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偌大寬闊的宮殿裡,來到一面半人高的銅鏡前,朱雀王停下來。他揮退侍從,看向苗從殊:“秘境確實曾現世,隻是出現的地點較為特殊,而且時間短暫,因此沒有引起轟動。”
“你便是那時唯一誤入秘境的修士,正好落在天空城,掉進我的窩裡。”
苗從殊:“我沒印象。”
朱雀王:“你說你掉進我的窩,我掉進你的心,一見鍾情來得太快沒有道理。”
苗從殊:像我說過的話。他一定很好看,就像心口的朱砂。
“我當時拒絕你,因為彼此不了解。”朱雀王繼續說:“可你說沒關系,就是喜歡我看不透的樣子,像一團迷霧,你甘心迷路。”
苗從殊感覺不太妙,還沒開口反駁就先栽倒,仿佛八百年前他真的搞過一隻鳥。不應當,怎麼可能半點記憶也沒有?難道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他?
萬法道門眾人目光炯炯隻顧看戲,而武要離和看中隔壁符門大師伯祖的可愛姑娘唰唰做起了筆錄。
“你說你想嫁給我,成為我的道侶一起努力修煉、一起飛升成仙。”朱雀王說起這些露出懷念的笑,轉瞬又變得落寞:“我同意交往的那一天,你說你去買棵樹。一買八百年過去了,天空城底下的沙漠早已綠樹成林。”
武要離等人聞言,回頭看苗從殊:買樹失蹤,要素過多。
鬱浮黎腳下的白玉地磚已經出現裂縫,然而苗從殊感覺到他的心境就還是很平靜的樣子。
可是越平靜、越危險,仿佛禁錮了無數惡意和殺戮的鏡子。
一打破鏡面,所有危險便會傾瀉而出。
苗從殊鎮定的反駁朱雀王的話:“你說我想努力修煉、飛升成仙?這不可能,我沒那麼勤快。”
朱雀王:“你是為了我。”
“別鬧了道友,誰還沒搞過曖昧談過幾個戀愛?我怎麼可能會為了你放棄享受生活開啟枯燥的修煉生涯?”苗從殊順著鬱浮黎的心口,說:“你看我跟你在一起這麼久了,我想過努力修煉嗎?!”接著又問朱雀王:“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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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百年前的破事了,如果有證據恐怕也是些舊物。
這倒不怕,全程否認便是。
而且怎麼可能處處那麼巧合?
秘境八百年前開啟過,碰巧沒人知道、隻有他一個人闖了進來,正好落在天空城朱雀王的窩裡還一見鍾情?
碰巧確定關系後,他還就跑了?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沒有這段記憶。
苗從殊不信朱雀王所說,他傾向於天空城和秘境在搞怪。
“你一定認錯人。”
朱雀王:“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全都記得,也全都記錄下來。”他錯身讓出身後的銅鏡,說:“就在這面銅鏡裡。”
苗從殊:“……”誰談戀愛還記錄每天做過的大小事?要不要這麼變態?!
鬱浮黎上前兩步,伸出手掌、掌心觸碰銅鏡,輸入靈力。
靈力灌入後,銅鏡被喚醒,裡面出現影像,由模糊到清晰、由斷斷續續再到連貫,苗從殊的身影無比清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記錄完全找不到角度反駁。
銅鏡裡的苗從殊說:“即使萬人敬仰,我對你一見如故。”、“從不逢場作戲,說愛你就愛你。”、“愛情沒有遮天樹,隻有一物降一物。隻要哥哥你開口,降魔圈裡我自己跳。”
……
――
看不出來苗道友胸肌沒有,人還挺騷。說話就像連環套,迷得人神魂顛倒。
武要離拖著師侄們齊刷刷後退,三個人的戰場,路人不配開口。
銅鏡裡的苗從殊說了大概三天的騷話,朱雀王便招架不住從了他。
第三天的夜晚,苗從殊說要把天空城下面那塊無垠沙漠種滿樹。綠木成蔭代表他綿延不盡的愛情,於是他去買樹了。
“苗苗,過來。”鬱浮黎怒極反笑:“你看看這像不像你追求我的樣子?”
苗從殊此時已經絕望:我這輩子就到這了。
第36章
苗從殊像隻被命運扼住喉嚨的小雞崽,湊到銅鏡前觀察裡面據說八百年前泡了朱雀王,然後買樹失蹤的‘苗從殊’。
銅鏡裡的人是他沒錯。
外貌特徵以及細小的習慣性動作,包括連環套似的騷話,這的確就是他。
但他也是實實在在的毫無記憶。
苗從殊愁眉苦臉,旁邊的朱雀王還湊過來逼逼叨叨刺激現在瀕臨崩潰的鬱浮黎。
他不耐煩的瞟了眼朱雀王,驀地頓住,朱雀王還沒摘面具?
