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換了個話事人,又變得風平浪靜,之前的一切仿佛沒發生過。
林織找到了高渠,但那個總愛搖著扇子說要回人間做富貴闲人的公子哥,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通過知情人的講述,林織明白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和原主的經歷很是相似。
當初歸一宗一別,高渠在此處下靈舟,本該回家的他,被合歡宗的人盯上,為他宣揚秘法,被鑑定為五靈根的高渠本就有些心灰意冷,聽見修煉他們的功法可以淬煉靈根,便歡喜地跟著練了。
但很快他發現這種修煉的不對勁,合歡林內的交合之會以及圈進凡人更是讓他明悟本質,但為時已晚,他試圖從陣法中逃離,沒一會兒就被抓住,這也正好是林織看到的那一幕。
身為叛徒他自然沒有好下場,林織進入合歡林時,他已經死了。
林織用他曾經的扇墜作為陪葬物,把他下葬了。
“師兄,別太難過。”
元止站在林織的身旁,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林織對他笑笑,表示他的情緒還好。
他並不是難過,隻是在想這死生之事無常,放在哪個世界都一樣。
哪怕是像謝青所在的世界,人死後還有意識能夠在輪回之前玩逃生遊戲,有著能夠返回人世的希冀,但他們依舊在俗世定義裡完全死去,無法對現世更改分毫。
裴鐸的世界反而是生死界限最為模糊的地方,有鬼有妖,可即使如此,死生不同,陰陽有隔。
林織對此本不在意,隻要別人的生死不給他造成麻煩,他便不關心,隻要事情做完了,沒有未盡之事,他對自己的命也不太在乎。
但漸漸地,他也有幾分上心了,因為有人想努力活著。
林織看著眼前的元止,開口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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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林織想要愛人不是因為他而活著,但他清楚,他是他存活於世的重要支柱。
當愛人越來越愛他時,這條救贖之路就越快走到盡頭,他們便越快在終點相遇。
雖然在低靈域的第一個鎮子上就出了些狀況,但因為林織和元止都沒有受太重的傷,所以在事情處理好後,兩人並沒有就此返回宗門,而是繼續跟著隊伍歷練。
解決了十個城鎮的麻煩後,歸一宗的隊伍才返回。
這一趟對林織來說收獲頗豐,不他僅將能力進行大範圍的實驗,而且還運用在了實戰上,產生了不少改進的想法。
回到歸一宗,在接連送走探望他的師父以及三師兄後,林織開始閉關悟道,連元止也沒空見。
一個月後,小小的雷雲在雲霧山頭出現,不一會兒便消散。
林織成功築基,感受到了體內越發充沛的靈氣與更加寬闊堅韌的經絡,滿意地彎唇。
隻是白皙腹部上,淡紅色的月牙依舊牢牢霸佔在原先的位置上,仿佛生來就有的印記那般,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
林織的指尖撫過月牙,想著柳碎青曾經說過的修為越高情毒發作越頻繁的話,陷入思量。
這個東西可以利用,但也必須解決。
林織在心裡盤算了一番,摸了摸越發茁壯的千心花,給它喂了靈液後走出了房門。
出了門後,他一眼就看見了等在門前的黑衣少年。
“師兄。”
元止低喚了他一聲,眼眸亮起,顯得十分高興。
林織有些許意外:“師弟,你怎麼在這兒?”
他並未給自己這次閉關定下日期,元止應該不知道時日才對,怎麼出現在他門外。
元止指了指天空:“劫雲,我來替師兄護法。”
林織明悟,他忘了這個。
元止繼續道:“還替彥師兄和任師叔傳信,他們有事先離開了雲霧山,所以託我多看著。”
“師弟可知道是什麼事?”
元止點頭:“任師叔說與他的大弟子有關,他們去請了我師父出關。”
在元止的講述中,林織明白了來龍去脈。
林織在師門中行四,自從進入宗門以來,他隻見過三師兄彥朋,因為其餘兩位都不在歸一宗。
二師兄好雲遊,喜歡四處尋訪靈植,越是高階不可得的珍貴靈植,出現的地方便越隱秘,根據三師兄所說,二師兄已經快五十年沒回宗門了,
至於大師姐,目前下落不明。
一百年前,大師姐進入了某個秘境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她的魂燈並沒有熄滅,任鶴波為此花了很長時間尋了很多法子想找到她,可一無所獲。
就在前幾天,任鶴波忽然收到了大師姐的傳音,立刻尋上了庭砚,請他出宗幫忙,拜託元止多注意林織的動靜。
“我這些天閉關,沒能及時回應你的消息。”
林織有些抱歉,他也是才發現傳訊珠有幾道靈力波動。
“沒關系,師兄的事重要。”
元止搖搖頭,並沒有因為這段時間沒被理會而失落。
當他看到林織的時候,那些情緒就已經被撫平了。
除去守在這裡的幾天,才四個十萬劍,時間一點都不長。
他的靈魂澄澈明亮,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我現在要去澆灌靈植,師弟可要跟著?”
