沈喚神情認真,眸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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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秦芙,她也不是什麼白月光。」
說到這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莊重地注視著我的眼睛:
「白月光遙遠又美好,是讓人仰慕的存在。
「喬恬,你才是我的天上月。」
我捂住臉哭出了聲:
「求求你不要再釣我了,我是真的會信的……
「嗚嗚嗚,我完了,我老了肯定會買一大堆保健品。」
沈喚表情無奈:
「我沒騙你,甜湯圓小姐,我是你的忠誠粉絲。」
我哭聲頓止,猛地看向他。
14
在沈喚的視角中,他早就認識我了。
確診抑鬱症後,我休學了一段時間。
醫生建議我爸媽帶我出來走走,但我很抗拒出門。
他們沒有逼我,但我深夜失眠時總會聽到幾聲零星的低聲啜泣。
於是我妥協了,答應一個人出來走走。
走到這座跨江大橋時,我就會停下來,吹著風發呆,意外地不錯。
我早就發現,我爸媽和喬墨然就在後面遠遠跟著。
不過我也懶得戳穿。
闲下來後腦子裡關於小說的靈感源源不斷,尤其是聽著江流聲,心境意外地平和。
我其實在網上連載過一段時間,看的人不多,但總有幾個鐵粉。
沈喚就是其中一個。
他登上了小說網站給我展示了他的 ID:【很煩】。
我記得他,像個人機一樣隻會評論倆字:【催更。】
我一度以為這是系統送我的僵屍粉。
可也正是這幾個粉絲,讓我決定堅持下去。
零蛋妹也有夢想,她想成為一個懸疑小說家。
我又拿出了被我塞在最角落的那本手稿。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大綱和靈感,我瞬間熱淚盈眶。
差一點就迷失了自己的路。
我帶著那本手稿多次來到跨江大橋,一坐就是一整天。
整本大綱完成的那一刻,我與內心世界正式和解。
外面沒有別人,隻有你自己。
我不會再被外人的偏見和指責困住了。
因為太過投入,我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機車少年正倚著欄杆注視著我。
跟著我的人有時候是我媽,有時候是我爸,有時候是喬墨然。
但大部分時候是個三角。
沈喚盯著我,怕我跳江。
我家人不善地盯著他,怕這個不良少年對我圖謀不軌。
隻有我兩耳不聞窗外事,看到喬墨然時還會不耐煩地翻個白眼。
真正掉馬是在我最後一次來到跨江大橋。
手稿是活頁本,我拆開的時候一陣風將其中幾張往江面卷去。
我見救助無望隻能回了家。
當天晚上,幾張皺巴巴的紙就被送了回來。
門衛說是一個戴著頭盔的少年,他說了句送到喬家就離開了。
原來沈喚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15
晚上的跨江大橋風很大,吹亂了我的頭發。
視線相對之際,仿佛重現了當年的場景。
坐在地上低頭思索的女孩和倚著欄杆懶散抱臂的頭盔少年。
沈喚說:「注意你的人不隻我一個,有跑步的大叔、散步的情侶,還有外賣小哥和交警,他們覺得你是在寫遺書,隨時準備好要救你。」
我笑著流出淚,原來在那段灰暗時期,陪著我的不隻是家人,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陌生人。
世界一直是彩色的,隻是自怨自艾的人,會失去對色彩的洞察力。
沈喚擦掉我眼角的淚,笑道:
「況且我也不是因為你是甜湯圓才喜歡上你的。」
我石化了。
他說:「我喜歡的是我的遊戲搭子——希望世界爆炸。」
我:「?」
我的遊戲搭子不是女生嗎?
沈喚含笑的聲音闖進我的耳膜:
「我可從沒說過我是女生。」
一瞬間,所有細節都開始擠進腦海,從點連成了線。
遊戲搭子新改的昵稱,對我婚後生活的關心,周悠的口誤和不自然的臉色……
天殺的!我曾經還猥瑣地跟他探討霸總小說裡的一夜七次!
怪不得他沒回我。
我還以為小女生臉皮薄,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我先入為主了!
現在搬出地球還來得及嗎?
