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面無比兇險,可同時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若是能利用得好,平王就能成為那個靜觀鷸蚌相爭,最後得利的漁翁。比起上輩子,他或許能提前好幾年坐上那個位置。
兩年來,季和已經暗中投靠了平王,也知曉了許多平王手中勢力,如今這個情況,季和想必已經通知平王,他們該有所準備。
檀繡猜測,這回若是皇帝能撐過去,太子已經必廢無疑,而且定王也會被放出來。
終究不是那中心的人物,檀繡也沒法太過參與其中,她就坐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裡,安安靜靜的看著外頭的風雲湧動,默默的等待著一個結果。
果然,沒過多久,皇帝的病忽然有了起色,據說是季司公從宮外找來的一位大夫,這大夫給皇帝治好了病。
檀繡猜測這大夫應該是平王尋來的人,借著季和的手送到皇帝身邊的,畢竟現在皇帝最提防的就是三個兒子,反倒季和更加得他信任。
皇帝剛清醒沒多久,兩道指令就接連下達,一道廢太子,一道放定王。
太子在東宮被抓,連帶著那一群幕僚一個不漏,全都被控制住了。不過半天功夫,東宮血流成河,被皇帝親信將軍血洗了一遍。太子和太子妃被遷出東宮,囚禁在了宮中最北邊的西淩宮。這西淩宮與冷宮也差不了多少,破敗荒蕪,重兵把守,就是一個監牢。
另一道指令進了定王府,定王被解除禁足,恢復了部分權利。
隻一日,在皇帝的轉瞬考慮間,這兄弟二人的命運就完全調換了,不得不感嘆一句世事無常。這道諭令,是季和親自去傳的,比兩年多前氣色晦澀許多的定王盯著他,良久才陰著臉冷笑,劈手從他手中拿過聖旨,展開又細看了一遍。
“之前那麼風光又怎麼樣,現在不依舊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太子……哼哼,現在已經是廢太子了。”定王將聖旨用力捏住,“所有讓本王不痛快的人,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盡管給本王等著。”
定王說這句話時,眼神意有所指的從季和身上掠過。季和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驚。莫非這定王已經發現當年那件事的貓膩?還是說他知道了自己投靠平王?
不管如何,定王重回朝堂,對他不利,需得更加小心。
但是,季和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檀繡。定王記仇自大的性格人盡皆知,他要是記恨季和,那麼檀繡肯定也會是他想對付的人之一。
季和回到宮中後,仔細叮囑了檀繡許多事,如今宮中局勢不定風雨飄搖,恐怕接著還會有什麼大波折,季和不敢拿檀繡的命去開玩笑。
檀繡也明白,這輩子已經被完全打亂,之後會發生什麼,將是誰也無法預測的。她比季和更加了解定王的瘋狂和大膽,隻要想到上輩子定王一手策劃的那場逼宮,那數不盡的屍體和在自己眼前綻開的血色,檀繡就感覺一陣窒息。
Advertisement
“季和,我覺得定王此人不會善罷甘休,他被關兩年,就算現在放了出來,恐怕對於皇帝太子他們都是抱著仇恨的心態,他忍不了這口氣,我覺得,他會逼宮。”檀繡握著季和的手一字一頓的說。
季和一點也不意外檀繡的話,隻說:“如今定王手中無兵權,皇上的親信林將軍全權守衛宮中,定王就算有心,也無法行事……除非林將軍背叛聖上。”
其實季和沒有告訴檀繡,平王早就料到定王會逼宮,但其中原因與平王很有些關系。平王從兩年前就讓人在定王身邊悄悄傳了些謠言,說是皇帝寵愛平王的幾個兒子,有心將皇位傳與平王。
定王心高氣傲,被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變故,若是不做出些什麼過激的事情,那才不一般。這些,季和有意沒與檀繡說。他早便看出來,檀繡對這些事緊張的有些過分,他雖不知道原因,卻也不想她因此驚惶焦慮,幹脆隱瞞下來。
檀繡不知其中原委,隻將自己上輩子得知的消息委婉提醒,“還有一種可能,林將軍手下的兩個副將之一,是叛徒。”
具體是哪個,檀繡記不太清,但她記得定王那次逼宮差點成功,確實是因為林將軍一個副將叛變,殺死了林將軍,裡應外合。
季和再一次發現檀繡似乎知道許多她並不該知道的事情,但這次他也依舊沒有追究,隻將這件事記在心中,然後偷偷著人去查。這一查,還真教他查出了些事。林將軍手下一個姓辛的副將,與定王有暗中來往。
季和耳目遍布宮中上下,就算是這麼隱秘的事情也被他探聽出來,自然的,平王也就知曉了。
所有人似乎都在暗中布置著,等著那一場遲早會到來的爆發。仿佛是因為要襯託這宮中的古怪氣氛,冬日裡竟然詭異的連著打了幾日悶雷,天上烏雲翻滾,就是遲遲不見落下雪來,凌冽寒風吹斷了南苑十幾株梅樹。
檀繡原以為定王剛被解禁,多少也會安生一頓時間,誰知他根本就不按常理行事,沒過多久,在一日夜晚,毫無預兆的進行了逼宮。這個時間比上輩子足足提前了好幾年。
日日在宮中四處巡邏的衛兵一夕換了主將,懵懵懂懂的從守衛宮城的人,變成了圍困宮城的人。
那一日夜晚,季和恰好輪值,要歇在皇帝的延慶宮,照看皇帝。皇帝先前被損了身子,即便解了毒性,但身體本就不好,折騰一番,對外說是身體好了,其實每日裡還是有大半時間要臥在床上。
半夜裡,皇帝忽然大汗淋漓的從夢魘中醒了過來,他嗓中赫赫出聲,雙目發直,雙手抓著虛空,狀若瘋魔的大喊著:“來人!快來人!護駕,有人要害朕!”
