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處,火滅沒滅不一定,但是值錢的東西一定是沒了。
誰料火光中,我看著牆角臥著個人。
左手邊是一個珍珠項鏈,右手邊是這個被燻得小臉黝黑的人。
我給了自己一巴掌,這種時候怎麼能遲疑?
抓著珍珠項鏈我就往外跑!
跑了兩步,我又給了自己一巴掌:我這沒有用的良知啊!
扭頭把人扛在肩上,拖著這人我拼了老命往外蹭。
多虧了他在。
不然邊上屏風砸下來就要直接打在我臉上了。
怎麼說呢……打在他身痛在我心。
這人救得不虧。
出了門後我簡單看了下他:還行,還有氣,就是肋骨斷了兩根。
隻是看著看著,我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這小臉黝黑的,怎麼有點像宇文墨?
蹭了蹭他臉上的灰,嗯,人如其名了。
我看著火場,研究著再把人塞回去自己還能安然無恙跑出來的概率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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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那邊李美人淚眼婆娑地往這邊趕:「陛下!陛下還在裡邊呢——你們快去救陛下!」
行,塞不回去了。
我轉身就跑。
路上一個沒注意,兜裡的金元寶掉在地上,我左腳先絆一下右腳隨即跟上,當場摔成狗吃屎。
也就剛好聽到了李美人的哭聲:「陛下在這兒呢!
「您終於醒了!您是不知道臣妾剛剛為了您拼命進去的時候那火有多大!」
我:「……?」
真的好羨慕這種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
看著李美人撲到宇文墨身上,我心裡到底還是有點不得勁。
可惡,這人到底還是救虧了。
05
李美人頂替我去邀功這事,我很不滿意。
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我覺得救了皇帝,給的賞賜應該更多。
在被發現我的藏身之處從而用掉一次機會和得到賞賜裡,我糾結了。
「啪!」今天的第三個巴掌,我打在了自己臉上。
做人,怎麼能為了尊嚴和自由連錢都不要了?
我扭頭就準備去揪宇文墨的衣領,想著等下義正詞嚴地和他說:「爹爹——我!才是那個拼死拼活給你從火場裡拽出來的怨種!」
語氣要篤定,下巴要揚起,人……要扭頭就走。
倒不是別的,主要是我看到宇文墨笑了。
他笑著問李美人:「是你背朕出來的?」
李美人伸手抹掉了他臉上的黑灰,一雙眼含情脈脈:「是臣妾!是臣妾!臣妾真的好擔心你!」
他的笑容出現得很突然。
向來陰翳表情的男人驟然露出這種可以稱之為「友善」的友好表情。
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他是因為愉悅、或是因為想到了什麼美妙事物,可是身為這本書的作者的我,非常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就像沒有小白花女主能拒絕一個三分譏笑、五分嘲諷、兩分揶揄的調色盤霸總一樣。
在這裡,沒有哪個女主能拒絕一個陰晴不定、隨時發瘋、腦子不正常的暴君。
宇文墨狹長的雙眼彎成好看的弧度。
薄涼的唇以及高挺的鼻梁構成的俊臉,足以讓人卸掉李美人對他的防備,我不用特意去猜,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波恩情 buff 疊上來,皇後的位子定然是她李美人的囊中之物。」
宇文墨伸手,兩指夾住她的下巴。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
就聽男人用幹啞的聲音咳了兩聲問道:「所以,就是你用朕擋下了那屏風,害朕受傷?」
李美人:「嗯嗯額——啊?」
宇文墨皺了皺眉頭,似乎疼得狠了:「既然如此——來人,把李美人打入冷宮。」
李美人還想多嚎兩聲,隻可惜他嫌她吵,讓人堵住了她的嘴。
我退後一步的樣子,特別認真。
剛剛被截胡的那點不滿,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畢竟我也確實沒想到宇文墨能這麼恩將仇報。
看著李美人被拖走的狼狽樣子,我無聲地和她揮揮手,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定制副對聯貼在門口——
左邊寫:李美人舍身為人攬功勞
右邊寫:宇文墨煙燻火燎眼不好
橫批:謝姐妹救我狗命!
