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走,我帶你出去。”頓了頓,他說“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苗從殊直拒“不用。”此時心髒和腎在比誰抖得更快。
他力持鎮定,按住現任的手,捧起他的手掌心,真誠的說“我道侶修為比你高、靈器比你多,需要救助的人比你少因為就我一個。再說你我非親非故沒有任何關系,說得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苗從殊寒毛直豎,不知為何仿佛能夠感覺到鬱浮黎此刻平靜表面下,那壓抑在大海深處的瘋狂。
他頭皮發麻,急忙忙表示“而我和我家老鬱情比金堅、忠貞不渝、比翼雙飛……總之就是同生死、共患難,統一戰線不變換!”
看!這決心!這深情!這表態!
沒有人能拒絕!
是什麼促使他如此感人肺腑的發言?
——是愛情!!
苗從殊“我和我家老鬱,是心動、是喜歡、是愛情……”是套路。
雖說是套路,但愛的圈套也很甜美。
薛聽潮“……”良久,他說“若你有一日和他分開,可來蓬萊找我。”
苗從殊內心在哭泣還得告訴自己要堅強,他告訴鬱浮黎“我和他關系平平。”現在已經結仇!
“沒關系,回頭再說。”鬱浮黎挺大度,他看向薛聽潮“仙人血脈的確所剩無幾,可我想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也並非不能。”
薛聽潮未有反應,他身旁一個蓬萊仙宗門人衝動,先一步上前“你想和整個蓬萊仙宗為敵?”
“為敵?”鬱浮黎抬手蓋在苗從殊頭頂,把他按在自己懷裡,突然掐住這出頭鳥的腦袋,直接擰了下來。屍體和頭一起被當成垃圾似的扔掉,他隨手掐起大拇指和中指朝薛聽潮的方向彈了下,同時說“蓬萊仙宗的膽氣長進不少,人蠢這點卻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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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聽潮迅速擋下這一擊,發覺這攻擊竟是直衝識海,當下便用蓬萊仙法調動仙人血脈抵擋這波攻擊。
不過一次交手,他需費盡力氣動用血脈抵抗,而對於鬱浮黎而言,僅動了下手指。
此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都退下。”薛聽潮呵斥身後蓬萊仙宗剩下的兩人,目送苗從殊越過他身邊,忽然開口“我不是沒找過你。”
苗從殊正和按在頭頂那隻堅如磐石的手作鬥爭,聞言抽空回答他“你是個好人,但凡事要盡量看開些,生活還要繼續。”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他像是會回頭的那種人嗎?
所謂前任,等於垃圾。
誰會為路邊的垃圾停留?反正他不會。
苗從殊一向愛得坦蕩,渣得更是明明白白。他補刀“我想說的是,既然你要走,不妨留句祝福給我們?”
薛聽潮登時無言,他盯著苗從殊的後腦勺看,而後者連看都不願回頭看他一眼。
他似乎真的不喜歡了。
意識到這點的薛聽潮動了動手指,心髒有些悶痛,他在此時卻不太明白這種感覺緣何而生。
丁溪握拳,壓抑怒火“叢殊,你別太過分!”
他既恐懼鬱浮黎,又擔憂薛聽潮,忍住膽寒向前走,想拽住苗從殊可還未靠近便被憑空出現的青色火焰自腳底燒到頭顱。
眨眼間便燒成白色的灰燼,揚灑在空中,速度快得無人反應過來。
苗從殊恰巧扒開頭頂的手,回頭便見這一幕,不由愣住猝不及防。
丁溪死了。
這個薛聽潮最瘋狂的擁趸者,曾經最排斥、仇恨他的人,此刻死得隨意、死無全屍。
他回頭看鬱浮黎,望進他琉璃色的眼眸,不知為何可見到內裡恐怖扭曲恍如無盡混沌的深黑。
“苗苗怕不怕?”
他聽見鬱浮黎溫柔詢問,而唯一存活的蓬萊仙宗門人失聲喊了句‘丁師兄’便怕得再不能言語。
“應該不怕。”
薛聽潮瞳孔緊縮,背過身擦拭嘴邊的鮮血,向來溫和慈悲的表情此時消失無蹤,變成無機質的冰冷,夾雜一絲狠戾偏執。
剩下的蓬萊仙宗門人看了眼空中的骨灰,又看向地下屍首分離的同門,猶豫片刻迅速追上薛聽潮牢牢跟在他身後。
鬱浮黎說要殺了他們,苗從殊一開始是不信的。
修真界向來殘酷,殺人越貨、奪寶死鬥比比皆是。
但苗從殊不參與,他就是條鹹魚啊。修煉得過且過,就算前任多了點,那也是在他覺得不麻煩的範圍內,尤其搞了那麼多個前任從未翻車。
一路躺平舒舒服服的修真路,除了某魔修前任,他還真挺少近距離直面殺人的。
鬱浮黎說殺就殺,沒道理可言,苗從殊卻不覺得可怕。
大概是整成骨灰揚了過於震撼,場面不血腥,所以沒感覺到害怕吧。
“不覺得我殘忍嗎?”
苗從殊“還好。”淡定,某魔修前任其實比他血腥多了。“而且他們是想殺了我。他們不死就是我死,那還是他們死吧。”
好歹是金丹修為,又曾在蓬萊仙宗住過,怎麼會察覺不到丁溪他們靠近時的殺意?