苗從殊又看向銅鏡,鏡子裡隻有他的身影。偶爾會有朱雀王的身影出現,但大多是遠景而且逆光,剩下便是背影,統統看不見正臉。
他同朱雀王說:“要不你摘下面具我看看?我真沒印象,但是說不定看見了能想起點什麼。”
朱雀王遲疑片刻,便伸手解開腦後的扣子,單手抓著面具就要摘下來。苗從殊和萬法道門眾人都翹首以盼,聽說朱雀比鳳凰還美麗,也不知真假,反正看了不虧。
苗從殊心裡有點緊張,但就在朱雀王拿下面具抬頭露出真容的那一刻,眼前陡然一花。寬大的灰白衣袖豎在眼前擋住他的視線,他抬頭,觸及鬱浮黎的目光。
鬱浮黎:“不必看了。”
苗從殊:“我覺得我看完更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鬱浮黎:“你隻需向我解釋。”說完,便將他整個人卷入袖中乾坤。
苗從殊在鬱浮黎的袖中乾坤裡,不知老鬱想做什麼、也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他現在也沒有能力憑借自己走出鬱浮黎設置的袖中乾坤。
他與外界徹底隔絕了。
苗從殊盤腿坐下來,單手撐著臉頰想了想,掏出留影石重播剛才銅鏡裡的內容。
剛才銅鏡被灌入靈氣,他當即準備四塊留影石將畫面全部刻錄下來。
現在四塊留影石同時播放,他便更能清晰直觀的分析朱雀王記錄下來的八百年前的過往。
人是他,情是真,買樹失蹤也不假,偏偏朱雀王的面孔始終看不清楚。
最清晰的畫面是在萬裡無雲的天空,湛藍色如一面鏡子,白衣黑發的朱雀王赤著腳背對他站立於蒼穹之頂。大風揚起他長及腿肚的墨發和寬松的白衣,黑發和白衣凌亂交雜、隨風而動,勒出勁瘦修長的身軀。一個背影便覺清淨峻峭,如山巒、如滄海,如神明佇立天地。
赤裸的雙腳如玉溫潤,而腰間系著巴掌寬的腰帶,風吹起頭發和衣袖便露出了勁健的腰。
“……”
苗從殊捂著嘴巴,暫停播放,刻錄下這個該死的令人心動的背影。
這腰不是腰,是奪命的彎刀。
這白衣墨發不是白衣墨發,是殺人的溫柔刀。
這背影不是背影,是蒼空之下、路過山川湖泊的神明。
苗從殊左手捂嘴巴,右手捶胸口,心跳竟然快了兩三拍?!
怎麼可以?
他是個有家室的人,怎麼可以為外面的狗男人而心動?
就算這個人再好看也不行!
苗從殊趕緊關了留影石,把朱雀王的背影和留影石內容全部趕出腦子,順便把鬱浮黎拉進腦海裡暢想些有的沒的反正就不是很健康的內容。
..
天空城代表至高無上王權、住著鳥族敬愛的朱雀王的天島王城,在百花節這一日突然轟塌傾倒。滾滾濃煙自雲層中冉冉升起,將千年如一日的潔白雲層染成烏黑色。
粗壯的紫色雷電於雲層中不絕如縷,聲勢浩大仿佛要將整個天空城炸毀。
天空城城民舉辦百花節的興奮在此刻戛然而止,紛紛抬頭看向王城的方向。而士兵們迅速回城,待來到動靜最大的王城白玉宮宮門前才發現此處變得有多可怕。
天空黑雲壓城,天雷威懾極為恐怖,而白玉宮宮門裡湧出滾滾巖漿,所過之處將白玉和寶石琉璃全部熔毀。
原本巧奪天空的白玉宮,此刻葬身巖漿火海。
士兵們伸展翅膀,飛至半空,但不敢再靠近,因為天空的雷電會將他們擊落。
一旦掉進巖漿,立刻變成白骨。
他們議論:“王還在裡面?!”、“天雷是神的懲罰,我們不能靠近”、“是不是前兩天外來的修士,做了觸怒神明的錯事?”
……
沒人能給出答案,隻有尚且留在白玉宮裡面的朱雀王,以及目睹鬱浮黎突然動手瞬間摧毀華美偌大的白玉宮的武要離等人。
他們見朱雀王摘下面具,面具下面確實是張萬裡挑一的美豔面孔,但莫名覺得他與銅鏡裡的‘朱雀王’不太相似。
武要離當時想著,可能是眼前的朱雀王穿著大紅色的華貴服飾,而銅鏡裡的‘朱雀王’輕衣簡裝、又常散著發,氣質便有些不同的緣故吧。
隻是還沒等苗從殊見朱雀王一面,他便被鬱浮黎收進袖中乾坤。隨後鬱浮黎更是一言不合掐住朱雀王的脖子,快要拗斷那鳥脖子時,天空雷雲密集,挾裹殘暴力量的雷電直接劈下來。
正常修士是避不開天雷的,但武要離他們眼睜睜看著鬱浮黎手撕雷劫,而朱雀王自斷臂膀勉強自他的鉗制中逃出來。
‘轟――’
白紫色交雜的、粗如蒼天大樹的天雷跟不要錢似的狠狠砸落下來,仿佛和鬱浮黎有著深仇大恨,終於逮著機會蓄滿力量追求一擊必殺那樣。
鬱浮黎身處雷劫中心,戗殺朱雀王的腳步被死死攔住。他抓住落到眼前的天雷,撕開後望著天空雷雲冷笑一聲,瞥了眼血流遍地的朱雀王,隨手一揮,放出巖漿,攔住朱雀王逃跑的行為,同時防止外面的士兵進來助陣。
起初,鬱浮黎突然發難,萬法道門眾人覺得他肯定幹不過朱雀王。
因為朱雀王是四靈之一,連天道都護著的寶貝。
然後他們就看到朱雀王毫無還手之力被吊打,接著雷雲聚集、劫雷瘋狂降落打壓鬱浮黎。
萬法道門眾人心想,完了,苗道友這回真的要守寡了。
結果就是他們現在見到的這一幕,手撕雷劫。
萬法道門弟子問:“武師叔,苗道友他道侶是大乘期嗎?”
武要離:“應、應該吧。”反正他沒見過這麼彪的大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