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獨自待了很久,終於他無法忍耐,看向了冰室。
淵等在那兒,周身蒙了一層霜,仿佛一座美麗的冰雕。
沈清弦心如針扎,他的身體比思緒動得還快,已經出現在淵面前。
紅衣男子看到他的瞬間,冰雪融化、萬物復蘇,他仿佛找回了失去的生命。
淵一把抱住他,急切地吻住他,在他無法形容的熱烈情感中藏著深深的恐懼。
沈清弦心疼得無以復加,哪裡還推得開他。
沈清弦不知道這算什麼……他時刻提醒著自己這是一場夢,卻又不由自主地沉淪其中。
美好的淵,溫柔的淵,愛著他的淵。
他們時時見面,時時親吻,時時都能相擁而眠。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什麼是真實的?沒有淵的世界嗎?那個他苦苦尋找都找不到他的世界嗎?
那樣的真實,他不想要。
就在他生出這個念頭時,他“醒來”了。
還在站在聖殿,但是他和淵的位置再度調換了。
看著高高在上的神,他體會到了“夢中”淵那深沉的恐懼。
沈清弦張張嘴,一行淚順著眼角滑下:“你到底是誰。”
顧見深心疼得一塌糊塗,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就隻能硬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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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你希望我是誰?”
“不該是我希望的……“沈清弦搖頭道:“……真正的你是誰?”
顧見深擁住他,溫柔的吻落在他額間:“不要被你的心所迷惑,它隻會給予你想看到的,隻會欺騙你。”
沈清弦茫然地抬頭看他。
顧見深溫聲道:“你渴望友情,金陽出現了;你渴望愛情,淵出現了;你渴望紅色的花兒被救贖,他們就得到了救贖。”
沈清弦唇瓣輕顫著:“他們都是我的妄想嗎?”
顧見深溫柔的看著他。
沈清弦卻隻覺得頭重腳輕,他問道:“如果都是假的,那什麼是真實的?”連自己的感覺都是虛妄的,那又有什麼是真實的。
顧見深再度抱住了他,給了他溫暖和守護:“放下你的心,信奉永恆不變的神。”
第207章 當初就不該招惹我!
眼睛會欺騙你, 感官會欺騙你,連自己的心都是無法倚靠的。
心底的渴望滋生了無數幻象, 使得現實和夢的界限變得無比模糊……原本堅定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動搖了。
如果心是一切信念的基石,它如此善變和任性,建築在上面的名為堅定和執著的高塔又怎會不搖搖欲墜。
此時此刻, 沈清弦的這座高塔已瀕臨坍塌。而顧見深要做的就是摧毀他心中的這座“高塔”。
上一次入世,沈清弦的所作所為看起來是幫奈找回了自我, 但其實真正受影響的是沈清弦。
顧見深本就是個極度唯心的人,失去記憶也不會撼動他的本性。
入世時的迷茫有一大半是來自於原本奈的記憶,哪怕沈清弦不作為, 他也會慢慢回到真正的顧見深, 自己找到自己。
但顯然沈清弦不會放任不管, 他盡全力幫他,最後卻讓自己深陷泥潭。
天道和唯心是截然不同的。
唯心信奉的是自我,哪怕知道心是善變和任性的, 但還是要徵服心魔, 掌控自己。
天道信奉的是道, 他們同樣被心魔所困, 同樣迷茫與困苦, 但他們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們沒有直面欲望, 而是依賴大道,以亙古不變的道為基準,奠定一個牢不可摧的信念堡壘。
這就是他和沈清弦的區別。
顧見深的心是根基, 沈清弦的道是根基。
心的根基始終是搖搖晃晃的,但顧見深的修行讓他在其中找到了平衡,就像一個巨大的搖搖擺擺卻始終不會倒下的不倒翁。
道的根基最初是模糊不可辨的,但沈清弦的修行就像建房子一樣,一塊磚頭一塊泥,最後讓整座堡壘拔地而起,直入蒼穹。
沒法說哪個修行更好一些,但顯而易見的是,他們走的是不同的路。
顧見深沒辦法建造堅固的堡壘;沈清弦也不能讓自己搖晃。
上次入世,沈清弦過多了解了顧見深的理念,導致他心中堡壘的基石被挪動了。
試想一下,倘若堡壘的基石成了不倒翁,上面砌的無數磚塊,哪能保持平衡?隻怕不倒翁一晃,堡壘就成了一片廢墟。
所以顧見深改變了玉簡的任務,哄著沈清弦來到這個“神”的世界。
他先以金陽的身份接近他,再以淵的身份愛護他,等到沈清弦找到了想要珍惜的東西後,再殘忍地將其抽離。
怎樣讓一個人質疑自己的心?
顧見深很清楚,因為他時時刻刻都處在搖晃中,自然可以輕易讓沈清弦體會那種無法腳踏實地的恐慌。
如果承受不住,那就選擇信奉神吧。
因為與善變的心相比,“神”是亙古不變的。而這裡的“神”就是沈清弦的道。
模糊不可辨,但卻切實存在,是隻要慢慢積累就會越來越牢固的信念。
顧見深此次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完成玉簡的任務,他隻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來擊潰沈清弦萌動的“心”,重新鞏固他的道。
顯然……成效不錯。
在萬秀山醒來,沈清弦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睜眼看向身側,空蕩蕩的,哪還有半個人影。
顧大混蛋去哪兒了!
他看了眼玉簡,其實不用看也知道,任務不可能完成。
他們這次根本沒入世,顧見深诓他封住記憶,然後直接給他做了個幻境。
幻境裡他真是為所欲為,又是太陽花,又是雪蓮花,又是神的,玩得不亦樂乎啊!
