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上的任務是要顧見深身患絕症,他這身體可沒有丁點兒絕症。
在心境中為了追尋真正的記憶,也沒法進行設定,所以任務是很難做的。
說起任務,沈清弦心裡便很不舒服,他問道:“你不覺得這個任務很過分嗎?”
顧見深疑惑道:“怎麼?”
沈清弦拿出玉簡,顧見深也拿了出來,沈清弦一字一字地念叨:“你身患絕症,無藥可醫,不想耽誤我。”
他念完任務又看向顧見深道:“如果你照做了會怎樣?”
顧見深道:“會離開你。”
“對,我們明明相愛,在一起了,想著天長地久了,你卻一聲不吭地走了,你覺得我會怎樣?”
顧見深心猛地一揪。
沈清弦道:“我會恨死你,也許會想殺了你,可同時你也很痛苦,因為你還愛我,你的離開是不得已,再加上我對你的恨,對你來說是雙重痛苦。”
他隻是這般說著,顧見深竟感覺肌膚像被密密麻麻的針扎了一般刺痛著。
“可是……”顧見深辯解道,“你可以治好我,你的任務是給我治病。”
沈清弦說出了一個可能:“如果我沒有玉簡呢?”
顧見深微怔,他很快說道:“這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因為沈清弦已經有了玉簡,它們是成雙成對的,就像他們一樣。
可為什麼成雙成對的它們發布的任務總是在“欺負”顧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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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沈清弦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但他又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他問顧見深:“你不想找回蘭弗國的記憶?”
一句話問得顧見深眸色微閃。
見他這樣,沈清弦確定了心中所想。
往日裡他說一句,顧見深便能領會三句;他想做什麼連自己都沒有徹底確定,顧見深便已經著手幫他準備了。
這次顧見深明知道他想去心境一探究竟,卻始終閉口不提,甚至還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是在故意避開。
顧見深眉心微擰,說道:“有些記憶,沒必要非得找回來。”
沈清弦怔了怔。
顧見深沒看他,隻說道:“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們在一起了,也彼此相愛,那……”
沈清弦也看向他:“你覺得蘭弗國的記憶會影響我們的感情?”
顧見深視線躲閃了一下。
沈清弦心軟了,他知道他經常不安所以排斥未知,他握住他手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顧見深眉心舒展了下,又道:“哪怕我曾經傷害過你?”
沈清弦笑了:“你覺得你會傷害我?”
顧見深搖頭道:“我傷害自己,都不會……”
沈清弦打斷他道:“也不要傷害自己,因為傷到你也就等於傷到我了。”
他一句話,一個神態,一個柔軟的眼神……顧見深便覺得自己胸腔中那揮之不去的黑霧散了一大半。
“漣華……”顧見深擁住他道,“我們一定要去看這段記憶嗎?”
“必須去看。”沈清弦道,“我不是好奇,而是想探尋究竟,我始終覺得這段記憶和玉簡有一定關系,也和你有關。”
顧見深薄唇微動,終究是沒再說什麼、
沈清弦又道:“玉簡是好還是壞,我分不清楚,所以我想要更多的線索。”
如果隻是些無傷大雅的任務也就算了,可這些任務越發布越殘酷,一味地傷害顧見深,哪怕隻是在假意傷害,沈清弦也不舍得。
愛一個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顧見深舍得不他皺皺眉,他也舍不得他有丁點兒危險。
一切隱患都要切死在萌芽之中。
沈清弦如此這般為他著想,顧見深自是沒再說什麼。
他道:“你有什麼要安排的嗎?”
沈清弦道:“我沒什麼,你呢?”
顧見深道:“這一百三十年,我每天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為的就是等沈清弦來找他,他有空陪他。
沈清弦慚愧道:“讓你等久了。”
顧見深說著玩玩還行,也不願他真上心,他笑道:“沒什麼,一天一個吻足夠了。”
沈清弦竟捧著他面頰,用力親了一下:“一天十個吻都行。”
哪成想沈清弦會這樣配合,帝尊大人立馬心花怒放,“恬不知恥”道:“要不還是一天七次……”
“滾滾滾!”沈清弦惱羞成怒,想揍人。
顧見深笑著把人擁到懷裡,吻吻他白皙的脖頸道:“好了,快到我心裡來吧。”
的確是到他心裡去,去窺探他們不知什麼原因而遺失的記憶。
其實沈清弦知道顧見深在顧慮什麼。
會忘掉,忘得這麼幹淨,是不是萬血之軀的事?是不是他們又遭遇了生離死別,所以才雙雙忘了彼此?
如果真是這樣的,那一定是很痛苦的記憶。
可沈清弦覺得不止如此,他能在這次心境中找到最根本的問題。
和顧見深有關的,和他有關的,也與他們的未來有關的,重要的線索。
沈清弦睜開眼睛,他覺得有些刺目,勉強適應了一下後,他的瞳孔一縮一縮再一縮,最後無限放大!
這……這……
沈清弦一動,叮當之聲不絕於耳,很是美妙。
他四處看看,記憶如潮水般撲面而來,最終他還是沒忍住,撲進了這個被師父藏起來的屬於他的“金銀窩”!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醒來,真是……真是……美滋滋!
沈清弦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山洞,他的金銀窩!
