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卓回他:“沒人理我,我還是獨行俠,估計又在背後說我怪,我也沒辦法麼。”
陶淮南於是笑了笑,和他說:“你要多交點朋友啊,小卓。你主動和別人說說話,不然別人覺得你太高冷了。”
潘小卓:“唉再說吧,我不知道和他們說什麼。”
哥哥有時候和遲騁打電話會開免提,陶淮南坐在旁邊不出聲,隻安靜地聽。
遲騁每天都很忙,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愛學習。遲騁不怎麼主動給陶曉東打電話,他本來也不是個會主動打電話的人,隻是哥每次打給他他都會接。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聽他的電話會覺得冷漠,隻有親近的人知道他本來就是這樣。
遲騁不會提起陶淮南,陶淮南也不讓哥哥提起自己。每次聽到哥哥差不多要說到他了,陶淮南都會朝哥擺擺手,示意不要說。
遲騁是愛哥哥的,哥哥很溫暖,陶淮南希望他能經常和哥哥通電話。
陶淮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周期也沒什麼規律性。有時候好多天都正常,卻突然哪一天又不說話了。
陶淮南和哥哥說:“曉東對不起。”
“別對不起,不要說這個。”陶曉東摟著他,用力捋捋他的背,“別跟哥說對不起。”
“可我本來就很對不起你,”陶淮南說話慢慢的,下巴搭在哥肩膀上,和他說從前,“小時候聽別人說我會一輩子拖累你,是個拖油瓶,我心裡會有點難過,還會偷偷哭。”
陶曉東聽不得他說這個,可也沒打斷他。
“小時候覺得他們壞,因為覺得我自己也很可憐,我也不願意的。為什麼他們都那樣說我,也不是我想瞎的,又傷心又委屈。”
“後來長大了一點,就不委屈了。覺得他們說得其實很對,你和小哥都被我拖著,雖然有時候也覺得內疚,可多數時間不會想那些,我們三個多好啊,我再努力點兒,盡量不需要你們照顧,也沒什麼嘛。”
“對,你沒有拖著我們。”陶曉東親親他的額頭,“你是最好帶的小崽兒。”
“現在不好帶啦,”陶淮南穿著毛衣,給人的感覺暖和和的,他趴在哥肩膀上,眯著眼睛笑了笑,“你看你現在,哪兒都去不了了,工作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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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想工作,隻想陪著你。湯哥也不讓我工作,正好咱倆就天天在一塊兒,多美。”陶曉東輕聲和他說。
“嗯呢,”陶淮南擁抱了一下哥哥,慢慢說,“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想給你當哥哥。換我每天照顧你,哄你抱著你,也把好的都給你。”
陶曉東用力閉上眼,緩了幾秒,啞聲說:“咱先過好這輩子,寶貝兒,下輩子的事兒下輩子說。”
遲騁生日的那天,陶淮南有一上午的課。
哥哥陪他一起去上了課,回來之後在廚房給他煮面。哥學著從前遲騁的方法,食材還是那些食材,順序也沒變,每次陶淮南都笑著說句好吃,但終究不是一個味道。
哥手機就在茶幾上,響起來的時候陶淮南拿了起來。廚房油煙機嗚嗚地響著,哥聽不到鈴聲,也聽不見陶淮南叫他。
陶淮南替他接了,平時也偶爾會替他接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讓陶淮南的動作停了一下。
“給我打電話了哥?沒拿手機。”
陶淮南聽見那聲音,隻覺得很熟悉很熟悉,好像他一直都還在。
“小……”陶淮南頓了下,說,“生日快樂,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陶淮南隻說了這一句,去廚房把手機給了哥。
“來電話了?”陶曉東看見陶淮南遞手機過來,往屏幕上看了眼,隨後看看陶淮南,把手機放耳朵邊夾著,跟遲騁說話。
遲騁的聲音語氣都正常,像是什麼波動都沒有。
陶曉東上午打電話本來是要給遲騁說個生日快樂,煮著面給岔過去了,電話掛了陶淮南在他旁邊提醒:“沒祝他生日快樂呢。”
陶曉東“哎”了聲說:“我給忘了。”
陶淮南淺淺笑著,說:“那你再打一個補上吧。”
陶曉東說:“等會兒打,我先把面盛出來。”
“現在就打吧,”陶淮南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掛著小小的弧度,顯得很溫柔,“不然像是你把他生日忘記了。”
陶曉東回頭看他,摸摸他的頭,說:“行,現在打。”
那晚陶淮南做了個夢,夢裡有遲騁,有哥哥,有十爺爺。那是個很好的夢,醒了以後陶淮南嘴角一直帶著點笑,躺在從前遲騁的枕頭上,滿足地用手搓搓枕頭邊。
這天早上沒有課,不用起很早。陶淮南坐起來邊伸了個懶腰邊邊舒服地嘆口氣,湯哥上班之前進來看他一眼,陶淮南說:“早上好湯哥。”
“醒了啊?”湯索言笑著回他,“看頭發亂的。”
陶淮南摸摸頭發,笑得傻裡傻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多雪,陶淮南每天走在路上都能踩到咯吱咯吱的厚雪,還是因為遲騁生日那天的那通電話,電話裡算上遲騁那句不是衝他說的話,全加上也就一人說了一句。
說不清到底因為什麼,反正陶淮南漸漸變得穩定了很多。盡管還有反復,可明顯比之前好多了。
陶淮南在微信上給潘小卓發消息說:“小卓,我最近很好!”