沈清弦氣得不行,起身出屋,外頭守著的沐燻行了個禮,小心道:“帝尊說心域有點兒事,先回去了。”
沈清弦氣呼呼的:敢做就別跑啊!
沐燻見他動怒,大氣不敢出一聲。
沈清弦道:“我去趟心域。”
沐燻趕緊應道:“嗯嗯。”
沈清弦剛抬腳又收了回來,他冷哼一聲:“不去了,愛來不來!”說完就轉身回屋了。
輕染聖人:“……”
小金蹦跶過來,問沐燻:“師兄,尊主大人出來了嗎?”
沐燻頓了頓,小聲道:“你還是別進去了,小心被遷怒。”
小金睜大眼道:“尊主大人生氣了嗎?是誰惹了他!我要……”
沐燻生怕這小笨蛋說出了不得的話,趕緊打住:“停,清官難斷家務事,夫夫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小金聽得懵懵懂懂,還追問道:“是陛下惹尊主生氣了嗎?”
沐燻沉吟道:“也不好說啦,估計是小情趣。”
小金:“小情趣?”
沐燻道:“比如……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小金:“啥?”
沐燻捏著嗓子道:“你更無情更殘酷更……”
他話沒說完,沈清弦聽不下去了,他冷哼一聲。
沐燻趕緊一本正經道:“走,師兄帶你去山下買糖葫蘆。”再不走就是他皮痒了!
沈清弦生氣的空擋又忍不住愁了愁:不能把小金交給沐燻了,多好個孩子都要被帶壞!
熊孩子帶著乖孩子下山,沈清弦這個“老父親”獨自在山上空虛寂寞冷。
顧見深不聯系他,他也不聯系他。
他忙是吧?忙!使勁忙!永遠別來萬秀山他才服氣。
可惜也就半個時辰,沈清弦就快忍不住了……
好在某人比他還忍不住,顧見深傳音入密他:“……漣華。”
沈清弦:“呵。”
一個呵字讓顧見深心花怒放,他還以為沈清弦不會理他。
正所謂得寸就得進尺,顧見深趕忙從心域趕過來。
沈清弦察覺到他的氣息,立馬給整個萬秀山張滿結界。
顧見深慢了一步,就這麼被“殘酷無情”地攔在了山外。
顧見深道:“寶貝,開開門。”
沈清弦理都不想理他!
顧見深委屈道:“師叔,山下很冷。”
凍死你才好!沈清弦連一個音節都不想給他。
帝尊大人已經開始不要臉了:“漣華,你不要我了嗎?”
沈清弦:“……”到底還是沒撐住,萬秀山的結界開了個小縫。
顧見深趕緊進來,心裡很是美滋滋,剛才萬秀山的結界雖然把他攔在山下,但卻讓他心穩了很多。因為沈清弦的靈力充盈,不是之前強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醇厚綿長。
——看來之前遭到的反噬被平復了。
顧見深湊過去,將人攔腰抱住。沈清弦一巴掌拍開他,這下可沒收力,顧見深差點兒骨折:“謀殺親夫……”
沈清弦轉頭瞪他:“親夫?你不是神嗎?”
顧見深訕笑道:“好啦,不生氣了。”
沈清弦別開眼,不看他。
顧見深哄他道:“是我不好,沒提前和你商量。”
沈清弦呵呵一聲:“陛下乾坤獨斷,哪裡用和人商量。”
這聲陛下……顧見深也是好久沒聽到了,他知道自己這次是闖大禍了,越發謹小慎微道:“……我錯了。”
他一個勁的做小伏低,沈清弦心裡也不是滋味,他轉頭看他:“玉簡呢!”
顧見深頓了下,沈清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顧見深沒法,隻得把小紅拿了出來,以沈清弦如今的狀態,紅玉簡上的幻術自是瞞不過他,顧見深索性直接將其撤了。
紅玉簡現出了真實的任務:其二十九,為了沈清弦的信仰,放棄他。
沈清弦看得心中一刺,他薄唇緊抿著:“為了我的信仰,你要放棄我嗎?”
顧見深一怔,連忙說道:“不可能,我……”
沈清弦抬頭,澄澈的眸子裡滿溢著不安:“為了我的生死,你會放棄我嗎?”
這句話把顧見深給問住了。
紅玉簡的任務其實藏著一道選擇題:要麼顧見深放棄沈清弦,要麼沈清弦放棄自己的信仰。
但很顯然,顧見深並不想沈清弦放棄自己的信仰,因為他不能接受他有生命危險。
那就隻剩下一個選擇了,顧見深要放棄沈清弦。
沈清弦盯著他,唇瓣因為過度緊繃而失去了血色,他問顧見深:“所以你要選擇放棄我嗎?”
顧見深垂眸,躲開了沈清弦的視線。
沈清弦硬掰過他的臉,逼著他與他對視:“顧見深,你連這點兒勇氣都沒有,當初就不該招惹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有啥不懂的【捂臉】
機器人的世界,講的是唯心道,看似是顧見深的主場,其實是幹擾了沈清弦的道。
雪蓮的世界,講的是順天道,顧見深用幻境讓沈清弦迷茫,引導他質疑善變的心,進而信奉亙古不變的道。
開篇時心域和天道的區別在這一章也直白地點出來了。之前一直含糊不說,是因為覺得說了會少很多懸念,但好像本末倒置了?一直沒說,反而讓大家對這兩個世界迷糊了?
好啦,留言我都有看,批評建議的更是認真讀了很多遍,本來我也有很多不足,筆力啊劇情啊人物啊都不行……不是不想改進,隻是這個過程緩慢且笨拙,很難快速見成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