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浩渺,林織看著劫雲有些入神,想著這數據構成的世界,想著01,又想著愛人的完全體。
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便足夠了。
林織收回視線,運氣術法朝著庭砚的洞府而去。
禁制被觸動,在練功臺前的庭砚抬眼,身形在原地消失。
後趕來的弟子也沒人敢去找劍尊的位置,紛紛盤腿打坐,感悟天道。
“師叔。”
林織並沒有走進洞府太深,隻是在門口等著,看見走近的庭砚,微微躬身行了弟子禮。
他以為庭砚至少會問問他的來意,可是沒有,庭砚並沒有開口,視線落在他的發頂上,帶著平靜的溫涼之色。
在暗淡的天光下,劍尊清俊的眉眼越發顯得沒有血色。
有點怪異,林織心想,莫非是庭砚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既然他是主體,有這種情況也很正常,林織壓下來這不知真假的猜測,無論庭砚有沒有察覺,於他而言都一樣。
林織刻意做了調整呼吸的動作,道:“師叔,我想同你說那咒術的事。”
“那解咒的辦法,真的有效嗎?”
林織面上帶著遲疑之色,後一句詢問聲音低低,似乎是掙扎了一番才問出口。
庭砚的心神一凜,垂在寬大衣袍裡的指尖抵著掌心,他不動聲色地問:“出現什麼異常了麼?”
“前幾日在沒有任何靈氣介入的情況下,它又……當時事出緊急,我便沒有來尋您,您不是說可以漸漸祛除麼,為何它還是……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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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織的言辭中模糊了如何度過情毒的事,表達出了對於問題無法解決的困惑,他沒有失禮地對長輩進行詰責,但還是不免透露幾分苦悶。
庭砚並沒有很快回答,因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青年刻意含糊的地方。
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青年眼眸渙散時眼裡的水霧,過度殷紅的唇舌,靡麗蠱惑人心的風情,不僅通過視線,也通過自身分裂出的另一個魂魄。
在此之前庭砚從來沒有共感過,大概得益於他的修為越發精進,情劫的到來與情感的穩定,讓他的境界有了松動,被人為分裂的魂魄聯系的越發緊密,所以他才能模糊感受。
彼時難以言表的焦灼牽動了他的傷處,靈氣暴動的痛楚讓他隻能慣性隱忍,在那期間他忽地想起林織的木靈氣修補他內府時微弱卻又舒暢的滋味。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庭砚時不時看看水鏡發現分魂竟然還未分開,他的情緒可見一斑。
不過元止就這麼結丹了,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庭砚極快地掩去了對自己的創物的殺意,微微皺眉回答道:“我會再去查探一番。”
林織抿唇道:“麻煩師叔了。”
這件事了,林織並沒有很快離開無間山,而是等到元止渡完雷劫才走。
元止成功結丹後打坐入定,不知要多長時間才能醒來,林織給他洞府前的千心藤澆灌了靈氣,留下了口信才離開。
庭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御劍離開了歸一宗。
他再一次去往了那做合歡宗的城池,兀自現身於那人面前,抬手將他禁錮,這次他並未多言,直接進行了搜魂。
他們之間的修為差距,讓男人想跑都做不到。
邪修腦子裡的腌臜事多,庭砚略過那些,搜尋著他要找的答案。
他下手並未客氣,在這種粗暴手法下,找到了相應的記憶片段。
庭砚的臉色變得極為沉冷,未曾想到他竟然受到了欺瞞。
在為了渡過情劫分魂之外,他又一次嘗到了傲慢的代價。
如果他仔細查探,怎麼會有如今的成人之美,又或者說,如果一開始他就不想著分魂,又怎麼會是今天這個局面。
庭砚懸在男人頭顱上方的手掌不自覺微微收縮,靈氣為劍,見血封喉。
男人身體裡的元嬰外逃,庭砚並未阻攔,看著劍意隨元嬰去尋身外化身斬草除根。
除了換骨重生的無解之咒嗎?
庭砚思量了片刻,並未回歸一宗,而是拖著病體去拜訪了故人。
他不信世間有這樣的無解之事,他一定能為林織尋到一個法子。
他既應允了他,身為師叔,又或者說身為……總之,他不會坐視不理。
第268章 師徒的共有情劫
林織在回雲霧山的途中,通過腦內地圖看見了庭砚離開歸一宗,並沒有太意外,對於身上咒術這件事,在柳碎青和庭砚之間他本是更信任庭砚,可就身體的狀況來看,也許其中出現了一點波折。
同無間山的終年寒風凜冽不同,還未靠近雲霧山,就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盎然春意,飽含生機。
即使有淨塵訣,林織還是習慣性泡了個澡。
雖然沒有水靈根,但施術引水升溫於他築基中期的修為來說不算難。
紅月附近有著斑駁的吻痕,大腿內側也分布著些許齒痕,不怪林織說元止是小狗,這形容簡直再契合不過。
林織靜靜泡在水中,回想著愛人許久未展現出的生澀。
誰讓上個世界的靈魂碎片仇或是個看起來就很能幹實際上也很能幹,一點看不出沒出廠的感覺的人。
久違倒也有趣,林織點撥一二,教導了一番後,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將最初執著的身體潔癖淡忘在腦後了。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會用這種標準去看所有靠近他的或者他感興趣的人,他知道愛人必定會忠於他,而他也不會再選擇別人。
至於眼下這種情況,隻能說是有趣的意外。
雖然是分魂,但l林織其實並沒有把元止和庭砚割裂開來,他並沒有把看起來並不相似的兩個人當成兩個獨立個體,雖然先前是說過他們誰更討他歡心他就幫誰這種話,但事實上他們都很愛他,隻是方式不同。
事實上林織覺得他們很像,自然,這話要是被歸一宗的人聽見了恐怕會覺得匪夷所思,哪怕是01可能都會覺得奇怪,元止和庭砚,即使是一個魂魄裡分出來的,又有哪裡相似?