既然她喜歡這功勞,非要搶去,那我也沒什麼辦法,隻能拱手相讓了。
大牢裡。
我換了小太監的衣服,聽著她對我不斷咒罵。
沒忍不住嘆口氣。
本來最開始的時候,李美人隻用去冷宮就能解決問題的。
可是誰知道半路上她突然梗著脖子非要表演講解一套一元二次方程,證明自己來自於 21 世紀,是整個世界裡最特殊的存在,希望他們能珍惜她,奉她為座上賓。
宇文墨不懂,但是宇文墨大受震驚。
「讓欽天監算一下,李美人是如何瘋的。」他一句話吩咐下去,欽天監那邊就開始連夜加班,大約是半夜被人叫醒起床氣太大,欽天監那邊得出了「這次是天降災火,隻為了燒死異世災星」的結論。
於是乎,李美人連夜搬家,進了條件更差的天牢。
我也不懂,別人都在火災中都掉了或者遺失了點什麼東西都很正常,怎麼到她這兒,偏偏就掉了腦子。
我見著她從「問候我」變成了「問候我全家上下十八代」。
再到:「臣妾實名舉報宮女白笑笑才是那個對陛下不敬的人!她才是那個災星!」
聽得我後槽牙直痒痒。
我買通了送飯的大哥,往她的飯裡下點巴豆。
隻要她一直在茅房裡待著,我就不信她還有辦法告狀送我倆一起上青天。
可惜。
我高估了大哥的智商。
李美人看了眼飯,當場踢翻了飯碗:「你們這哪是飯裡下巴豆!這分明就是巴豆裡給了我三粒飯!
「就是糊弄傻子也得認真點吧!」
大哥撿起了飯碗,把三粒米挑了出去,豆子往她面前一放:「愛吃不吃。」
李美人:「?」
李美人:「我可是陛下的女人!」
大哥遲疑了下,試探地往碗裡放了一粒米。
李美人:「……」
李美人天天都在嚎,不是嚎她就是嚎我。
三天三夜後,我終於受不了了。
因為外邊都在問:「白笑笑是誰?」「她和李美人究竟誰才是災星?」「我不關心誰才是真的災星,但是你至少得有個災星吧?不然我真的很擔心下一個就是我。」
人心惶惶。
他們開始自查:究竟誰是白笑笑?
我藏了這麼多年的幾個地方,都被翻了出來。
甚至連我準備的其他預備身份,也被捅了出來。
嘖。
真的會謝謝李美人。
是一點後路也不給我留。
終於在夜深人靜的第四天晚上,我本想著躲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小院子裡結果被十個小宮女瑟瑟發抖地趕出來後。
我忍無可忍地的幾步衝到她面前,隔著柵欄一把揪住李美人的領子,怒斥:「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把你關在這兒的人是宇文墨?!
「你拉他沉淪就算了!拉我和你一起死幹什麼!」
李美人低聲笑著。
短短三天,多半是因為巴豆吃多了,她人顯得有點虛脫,隻有肚子還不太規則地圓滾滾。
這麼一笑,倒是讓我忍不住地後退了三步:「你是真的一點牙都不刷啊——嚯?」
我後退的步伐受到了阻撓。
遲疑地回頭,我看到了站在那兒猶如一面牆似的宇文墨。
膝蓋一軟,我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顯然,宇文墨並沒有嫌棄我沒站穩,他大手握住我的手腕,撈起我的身子,強迫我站穩。男人濃密的睫毛在他臉上打下一片陰影,讓我有些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隻是許久後,我才覺得他握著我的手腕力道有點大。
輕輕痛呼一聲,好像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我才聽到他在我耳邊說道——
「第一次,抓到你了。」
06
我想辯解下,可是還不等我開口,宇文墨已經先一步打斷我要說的話:「朕已經放水了,不然那日火場,才應該是第一次。」
他這話一出,我和李美人都猛地扭頭看他。
顯然,他臉皮夠厚,沒有半點要解釋的意思。
我直直地看著他。
他的眼中好像在一瞬間閃了閃,其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宇文墨伸手拍了拍我的頭,他閉了閉眼,隨即嘴角扯出抹弧度:「繼續吧。」
好像這是一場遊戲。
他沉浸其中。
而我看著他的背影,良久後才懟了下邊上的李美人:「你看清了麼?他剛才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差點被絆倒了?」
這誰能想到呢,這麼多年,他竟然還有左腳絆右腳原地起飛的趨勢。
李美人顯然懶得搭理我。
她蜷縮在角落裡,捂著肚子,悶悶地不肯說話。
而我沒辦法地躲在角落啃饅頭:之前準備的其他身份現在都被扒出來了,現在我原地踏步就等同於給直接宇文墨送人頭了。
思來想去,我決定再等等看,李美人這種穿越人士應該都有 planB 的吧。
事實證明,她真的有。
而我是真的,借不上光。
我親眼看著之前家裡捐了一棟監獄的錢公子,隔著柵欄遞給了李美人一個假死藥。
出現了!深情又怨種的男二!
