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笑了下。
顧見深又道:“隻是單純的想著你。”
聽他這樣說,沈清弦還挺開心的,不過他轉眼又想起金烏杯, 於是說道:“我剛到這城鎮,聽到他們要拍賣你做的金烏杯,就想去拍下來,結果等了一個多時辰,拍到這麼個玩意。”
顧見深這下是全懂了。
沈清弦看向他道:“這是你做的?”
顧見深一臉淡定道:“我怎麼會做這種東西?”
沈清弦頓時眉開眼笑:“我也覺得你不會。”
顧見深又道:“也不知是誰做了這個玩意,冠上我的名頭,想要賣個好價錢。”
這道理沈清弦懂,名人效應嘛,很常見。
顧見深想到自己闲著無聊還真做了不少這種東西,於是繼續打補丁道:“日後你再聽到也別當真,我做的東西怎麼會流落在外?”
沈清弦想想他倆在凡間的三十多年,便道:“你還真挺愛做這些東西的。”
顧見深道:“可我絕對不會做如此醜陋的物事。”
“也對。”沈清弦來了興致,“咱們寢居裡的金鳳繞龍杯可是美得很。”
那是沈皇後壽辰時顧見深親手為他重金打造的套杯,上面雕著栩栩如生的展翅金鳳,還有紅眸金龍,要多閃有多閃,金龍眼睛用的那紅寶石更是華美至極,價值連城。
將那金鳳繞龍杯和眼前的金烏杯放一起,估計任誰都想不到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畢竟審美情趣相差太大,堪稱天翻地覆。如此可見為了哄“媳婦兒”開心,顧帝尊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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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醜陋”的金烏杯不是顧見深做的,沈清弦便徹底對它沒了興趣,隨手扔下。
顧見深默默松了口氣。
杯子無趣,這心域卻有無數有趣的東西,沈清弦看向顧見深道:“你忙不?”
顧見深隱約知道他要幹什麼。
果不其然,下一句沈清弦就是:“我能隨你去唯心宮看看嗎?”
他這麼想跟他回家,按理說顧見深應該很開心,但沈清弦喜歡的唯心宮還沒竣工,現在那個唯心宮的風格比萬秀山的乾聽殿還要縹緲,隻怕沈清弦看到了,立馬和他“分手”。
顧見深辛辛苦苦追了三十多年,眼看著有點兒意思了,怎能毀在這裡?
可再怎麼急,那麼一座宮殿也不可能太快完成,三十年也才建了一半,事後還得在細節上做舊,反正現在是絕對不能讓沈清弦看到的。
雖然顧見深可以用幻術立馬讓一座唯心宮拔地而起,但這唯心宮瞞得過天下人卻獨獨瞞不過沈清弦。
用他養父留下靈力可以哄住沈清弦,但那些靈力並不足以支撐如此龐大精細的幻術。
所以……該怎麼辦呢?
顧見深也想坦誠些,可這個坦誠的前提是沈清弦喜歡他。
如今這關頭,隻怕一坦誠就沒有以後了。
顧見深心一橫,隻得繼續扯道:“暫時不行。”
沈清弦滿臉失望:“為什麼?”
顧見深說道:“前陣子唯心宮出了點兒事,他們正在嚴查修整。”
言下之意就是唯心宮全是人,去了也不方便,畢竟這是心域的要地,不是凡間的普通皇宮,哪怕沈清弦能遮掩氣息,但當著那麼多心域大將,還是很有風險的。
沈清弦也能體諒,他皺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顧見深隻得交代道:“我不在的時候,有人偷襲。”
沈清弦問道:“嚴重嗎?”
“還好。”顧見深道,“隻是剛巧負責唯心宮護衛的亂鷹走火入魔,一直昏迷不醒。”
“被人暗算了?”
“是他自己修行出了差錯。”
“這樣啊……”沈清弦想了下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顧見深還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你要幫亂鷹療傷?”
