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深憂心道:“那你快快回府, 朕讓御醫去府上……”
“不要緊。”見他如此關心他, 沈清弦還是很窩心的, 他說道, “一點兒小病, 休養幾日便好了。”
顧見深還是很不放心,沈清弦又道:“今晚臣不能歇在這兒了,還請陛下見諒。”
顧見深卻道:“留下吧, 朕照顧你。”
沈清弦道:“那怎能行?明日陛下還要上朝!”
顧見深滿目都是擔心。
沈清弦心一軟,安撫他道:“陛下,讓臣回去歇歇吧,明日臣也不能上朝,還望陛下體諒。”
不能上朝?顧見深一愣。
沈清弦生怕他又偷懶,趕緊把後路給封死了:“臣這模樣,實在是受不住清晨的冷風了。”
顧見深不禁道:“國師不在的話,這朝上……”
沈清弦接話道:“陛下,您可以的!”
顧見深心猛一跳,滿心皆是謹慎。
沈清弦假裝咳嗽幾聲,又道:“天色不早了,臣……先回去了。”
顧見深頓了好半晌才說:“國師要小心身體。”
沈清弦行禮道:“有陛下關懷,臣定能極快康復。”
可事實上,他不想康復那就打死都康復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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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朝,沈清弦不在,滿朝文武都一臉懵逼。
國師病了?真病了?病到下不了床了?不如直接病死吧!
赤膽忠心隻想偷懶的國師大人在家打了好大一個噴嚏:這藥效果不錯,他覺得自己仿佛真病了。
雖說沈清弦不在,但他執政許久,正所謂樹大根深,他不在,可他的擁護者還在,所以這朝會沒什麼大波動,還是那般模樣。
顧見深隱忍多年,城府極深,又怎會在此時留下紕漏?
他很謹慎,無論秦清是真病假病,他都絕不越雷池半步。
下朝後,他用了午膳便去了秦府,親自探望病重的國師。
沈清弦早就準備好了,正一臉蒼白地靠在床邊:“臣……拜見陛下。”說著便要下床。
顧見深幾步上前,扶住他道:“國師身體不好,就不要多禮了。”
沈清弦裝作站不穩的樣子,略微行了個簡禮便順勢躺下,一副虛弱至極的模樣。
顧見深眉心緊皺著:“怎麼如此厲害?”
沈清弦正欲說話,便覺喉嚨一痒,他連忙背過身去,重重咳嗽了一會兒:“這會兒還好一些了,陛下又何必過來?若是過給您,臣不安!”
顧見深卻不避諱,起身靠近,試試他額頭後道:“你如此不適,朕又如何放心得下?”
見他這麼擔心,沈清弦還有點小小的負罪感……
小皇帝依賴他,他是很清楚的,設身處地一想,李氏要是病到下不了床,他也要擔心得在一旁伺候。
可也不能再縱著他了,必須得讓他親政!
沈清弦虛弱道:“沒事的,臣隻是風寒,靜養幾日便好了。”
顧見深帶了太醫過來,太醫看過後也這般說道:“陛下放心,國師大人隻是受寒,吃幾味藥,好生靜養便無大礙。”
顧見深松口氣道:“那就趕緊去配藥!”
太醫應聲退下。
沈清弦又道:“陛下還是快快回去吧,臣真怕過給您。”
顧見深卻沒走,他坐在床側,細細把朝上的事說了。
沈清弦聽得很無奈,能不說嗎?他不想聽好嘛,他想休息好嘛!
可也不能真一點兒不管,沈清弦隻得循循漸進地給顧見深意見,努力引導他自己思考,獨立解決。
所有人都以為沈清弦三五日後便會回到朝上,誰成想他一病,竟病了足足兩個月!
後世很多人評價這段歷史,都說是天佑大衛,空降一場大病斷了秦清的狼子野心。
也有人說這是衛武帝的計策,是他設計讓秦清病倒,這才借機親政。
可惜絕對沒有一人猜得到真相……
誰能想到秦清是裝病?就連後世YY的衛秦CP的本子也腦補不出這樣的劇情好嘛!
第一日,顧見深和滿朝文武謹慎上朝。
第二日,顧見深和滿朝文武更加謹慎。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沈清弦直接撂挑子了:“陛下覺得妥當就行,臣先睡會兒。”
辛辛苦苦跑來秦府問他意見的顧見深一臉茫然……
秦清……真的病到如此地步了?病到沒辦法處理朝政了?
他不是裝病?不是試探他?不是埋下了陰謀詭計?
終於……顧見深在朝堂上試著決定了一些事,他本以為會引來巨大反彈,沒想到竟順利得不可思議。
第十日……顧見深去秦府見沈清弦,沈清弦還是滿面病容……
顧見深問他:“怎麼還不見好轉?”
沈清弦虛弱道:“本有些好了,但臣在屋裡悶得慌,出去走了一圈,竟又冷著了。”
顧見深擰眉道:“國師怎能如此任性?當下要以身體為重,萬不能大意!”
沈清弦自是好生應下。
顧見深又囑咐他一番,沈清弦看著他,越瞧越覺得不太對勁:這孩子……怎麼看著瘦了許多?