元止自然跟著,在林織的身後亦步亦趨,看著他的靈氣滋養著那些花草。
“寒晶竹就隻能生到這麼大,很是精致漂亮。”
林織為元止介紹著苗圃裡的白色冰晶狀的竹子,俯身摸了摸竹的尖尖。
它們目前還是幼嫩狀態,隻到人的小腿高,它們一生也就隻能長到這麼高,等到外殼由透明冰晶狀變成白玉狀,便是成熟了。
“是很漂亮。”
元止毫不猶豫地點頭,在他心裡,林織握著竹子的手,遠比竹子本身漂亮。
後來元止才發現,原來師兄的手握在他身上時,更是讓人目眩神迷。
林織原以為找回大師姐恐怕要一段時間,可還沒等他帶著元止看完靈植,雲霧山便有了波動。
師父回來再直奔洞府,在看見林織時停了雲舟。
“小織,你大師姐目前情況不妙,我恐怕要護法多日,庭砚他狀況也不大好,我與伍冬那老東西通訊,卻知他在閉關。我本打算讓你三師兄去照顧劍尊,但他受了點傷還有山中事物要照料,你便去照顧你庭砚師叔幾日,藥按照這裡面的配。”
任鶴波難得急躁,交代的語速極快,給林織丟了枚玉簡,便又匆匆離開。
這不過幾個眨眼的事,林織拿好玉簡還未讀取,三師兄便有氣喘的出現在了雲霧山上。
他的靈力顯然已經幹涸,林織給他喂了補元丹,他立刻打坐,一時半會兒好似也無法交流。
林織見狀也沒打擾,找了其他弟子讓他代為注意,讀取了玉簡裡的內容,進了庫房拿藥登記。
“師兄,我帶你去。”
在林織召喚仙鶴坐騎前,元止攔下了他。
通體漆黑無鞘的劍在空中變大,元止握住了林織的手,帶他御劍去往無間山。
“也不知師叔傷的重不重。”
林織微微蹙眉,除了對庭砚傷勢的關心外,還有些其他考量。
他勢必要靠近庭砚,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還挺快。
聽出了林織的擔憂,元止答:“應該不重。”
反正死不了,庭砚如果要死了,他能感覺到。
林織不疑有他,可走到庭砚洞府前聽到內裡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咳聲,又對元止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暖玉床上,墨發披散的劍尊面龐比玉枕還要蒼白,唇瓣毫無血色,如同隨時會凋謝的蓮。
他抬眼和林織對視,又捂唇輕咳,透著隱忍的病態。
他的視線向後,對上了面無表情的分魂,眸色淡淡。
第258章 師徒的共有情劫
林織快步走到了庭砚的跟前,取出了儲物玉佩裡的藥草。
這些高階藥草已經經過炮制,不適合萃取,林織取出小藥鼎與竹筒,開始煎藥。
在這個等待的過程裡,林織看向了已經閉上眼的庭砚,眉心不自覺皺著。
林織很少看見愛人脆弱的模樣,即使是不良於行的明遙,也是相對健康的,不會令人心驚產生他是否下一刻便會死去的感覺。
可庭砚不同,他的身體真的很差。
像是被人握在手裡快要融化的雪,生命的消逝感鮮明。
“師叔,我師父要替師姐護法,所以暫時由我來照顧你。”
庭砚的睫毛輕顫,似乎在表示他知曉了。
“師叔,可否讓我探查一番?”
若是林織和庭砚同等修為,便不必這般詢問,可他的修為差庭砚太多,庭砚若是不願意,可以輕易地將他的靈氣絞碎。
庭砚的聲音微啞:“可。”
林織將手搭在了庭砚的脈搏上,放出了一縷靈氣閉眼探查,用靈力內視著庭砚的髒腑。
越看他的眉頭皺的越緊,庭砚身體內的情況已經不能用糟糕來形容,像是破敗的斷壁殘垣,搖搖欲墜地支撐著,仿佛一點動靜都能讓它轟然倒塌。
林織收回了靈氣,他並未說什麼,轉頭看著藥鼎控著著時間與火候,將藥材放下去繼續煎煮。
洞府內的氣氛變得無比安靜,元止蹲在了林織身前,幫他一起看著藥。
在元止的斜前方,擺放著淡金色的花。
那盆被他偷藏起來,他短暫擁有過卻並不屬於他的花,正散發著盈盈的光。
它顯然被照顧的很精心,如此華美舒適的洞府,明珠為飾,鮫绡為床,特制的陣法,它顯得生機勃勃,不像是在他簡陋蒲團上那般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