現任也是為了保護他嘛。
苗從殊無條件站到鬱浮黎一邊,力挺他“你怎麼樣我都喜歡。”反正都是神經病了,再多一個‘殺人如麻’的屬性,完全可接受嘛。
鬱浮黎聞言便吃吃笑起來,“乖乖,說話好聽,我喜歡。”接著話鋒一轉“你和蓬萊的過往也挺精彩。”
苗從殊“……”他隻想做一個不記往事的灑脫人士,為何如此艱難?
下方,幾乎被淹沒在靈力風暴裡面的溫錦程停止抽取靈力,而體內運轉的靈力全都轉化為魔力。
他的眼瞳變成赤紅色,三千長發暴漲並散落下來,於風暴中亂舞。
出於內心的本能和渴望,溫錦程很快鎖定苗從殊的所在。
“小殊。”
出於記憶影響帶來的本能,溫錦程先處理遠處還沒逃走的徐負雪。
因為嫉妒徐負雪,他沒有直接殺他,而是在徐負雪身上制造不致命的傷口,讓他痛苦的失血而死。
“我早就該殺了你。在人間的時候,早點殺你就好了。”溫錦程說“我先遇到小殊的,比你先。你怎麼能搶走他?”
他嘲諷而不屑的睨了眼徐負雪,似乎覺得對他說太多是在浪費時間。
於是他走了。
徐負雪撐不住的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血源源不斷往外流出“咳、咳咳……”他忍不住看向天空之上的青衣散修,那道背影自鬱浮黎出現後就沒再看他。
似乎苗從殊的目光再也不會追隨他,他已淪為芸芸眾生,不起眼、不獨特,再也得不到偏愛。
徐負雪思及此,心髒不知為何產生撕裂般的疼痛,還有自疼痛處逐漸蔓延的不甘心。
景晚萩連忙找出上好傷藥替他止血“幸好我習慣將傷藥藏在身上而不是儲物袋。你沒有對不起溫錦程的地方,他如此待你,簡直狼心狗肺。”
“是嗎?”徐負雪反問,他想起自己曾對苗從殊做過的事,也是狼心狗肺。
傷口雖止血,但不進行治療還是很致命。
景晚萩“溫錦程想折磨你,所以你的傷口才好得慢。徐師弟,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徐負雪失血過多,仍保持理智和冷靜。
他說“這個空間就快崩塌了。等溫錦程控制不住暴動的靈力,空間就會被撕裂。空間撕裂的瞬間,靈力和儲物袋全都可以用。屆時,就可以離開。”
景晚萩想了想,認同徐負雪的話。
處理完徐負雪,溫錦程閃身來到半空,歪著頭去看鬱浮黎身旁的苗從殊“把小殊還給我,他是我的新娘。”
苗從殊立刻反駁“這個真不是!”
鬱浮黎把苗從殊按回身後,順手抓起外袍簡單粗暴的蓋到他頭頂。
同時陰森森警告“不準掀開。”
抓住外袍正要拿開的苗從殊聞言頓住,乖乖把手放下。視野被外袍擋住,明知外面很危險但更信任鬱浮黎,所以沒有再動。
“等我一刻鍾。”
“好的。”苗從殊就差發誓保證他有多乖巧聽話不是那等搞事之人了。
鬱浮黎的視線輕飄飄的落在魔化的溫錦程身上,如巍峨高山般睥睨眾生,冷漠淡然如看小小一隻蝼蟻。
溫錦程見狀便更瘋,他張開五指,掌心黑色帶雷電的光球憑空凝聚,接著將這光球扔出去。光球所過之處,空間被吞噬破壞露出小世界之外的混沌天地。
遠處的薛聽潮停下來觀看,剩餘的蓬萊仙宗門人站在他身後。
鬱浮黎向前邁一步,身影虛化、千裡瞬移,而光球即將擦肩而過。他抬手輕松接住這光球扔向天際,隨後光球發生大爆炸,將小世界炸開一道三尺寬的裂縫。
裂縫之外是未開蒙的混沌,裡面是隨處可見的靈力風暴,這些風暴撕裂縫隙加速空間的崩塌。
景晚萩拉起徐負雪“空間撕裂,我們現在就走。”
“等等。”徐負雪攔住他,眼中有執拗之意“把苗從殊帶走。”
“你瘋了?”景晚萩覺得徐負雪不可理喻“他身邊那個男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可能是大乘期巔峰。你我不過金丹境,對上他就如兩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嬰兒!”
徐負雪始終保持冷靜“不管是偷是搶,隻要能帶走苗從殊。”
不知為何,他有種自此一走便將永遠失去苗從殊的預感。
以前覺得苗從殊可有可無,隻是因為他自以為十三年情誼無人可以取代。可若當真有人取代了他,他該怎麼辦?若苗從殊真的不要他了,他又該怎麼辦?
這預感令他恐慌,也令他處於鎮靜和瘋狂的兩重天。
景晚萩不敢置信“都他娘的瘋了。”
趁著徐負雪失血過多沒有反抗能力之時,景晚萩直接一掌擊暈他,然後扛起來飛向裂縫。
離開時,他回頭看了眼那渺小得近乎看不見的青衣散修,實在想不通怎麼那麼多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