“嗯,”沈清弦說道,“我來的話,事半功倍。”
這話還真不是誇大……雖然天道和心域的信念不同,但修行一道都是從引靈入體開始的,大同小異,所以沈清弦也是可以給亂鷹療傷的。
隻不過顧見深略猶豫,亂鷹如今的狀態已經穩定下來,最主要的是他被安頓在唯心宮裡,沈清弦要去看他就得去唯心宮,嗯……
見他這般猶豫,沈清弦還以為他是在擔憂其他的,比如怕他以療傷為由傷了亂鷹,於是他說道:“你放心,任務未完成,我定不會惹你。”
顧見深轉頭看他,反問他:“任務完成,就可以了?”
沈清弦被他問得一愣。
顧見深雖然問得走心,卻也沒指望他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於是緩解氛圍道:“等任務完成你就飛升了,我也無需擔心這些。”
誰知沈清弦沉默了一會後竟說道:“即便沒飛升,也不會惹你。”
顧見深猛地轉頭看向他。
沈清弦卻有些不自在了,他說道:“你那病人在哪兒?事不宜遲,快帶我去看看。”
顧見深如此已心滿意足,哪裡還會再逼他,隻牽著他手道:“亂鷹的住處很不講究,希望你別在意。”
沈清弦瞪他一眼:“每人都有自己的品位,我哪會肆意指責旁人?”
這話聽得顧見深嘴角又揚了起來,不指責旁人卻指責他,豈不是在說他不是旁人?
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果然沒白過。
顧見深神清氣爽,便想得寸進尺:“能親一下嗎?”
沈清弦:“……”
趁著他不出聲,顧見深湊過去在他唇間啄了一下。
沈清弦默了默,竟什麼都沒說。
顧見深又想再進一尺,這次沈清弦躲開了:“別耽誤了救人。”
亂鷹現在的情況還不錯,顧見深並不是很擔心,但沈清弦如此說了,他也沒再怎樣,牽著他手去了心域四大主城之一的南心城。
亂鷹本來是在唯心宮的,但顧見深早就給他們傳音,把人緊急接去了南心城中亂鷹自個兒的府邸裡。
沈清弦這模樣自是要變化一下的,顧見深道:“我來幫你吧。”
沈清弦說:“行。”顧見深的幻術與心域更相融一些,也更不易讓人察覺。再說南心城也不比唯心宮,遠沒那麼高手壓陣,所以不比擔心暴露。
顧見深也沒做太多變化,隻是讓他的容貌變得普通了些,沒那麼招人。
雖然心域諸子有事沒事就罵沈清弦是史上第一黑心蓮,是偽善的白蓮花,是天道的應聲蟲。
但凡是見過沈清弦的,都震撼於他的容貌氣度。
心域有一大畫師,在他遊歷四方時曾有幸見過沈清弦講道,當時便驚為天人,回來作了一幅美人圖。
這畫卷在當時引起巨大轟動,無數人沉迷在畫中人那雙清冷美目中,甚至因此亂了心智,陷入求而不得的深深苦海。
沒人知道這就是被心域無限抹黑的沈清弦,更不會有人知道這就是他們嘴中的天道應聲蟲。
後來顧見深見到這畫,自是一眼就認出這是誰。
因為這畫已經引得無數人痴迷狂亂,所以他將它帶走,鎖在了唯心宮裡。
從那之後這畫成了傳說。
通過此事就可以明白,沈清弦這容貌是極其符合心域諸子的審美觀,他露出真容,隻怕有不少人要改信天道。
好在沈清弦修為夠高,等闲之輩都不敢與他對視,而那些敢於對視的,皆是心法大成之輩,心志異常堅定。
說話間已經到了亂鷹的府邸。
因為早就通知過了,所以下人們見到顧見深也沒什麼意外,隻是紛紛行禮。
沈清弦如今是大夫設定,按理說該跟在顧見深身後,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然而……尊主大人從不按著設定走,當大夫也是神醫款的,走到哪兒都得讓人捧到哪兒。
顧見深自然是最捧他的那一個。
見狀下人們很是驚訝,對這位沈大夫相當好奇了。