其實用金銀來形容是很不對的,應該說是金紅窩,不過世人總愛把寶石歸為財寶,而金銀和財寶又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叫著叫著這地方就成了金銀窩。
真正在沈清弦的概念裡,這隻是他的家,他的寶貝之家!
這裡藏了他近兩千年收集的寶貝,無數種類各異的紅寶石,還有數不盡的和太陽般金燦燦的金石,這麼多寶貝一股腦堆在一起,哪怕是胡亂擺放,也已經美到超乎想象了。
沈清弦看著這裡,滿滿都是回憶。
人們正常遺忘的記憶會因為一些物件的觸發被激起聯想,進而想起許多。
這床一樣大的紅靈玉,這純金做成了桌椅,這鑲滿紅寶石的王座……
沈清弦不禁感慨:當年的自己真是富可敵國!
他看了一圈,摸了一圈,心疼了一圈後終於想起正事。
他好不容易來了心境,可不是來沉迷他的金銀窩的。
雖然沈清弦很舍不得離開,但想想顧見深,還是硬著頭皮走了。
一步三回頭,要多不舍有多不舍。
走出山洞,外頭是一片冰天雪地。
這兒常年如此,沈清弦還是記得的。因為環境惡劣,所以人跡罕至,再加上他親手布下的結界,除了他師父,罕有人能破解。
可也正是他師父,把他的金銀窩給埋了。
想到這裡,尊主大人的心就疼得滋啦滋啦,都不想去見自家師父了!
當然心裡不想,腳卻實誠得很,回神時他已經回了萬法宗。
如今的萬法宗正是最鼎盛的時候。世間的事物就是這樣,從沒落走向繁盛,再從最頂端下降,最終因為一個契機而散落成沙。
盛極必衰,誰都沒能擺脫,似乎能爭取得隻有讓這個循環慢一些,再慢一些。
沈清弦一入山門,便有人上前鞠躬行禮。
這是一位年輕修士,瞧著眉清目秀的,很是討人喜歡。
“王卿見過師叔。”小修士應該是跳脫性子,但對沈清弦卻規矩得很。
沈清弦想了下,記起來了。
——王卿,他七師兄的關門弟子。
是啊,兩千年……七師兄都有三四十個弟子了。
第154章 兩千歲了又怎樣……
沈清弦跟著王卿上了山, 途中又見到幾個弟子,所有人見到他都是躬身行禮, 看都沒多看一眼。
這模樣沈清弦很習慣了,他萬萬年都這麼過來的,也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可重回這段時光, 他清晰地分辨出自己內心深處是有些失落的。
被人敬仰,被人尊重, 同時也被人疏離。
到了上信峰,七師兄迎了出來:“你還知道回來。”
七師兄還是那副模樣,瞪起人來帶了些薄怒, 可其實了解他的都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
沈清弦笑著道:“師兄。”
七師兄拉著他手道:“有事沒事地就知道躲在那金銀窩裡, 仔細被師父知道了, 又要訓你!”
沈清弦道:“師兄可千萬莫要告訴師父。”
七師兄道:“我不說,可你也要認真些,明明已經有了基礎, 怎地就不努力些, 趕緊成聖!”
沈清弦滿口應道:“我很認真的。”
七師兄沒好氣道:“我信了!”
兩人進了屋, 七師兄知道他愛茶, 特意拿出珍藏許久的紅茶, 吩咐人燒了晨露水, 又親自動手, 給他衝茶。
沈清弦心中感動,連忙道:“師兄放著,我來。”
“你可別糟蹋我這好茶了。”七師兄泡好茶, 給他倒了一杯,便坐下同他闲聊起來。
兩千年,對於修真界來說也是滄海桑田了。
他們師兄弟十九人,留下來的隻有四人。
而其他山峰的情況差不多,收的徒弟多少,其實結果都一樣……
修真大道越走越窄,能容下的人太少,被淘汰的就顯得極多了。
其他兩位師兄常年在外,七師兄是沈清弦唯一親近的,而沈清弦也是老七唯一能見著的小師弟了。
同輩中人一個個離開,他很擔心自己哪天去了,小十九就成了孤家寡人。
可是……沈清弦又不能收徒。
七師兄想到這裡心裡邊一陣酸澀,他說道:“雖說不該這般慣著你,但這些東西放我這兒也是佔地方,你快拿走吧。”
說著他起身,拿了兩個乾坤袋過來,丟給了沈清弦。
沈清弦稍微一看,頓時五味雜陳。
兩袋子滿滿都是金石紅玉,全是沈清弦喜好的東西。
他記起來了,這段時間的記憶一下子變得清晰了。
他一閉關就是數百年,一出來,見著七師兄,他便會給自己這樣兩個乾坤袋。
袋子裡收攏著的全是沈清弦喜愛之物。
那個金銀窩,他七師兄實在出力不少。
東西不是一次性攢齊的,而是橫跨了數百年時間,不斷積累出來的。
是一個師兄對唯一師弟的掛懷,是長兄對幼弟的縱容疼寵……
沈清弦道:“師兄對我真好。”
他這樣說著,七師兄習慣性別扭道:“也就你喜歡這些玩意,我不過是順便收拾,想著與其扔了不如給你。”
順便收拾會收拾這麼多?真想著要扔了就不會用這樣寶貴的乾坤袋好生裝擺了。
沈清弦輕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