他還未喊完,季和就匆匆趕來,安慰他道:“聖上,您可是做了噩夢?林將軍和奴才都守著您呢,太子也被看守在西淩宮,無人會敢來謀害聖上。”
皇帝忽然發起火來,一把將床上的軟枕和床邊的燻爐掃落在地,“什麼太子!敢弑父的東西!他一次沒殺成朕,還想再殺一次,孽障,這孽障!”
皇帝的雙眼中滿是血絲,“季和,明早你就去替朕擬旨,不,現在就去,將太子賜死!”
季和心頭清明,皇帝這是被先前那餘毒快要折磨瘋了,如今看誰都覺得要害自己,他已經連著做了好幾日噩夢,日日如此。
他自然不會忤逆皇帝,聞言隻應了一聲是,就準備去拿聖旨。可還未轉身離開,忽然遠遠的傳來一陣悶響。
“這是,打雷了?”皇帝顯得有些神經質,他側耳靜聽了一會兒,忽然又對季和吩咐:“快,快去看看,外面肯定出事了!讓林戗進來,讓他守在朕身邊!”
“是。”季和快步走出去,見到幹兒子季慎知站在門口,一招手將他喚過來耳語幾句,季慎知立刻點頭,帶了兩個人匆匆往季和那院子趕過去。
出事了,這是季和聽到那聲悶響後的第一反應,他站在延慶宮門口,因為延慶宮地勢高,他能清楚的看到皇宮最北邊的角落裡,升起了濃煙和火光,那火光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顯眼。那是關押了太子的西淩宮。
本該守在延慶宮附近的林將軍不見了蹤跡,季和仿佛嗅到了一絲血腥味,當下臉色一變,轉身就往回走,剛到延慶宮殿前,季和就見到皇帝踉踉跄跄的扶著一個小太監跑了出來,口中還喊著:“季和!林戗!人呢,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聖上!”季和跑過去,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林將軍不知去了哪裡,這……奴才方才還看到北邊兒有火光,這、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皇帝也看到了北邊的火光,臉上神色變幻幾下,“是誰,這次又是誰,是太子,還是、還是定王?或者平王?”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因為延慶宮大殿前的大門被突然打開,一個身穿鎧甲的男人騎著馬來到了他面前,密密麻麻舉著火把的衛兵在兩旁開道,很快擠滿了延慶宮前的空地。
延慶宮僅剩的二十幾個護衛攔在皇帝身前,皇帝看著那無數亮閃閃的刀尖,一手用力抓著身邊季和的手臂,顫抖著身子怒視馬上意氣風發的定王。
“為什麼?為什麼?等朕百年,這皇位遲早就是你的,就連這麼幾年都等不得嗎?逆子啊你這逆子!!”
定王笑笑,忽然一揮手,將一個人頭隔空扔到了皇帝面前。那沾血的人頭滾動幾圈,恰好停在了皇帝面前,皇帝低頭一看,正對上太子那雙暴突的眼睛。
“父皇,憑什麼你一句話就能決定我的生死?你任由太子那廢物在我腦袋上踩了那麼多年,三年前又將我關在了定王府,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實話告訴你,別說幾年,我連一天都不想繼續等下去了,今日,父皇你最好乖乖的傳位與我,否則……兒子恐怕就真的要做個大逆不道之人了!”
第119章 太監是真太監23
“父皇,你還在等什麼?難道是想等林將軍來救你?”定王見皇帝遲遲不願動, 忽然滿面笑意的問。
皇帝表情一變, “林戗已經被你殺了?”
定王搖了搖頭,“林將軍可不是我殺的,也用不著我親自動手。”說完他摸了摸身下的馬頭, 語氣涼涼的說:“行了, 就算再拖延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現在整個宮中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父皇, 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趕緊寫了傳位詔書,說不定兒子還能好好送你養老。”
皇帝氣的渾身顫抖,怒目圓睜, 忽然猛地一抓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定王眉頭一挑,抓著馬鞭從馬上跳下,大步靠近皇帝。攔在皇帝身前的那二十幾個衛兵都是精銳,面對著這麼多的敵人虎視眈眈, 也頑強的沒有退後一步。
定王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就想讓身後的手下上前來把這些統統殺了,可他還沒動手,皇帝就斷斷續續的說:“朕……朕答應你。”
然後他扭過頭,要往殿裡走。季和攙扶著搖搖欲墜的皇帝往延慶宮內走,他的手臂被皇帝重重的攥著,能清晰的感覺到皇帝此刻的憤怒。
忽然,皇帝用一種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對他說:“季和,朕床邊暗格裡,有留下的詔諭,第三格那個寫著傳位平王。如果你這次能逃出去,告訴丞相,讓他尋機會將東西拿出來,昭告天下,務必不能讓定王這狼子野心的東西奪了朕這皇位!”
季和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他察覺到扶著皇帝的那隻手中,被塞進來一把鑰匙似的硬物。隻不過一瞬間,他就讓自己平靜起來,將鑰匙一轉塞進了袖中,若無其事的垂著頭將腳步沉重的皇帝攙扶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