一路進到亂鷹的寢室,剛進門沈清弦便看到了床側站著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轉頭,沈清弦瞳孔猛地一縮。
顧見深介紹道:“這位是小薰,亂鷹的侍女。”
小薰……沈清弦眸色越深。
被喚作小薰的女子垂首,柔柔弱弱地行了個禮:“陛下萬安。”
沈清弦盯著她看了好大一會兒。
小薰察覺到他的視線,狹長的眸子也看向他。
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卻丁點兒不顯。
他不再看她,隻走到床側,探了探亂鷹的脈。
隻一試他便心裡有數,他用傳音入密對顧見深說道:“靈田震亂,心脈大虧,若是我用靈力可以立刻給他修復。”
可是卻會暴露他的身份,這等法術這等靈力波動是極其顯眼的,可能會驚動心域的護衛。
顧見深皺了皺眉。
沈清弦忽地開口,慢斯條理地說道:“其實隻需尋得一味藥,亂鷹將軍的傷便可極快康復。”
顧見深不知道他為何忽然開口,隻順著他問道:“什麼藥?”
沈清弦不經意地瞥了那小薰一眼:“沐月果。”
這三個字一出,那小薰猛地看向沈清弦,一直柔柔弱弱的眸子裡射出一抹精光。
沈清弦看都未看,繼續補充道:“天道浸月宗的月樹上三千年結一枚的沐月果。”
顧見深敏銳地察覺到沈清弦和小薰之間的暗湧,他眼睛眯了下,細細看了看小薰……
小薰立馬垂首,又是那副擔憂心切的模樣。
顧見深開口道:“聽說這月樹是三聖之一的輕染聖人所植,每次結果他都會小心收走,從不外流。”
沈清弦變戲法般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銀白色的果子,他輕笑道:“巧了,我這兒正好有一枚。”
此時此刻“小薰”的表情隻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沈清弦也不看他,隻將這枚果子放到了亂鷹的唇側。
顧見深卻道:“如此珍稀之物……就這樣給了亂鷹,合適嗎?”
沈清弦道:“也沒什麼可珍惜的,總歸不過是一枚果子,我也不樂意吃。”
說著就把這曠世罕見的果子放進了亂鷹嘴裡。
果子觸唇既化,蜿蜒而下,瞬間湧進了亂鷹雜亂的血脈之中。
小薰怔怔地看了好大一會兒。
沈清弦卻看向顧見深道:“幸不辱命,亂鷹將軍已無大礙。”
顧見深客氣道:“多虧沈大夫傾囊相助。”他故意在沈之一字上加了重音。果不其然,“小薰”後背瞬間緊繃。
沈清弦笑道:“陛下客氣了。”
顧見深又道:“天色已晚,沈大夫不如就歇在這兒吧。”
沈清弦道:“自該如此,亂鷹將軍的身體也得由在下好生觀察幾天。”
他倆說著客套話,小薰一動不動,隻是卻沒了那柔弱的嬌氣姿態,已然帶了絲幾不可察的煞氣。
沈清弦卻沒理他,他隨顧見深出去,徑直去客廳喝茶了。
沒了外人,沈清弦直接說道:“若是有所冒犯,還請陛下海涵。”
這聽起來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但顧見深卻懂得,他道:“聽聞輕染聖人隨性不羈,不成想竟如此有趣。”
沈清弦道:“他向來貪玩,也不知又是起了什麼邪念。”
顧見深想了下說道:“我竟沒看破他。”
沈清弦道:“皆因陛下沒上心。”
這倒不是恭維,誠然沐燻的變化術了得,但顧見深用心看的話也是看得穿的,隻是他沒在意而已,畢竟那小薰隻是亂鷹的一個侍女。
顧見深也沒再多說,隻給他倒了茶:“嘗嘗心域的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