沈清弦心思一動,問他:“陛下近日可有好生休息?”
顧見深眸色一閃,沒出聲。
沈清弦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他:“難道臣不在,陛下又徹夜難眠?”
顧見深不說,沈清弦也懂了。這可真是太揪心了,他以為他沒事了,不成想竟然還是睡不好覺。
想想以前那瘦弱的孩子,沈清弦便滿心不忍。
隻是他裝病裝得初見成效,此時便“康復”了,豈不前功盡棄?
沈清弦忽然說道:“陛下不介意的話……不如今晚到臣這兒就寢?”
他病怏怏得自然沒辦法夜入皇宮,但以顧見深如今的身手,偷摸出宮應該不成問題。
聽他此言,顧見深明顯一愣。
沈清弦又道:“如果陛下覺得折騰,那就……”
“朕過來。”顧見深這般說道。
沈清弦眼睛彎了彎:“臣隻擔心會將病氣過給您。”
顧見深卻道:“不會的,朕身體很好。”
沈清弦更憂心他睡眠,於是說道:“那臣便恭候聖駕。”
夜裡,顧見深果然來了。
沈清弦特意撤了護衛,顧見深來得很是輕松。
其實來得時候,顧見深想了很多,但看到床榻上虛弱的身影,他便什麼都想不起了。
若有陰謀,那便來吧,好讓他徹底死心。
若是沒有……他想看看他,想在他身邊,想睡個好覺。
沈清弦招呼他道:“床榻簡陋,委屈陛下了。”
顧見深道:“你還在病著,別起來。”
沈清弦樂意懶著,示意性地咳嗽一聲道:“望陛下能恕臣無禮。”
顧見深睡下,聽力卻開到了極限,幾乎聽得到整個秦府的蟲鳴鳥叫。
很安靜……
沒有兵器鎧甲聲,沒有參差腳步聲,甚至沒有僕人的吵鬧細語聲……
很舒心很愜意,讓他很安心。
顧見深輕微轉身,看到了睡著的沈清弦。
他柔順的發如潑墨般散著,身形比之前瘦削了些,眉眼因為生病而顯得蒼白虛弱。
可這絲毫沒有掩蓋住他容貌的精致,反倒平添了一絲病態的柔弱……
顧見深靜靜地看著,忽地一股難以言說的熱氣湧上胸腔,讓他的心髒都跳得更快了些。
第59章 前所未有的快樂
在顧見深心中, 秦清一直是強大又危險的。
但此時此刻,他發現他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強大, 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危險,摒去一切忌憚,他竟看到了另一副模樣的秦清。
美麗、安靜, 像雲端微冷的霧,很薄很輕, 縹緲且無害。
顧見深不經意地伸了伸手,雖然什麼都沒碰到卻像是碰到了很柔軟的東西。
他唇角輕輕揚了揚,慢慢閉上眼睛。
一夜好夢, 第二天顧見深還是被沈清弦給喚醒的。
“陛下?”沈清弦小聲喚他, “該醒了。”
顧見深睜開眼, 這一剎那,沈清弦竟被他嚇了一跳,他好像驚醒了一頭睡獅, 下一刻就會被他撕碎喉嚨。
但很快這種威懾力消失了, 顧見深露出了如往常般依賴的神色:“幾宿沒睡, 有些睡沉了。”
沈清弦半晌才回神:“時候不早了, 陛下還是回去用膳吧。”
顧見深起身道:“嗯, 你好好休息, 朕先走了。”
沈清弦欲起身, 顧見深卻過來給他掖掖被角道:“別起來了,冷。”
沈清弦便道:“陛下慢走。”
顧見深笑了下道:“晚上見。”
沈清弦也跟著笑了笑:“好。”
顧見深走了,沈清弦視線微移, 看向他睡過的床榻,腦中閃過了剛才那凌厲的殺氣。
他的小皇帝似乎沒他想象中這麼簡單?
警惕心竟然這麼高嗎?
仔細想想,兩人同居一室睡了五年,似乎每天早上都是顧見深先醒來。
沈清弦皺了皺眉,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一些東西。
病了足足半個月後,沈清弦假裝讓自己好了一些,至少不咳嗽了,隻是還有些虛弱。
下了朝,顧見深來看他:“怎麼出來了?”
尚未入冬,沈清弦便披了件長毛大氅,極度畏寒。
“總悶在屋裡也不行,臣想出來走走。”
顧見深擰眉道:“吃藥了嗎?”
沈清弦道:“用過了。”
顧見深又道:“這藥管用嗎?怎麼還不見好轉?”
沈清弦道:“今日已經好些了,所以想出來透透氣。”
顧見深試了試他的額頭,不燙,微涼,像細滑的冷玉。
他心莫名顫了下,聲音更加溫和:“朕陪你坐坐。”
沈清弦笑道:“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顧見深不動聲色地說了許多朝上的事,沈清弦神態憊懶,似乎沒什麼精力去聽。
顧見深小心打量著他,見他眉宇間有些疲倦了便道:“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