顯然來不及了。
我猛地捂住臉,死活不願意抬頭。
沈喚朝我伸出手:「晚上風大,要不我們先回家,我再慢慢給你解釋?」
我不。
他低低悶笑:「怎麼才能消氣?」
消不了一點。
沈喚使出了撒手锏:
「最近新出了款手遊,我們可以偷別人的電動車,睡別人的床,還可以拿著斧頭砍他們玩,要不要一起玩?」
呵,好幼稚的遊戲。
……
十分鍾後。
「上號。」
「遵命。」
16
又睡到了日上三竿,沈喚已經去公司了。
我打開手機看到了周悠連續給我發了好幾條語音解釋。
她說沈喚知道我們是室友後讓她給我們牽線搭橋。
而沈喚答應周悠幫她追暗戀對象。
「姐妹,我對不起你,本來我是沒答應的,但是我太饞暗戀對象的身子了。
「我剛從國外回來,以為他七年了還沒攤牌,這就是他說的有自己的節奏?
「昨天才知道你們竟然都結婚了!我反正是從來不信他有什麼白月光的,現在謠言算是不攻自破了,都上新聞了。」
我一愣,連忙打開本地熱搜。
#瑞麗卡酒店抓奸。#
雖然打了馬賽克,我還是認出了那是秦芙。
她被一個富太太揪著頭發暴打。
我轉發給沈喚:【你做的?】
他很快回復:【是,誰讓她挑撥我們的關系,țṻ₊自食惡果罷了。】
【你不許同情她,我差點被她毀了清白,解鎖妻離子散的悲慘結局。】
我:【……你哪來的孩子?】
秦芙確實不值得同情,畢竟是她自己設的局。
她買通酒保給沈喚下藥,叫我過來就是打算讓我看到他們親密的Ṭùⁿ一幕。
好在沈喚察覺到不對後立馬拉了一個素來不和的老總下水。
安排人找他老婆來抓奸後。
可憐的沈喚在保鏢的護送下去醫院掛了一晚上水。
就連當初的謠言也是另有隱情。
沈喚隻是看到秦芙被油膩男刁難順手幫了她一把後,就被纏上了。
後來她甚至在大雨天摸到沈喚家說懷了他的孩子。
沈喚一臉蒙地叫保鏢控住她,準備扭送警察局,結果被她跑出國了。
從此白月光出國,病嬌愛而不得的故事就流傳開來了。
我無語地問沈喚:「那你怎麼不澄清,這也太丟臉了。」
他笑:「就是丟臉才不澄清,我倒要看看誰敢嫁給我。」
我低著的頭終於斷了。
還好我不社交,不然我都不敢想人家怎麼蛐蛐我。
我想了想那個畫面:
「那個病嬌是你老公诶!」
「你老公!」
「你老公會掐腰紅眼,然後說你連白月光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嗎?」
「你老公!」
17
日子又無波無瀾地過了一個月。
我開始籌備新書籤售事宜,給編輯感動壞了。
「你終於願意見人了!」
「……」
當初我回到學校,按部就班地學習,高考。
內心自洽後,成績倒是上去了不少。
後遺症就是變成了社恐。
隻有獨處時才會放松自在。ŧú⁽
也許是一種逃避機制,但我卻覺得很安全。
可現在身邊有了沈喚。
他會囑咐我每天曬一個小時的太陽。
下班後會陪我一起去後花園散步。
偶爾晚上會去逛個夜宵攤,從街頭吃到街尾。
我們還一起養了一隻邊牧,叫樂多。
我開始像初生的嬰兒一樣對什麼都感到好奇。
沈喚陪著我嘗試滑雪、手工、泡溫泉和短途旅行。
一起去看了冰雕展、煙花大會和非遺傳承表演。
滑雪教練會誇我學得快,手工做毀了好幾次也不會挨罵。
走出屋子後發現,外面真的沒有別人,隻有我自己。
試試看,沒有什麼可怕的。
當我將沈喚帶回家的時候,我媽突然就泣不成聲。
一生要強的我爸也紅了眼眶。
他們說我變了,更像小時候那個開朗愛笑的我了。
多年過去,我終於聽到了那句道歉。
我大哭了一場,心上那道疤卻漸漸消弭。
傍晚,我靠在沈喚的肩頭在房頂上看夕陽。
突然感慨道:「你好像真的把我重新養了一遍。
「謝謝你,男媽媽。」
沈喚:「?」
他氣笑了,貼近我的耳廓:
「今晚繼續探討霸道總裁一夜七次的姿勢。」
我小臉一黃。
回房後拿出了今天剛到的道具,準備哄沈喚穿上。
肯定比會所男模帶勁多了。
18
新書籤售會當天, 我見到了陸彌。
他戴著一頂鴨舌帽,面容蒼白又憔悴。
「甜甜, 恭喜你實現了夢想, 你很棒。」
我面無表情:「下一位。」
陸彌扯了下唇:「我要出國定居了,以後不會回來了。」
我這才面帶微笑:「恭喜。」
他深深看著我, 眼眶漸漸泛紅。
卻又像竭力克制著悲傷,自嘲一笑:
「傷害已經造成, 我知道做什麼都無法挽回, 但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可能你不信,其實我一直——」
我打斷他:
「沒必要, 沒意義,你可以走了。」
人生不是電視劇,不需要強行大團圓結局。
我會和爸媽相互諒解。
會和喬墨然一輩子互相傷害。
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陸彌這個惡劣的加害者。
陸彌壓下了帽檐,遮住眼底的水光。
他轉身離開, 背影消失在人海中。
一起長大的玩伴最終還是走向了陌路。
至於他那句沒有說出口的話。
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甚至濺不起一絲波瀾。
……
籤售會到了傍晚終於結束, 我揉了揉酸脹的手腕。
下一秒, 眼前覆蓋下一片陰影。
抬眼, 男人身形颀長,笑意溫柔。
高定白襯衫完美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
襯衫頂扣解開,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紅痕。
他拿出一本新書:「甜湯圓小姐, 你還沒給我籤名呢。」
我無奈地拿筆給他籤上,頓了頓,又加了個愛心。
沈喚唇角弧度愈發明顯,顯然心情極好。
他朝我伸出手:
「現在可以跟我去約會了嗎?」
我頓時像樹袋熊一樣撲進他懷裡, 在他唇上重重啄了一口。
笑彎了眼睛:
「好啊。」
19
吃完飯後我們沿著江邊散步。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跨江大橋。
今夜月明星稀, 江風也格外愜意。
我的視線卻被不遠處一個坐在地上的高中生吸引了。
她身上悲傷頹敗的氣息濃烈,讓人無法忽視。
這個視角看到她垂著頭,不知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仿佛穿越了時光, 看到了當初的我。
沈喚牽著我的手, 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你猜她在寫什麼?」
我說:「也許是小說大綱呢。」
我們相視一笑。
環顧四周,跑步的大爺,闲逛的阿婆, 拿著氣球的一家三口都在注意她。
於是大爺改成了來回快走。
阿婆停在女孩不遠處看風景。
父母低聲對小朋友說著什麼,視線落在女孩身上。
我心頭無比柔軟,看向目光溫柔的沈喚:
「我們也在這裡陪陪她吧。」
「好。」
也許她正在經歷人生灰暗時刻。
也許她正在為未來的方向迷茫。
可走出那扇門後, 她就會發現, 世界是彩色的。
小朋友跑過去,將棕色的小狗氣球塞給了她。
瞧,她察覺到了什麼, 緩緩抬起了頭。
大爺、阿婆、一家三口和我們, 許多路人的目光在同一時間交會。
她愣住了,黯淡的雙眼很快溢出晶瑩的水光。
從無聲擦淚再到號啕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站起身, 深深朝前面鞠了個躬。
將本子放進書包, 牽著她的小狗氣球。
踏著明亮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前走。
番外
幾年後,喬墨然終於追回了初戀沈今安。
家庭聚會上,沈今安好奇地打量著正掐架的兄妹倆:
「你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喬恬冷哼:「是他先叫我廢物的。」
沈喚連忙哄她:「喬墨然才是廢物, 我們家甜甜最厲害了。」
全家人:「……」
沈今安眯了眯眼睛,看向喬墨然。
他黑著臉吐出幾個字:
「……還我媽生愛。」
眾人無語至極。
原來還是經典的頭胎和二胎課題。
倒不是喬家父母有多偏心。
隻是喬墨然這人覺得宇宙都該以他為中心。
自然不想要一個妹妹來爭寵。
喬恬笑了:「幼稚!」
喬墨然眼風凌厲一掃:「廢物!」
眼看又要打起來了。
喬父和喬母對視一眼,隻想大喊造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