可對於接收愛意本身的林織來說,完全可以把元止和庭砚當成一個人來看。
無論是熱情直白的年下,還是看起來淡漠卻為之計深遠的年上,在觸碰他時,愛意的重量是一樣的。
於他這種索取愛意到病態貪婪的人而言,他根本不覺得愛人一分為二有什麼棘手,他自如地周旋在他們之間,於快意中實現目的。
木桶裡的水溫熱,林織不自覺地運轉起體內的靈氣,不遠處的千心花感受到了,伸出一根枝幹,在木桶上纏繞湊到了林織的跟前,給他開了一朵小花。
林織蔥白的指尖挑起略顯粗粝的枝幹,低頭嗅聞著花的香氣,眼尾含著一抹淺淺笑意。
他的本性確實不怎麼樣,事事習慣算計為先,但那又如何,愛人又不是第一次識破他的本性,依舊沒從他的網裡逃脫。
這就足夠了。
林織穿好了衣衫,在巡查靈圃時,碰上了三師兄,想起了他要說的事,便問道:“師兄,師父可曾回來了?”
彥朋:“回了,恰好在劫雲顯現時,聽說是元止師弟結丹了?”
他的神色裡帶上歆羨之意,他雖然也是金丹修士,但也在藥峰待了許久,對於這等修煉天才,自然是豔羨的。
林織點頭:“正是。”
彥朋笑道:“按照師弟你的修煉速度,恐怕下次劫雲就要在我們雲霧山了。”
師弟與元師弟同時入門,都是萬裡挑一的單靈根,還都走來完登仙梯,可以說是歸一宗眼下時段的雙璧,但元師弟聲明更顯,而且先一步結丹。
彥朋雖然知道小師弟是寬厚溫和之人,但擔心他修煉時間短心裡失落,也不想他和要好的師弟起了罅隙,特地激勵安慰一番。
“師弟若是要尋師父的話,再等一會兒吧,師父此時應該正在給大師姐輸送藥力。”
“多謝師兄。”
林織笑盈盈應道,不僅是因為彥朋的提醒,還因為他隱晦的關懷。
在愛人之外,他時常也覺得這些世界不錯,即使這些都隻是數據構成的人,但他們的關心並不是程序設定。
林織回洞府打坐修煉了一會兒,才去往師父的木屋。
在禁制外送了傳音紙鶴,得到應允後林織走了進去。
應該是師父喂了藥的緣故,即使大師姐身上還是魔氣環繞,但已經比他上次看起來要好得多,但那魔氣應該是侵蝕已久,看起來盤亙的格外頑強。
林織和師父說了先前的發現,並且用千心花當場演示了一下。
任鶴波大喜,對於林織獲贈千心花種子這種事並不覺得奇怪,畢竟木靈根就是草木偏愛之人,他讓林織在這裡看著,急急忙忙去了靈圃,打算把那株大的千心花挖過來。
隻是出乎林織意料的,那株成年的千心花對於魔氣並沒有任何反應。
在任鶴波的壓制下,它並沒有完全鋪展開,白色的小花無風自動,顯得格外乖順,卻也對魔氣視若無睹。
當然,它也沒有完全把自己當成觀賞植物,它還記得時時給它澆灌靈液讓它十分喜愛的青年,悄悄地把枝幹蔓延到了林織的腿邊,想要纏住他。
隻是還沒搭上,林織養育的被改造過的幼年千心花破土而出,用更細弱的枝幹打了過去。
字面意義上的‘打’,任鶴波看見兩株花用根系互相鬥毆,連忙把千心花成年體收了起來。
“老夫一把年紀了,第一次看見花草打鬥。”
要不是修士不需要睡眠,任鶴波可能還會懷疑自己起猛了。
任鶴波的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不解道:“為何獨你養的這株會吞噬魔氣?”
“弟子不知。”
林織搖搖頭,他也不太清楚千心花的異變來源於什麼。
“你說你在養育它的過程中加入了其他植株的特性,都有哪些?”
“舞晴草、纏藤、婆羅花、白蝶山……”
林織並未隱瞞,將自己做過試驗後的幾種說給了任鶴波聽。
林織自然是積極嘗試每一種他覺得有用的植株,千心花和它的本體早就不相同了。
小老頭聽得表情微微扭曲,就好像聽見了有人把小麥和茄子雜交,結出了魚腥草味的葡萄那樣,一度對自己給徒弟教了什麼而恍惚。
他是個正經的藥修,沒有教過這種匪夷所思的種植技術啊!
“千心……千心花吸入魔氣後,對你自身可有影響?”
任鶴波實在不忍心把這個東西再稱呼為千心花了,如果它是千心花,那麼他在靈圃裡種的又是什麼!
這種千心花哪怕進入成熟期也完全不能採摘入藥吧!到時候別說有清心之效了,別把人吃死就算好了。
林織思索了一番,搖了搖頭。
“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