李美人收下了藥,可是遲遲沒有吃。
我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不甘心。
她不想離開皇宮,舍不得這裡的榮華富貴,不願意自己在離母儀天下一步之遙之際,淪為庶人。
她不想要,但是我想要啊。
我想去和她商量商量,誰知她看著我的第一眼,就把錢公子拉了過來。不等錢公子反應,她就按著人家的嘴就給他塞了進去:「別想了,我喂狗都不會給你!」
錢公子:「?」
我:「?」
我看著錢公子倒在地上開始抽搐,隨即被人拖走。
她痛失了隻是她的男二,我痛失的可是我的自由和小命啊!
外邊要求「斬殺災星」的呼聲越來越高,李美人還是不肯走。
我知道她在等誰。
賢妃。
一個替身宮鬥文中,不可或缺的反派。
眾所周知,這些反派她們表面上慈悲為懷,實際上卻是蛇蠍心腸,總喜歡位於高出看眾生艱苦,然後把後宮攪成一攤渾水。
賢妃最開始的時候就想和李美人好好談下心的。
隻是當時她心高氣傲,不屑與賢妃為伍。
前兩天她讓人遞了消息出去,說是求賢妃替她求情,日後必然會肝腦塗地。
終於在李美人要被砍頭的前一天,賢妃來了。
她頭頂兩朵牡丹,穿著一身大紫色布料做的宮服,朱紅色的護甲長的幾乎剛抬手就能戳瞎李美人的雙眼。
我嘴角抽了抽,總覺得這和我設定裡那個「喜好素色,渾身散發著溫暖的佛光」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樣。
李美人咣咣磕頭,隻喊娘娘救命。
那賢妃卻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本宮在找那宮女……白笑笑,你若是有辦法,本宮還可能救你一命。」
我用我那不大靈光的腦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惹到了賢妃。
李美人倒是笑得非常自信:「都不用主動去找她,她就會自己主動出現的。」
我笑得比她還自信:呵,女人,你難道不姓李而姓張,準備從此承包整個皇宮的魚塘?
李美人笑得人畜無害,可是說出的話卻冰涼刺骨:「如果她不來的話,就放話出去,一個時辰殺一個看守過她的宮女,不出一炷香,她一定會來。」
我笑得不自信了,狂妄的嘴角沒了上揚的勇氣。
因為看著李美人有些瘋癲的雙眼,我意識到,她是認真的。
賢妃遲疑地看著她,問道:「不過是幾個不值錢的下人的命,你覺得就能讓她主動出來?」
李美人輕笑沒有說話。
我麻溜利索地滾了過去。
在賢妃震驚的表情中,我坦然道:「有事說事,扯無辜之人的命進來做什麼。」
李美人哈哈大笑!
她看著我,眼神陰毒,像是看著什麼死人。
我別過頭去,不願意再看她。
果然,隻有現代人懂得怎麼拿捏現代人:她知道,我肯定不會讓那幾個小姑娘為白白我送命。
我被賢妃帶回了她宮裡。
李美人被她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