潘小卓馬上回他:“真的啊?太好了!”
陶淮南聽見他呼哧呼哧地喘氣,問他:“你跑啥呢?”
潘小卓邊跑邊回他:“臨時換教室了室友沒告訴我,我到了才知道,離老遠了!”
“你又被排擠了,”陶淮南說,“看來你還是沒跟同學搞好關系。”
“我試了,失敗了!”潘小卓跑進了教學樓,“先不說了淮南,我去上課了,周末我接你來我學校轉轉?”
陶淮南說:“好啊。”
其實陶淮南沒什麼可轉的,反正他也看不著。但他還是去了,被他哥捂了厚厚一層帶帽子的大棉袄,讓潘小卓給領走了。
哥哥終於不用每時每刻都盯著他了,陶淮南從這時候開始能夠自己去上課,下課了再一個人打車回來,有時候哥會去接他。
陶淮南第一學期的課上得不好,但好在第一學期都是基礎公共課,還沒有開專業課。班裡同學都很熱心善良,給了陶淮南很多復習資料和整理的筆記,給完想想他看不到,又主動說要給他講。
陶淮南會對每一個幫他的同學真誠地說謝謝,還會給大家帶禮物。
學校允許他不住宿舍,陶淮南有一次帶了好多吃的去了班裡男生寢室,給大家都分分。男生們可能沒怎麼接觸過盲人群體,對他總是很當心地照顧,不知道應該怎麼跟盲人相處,覺得他很脆弱。有人過來要牽他的手,陶淮南擺擺手,抬起盲杖向對方示意,說:“我有這個就行,謝謝。”
有人問他:“之前來陪你上課的是你哥麼?”
陶淮南點頭說:“對,是我哥。”
“你哥真帥,倍兒有氣質,範兒正。”同學誇道。
陶淮南倒是毫不謙虛地接受了,說:“他是個紋身師。”
“那太酷了,我說呢。”同學坐在上鋪的床上,探身低頭跟陶淮南闲聊。
陶淮南坐在椅子上,盲杖倚在一邊,喝著同學給拿的水。
“那你哥一直這樣陪著你一塊兒上學?從小到大都是?”另外一個打遊戲的同學說,“你哥簡直絕好,我要有這哥我做夢都笑醒了,我哥就知道踢我。”
陶淮南先認可地說:“我哥真的很好。”
說完又笑了笑,一隻手握著杯子,一隻手託著杯底,輕輕在手心裡轉了轉杯子:“不過陪我長大的是另一個哥哥,是像你說的那樣的,一直陪著我。”
“你還有個哥?你家仨孩子啊?”同學吃驚道。
“對,還有個哥哥。”
“那個哥也跟這個這麼好麼?你掉福堆兒裡了?”同學問。
陶淮南回答得毫不遲疑,立刻答道:“當然。他也是最好的。”
第80章
那年冬天遲騁沒回來, 陶曉東甚至出差時特意繞路去了趟北京,然而遲騁還是沒和他回去,說已經找了份兼職, 約好了的。
過年時遲騁給陶曉東轉了筆賬, 說是壓歲錢。
陶曉東給他也回轉了一筆, 附言:我和湯哥給的,下次放假趕緊回來!
遲騁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拿,陶曉東硬往他那兒塞了張卡,裡面存了一大筆錢。除夕那天陶曉東給遲騁發了視頻, 陶淮南原本在旁邊坐著的,視頻一通他默默站了起來回了房間, 站在一個無論陶曉東坐在沙發上怎麼晃手機都照不到他的地方。
視頻裡遲騁和陶曉東說:“哥新年快樂, 給湯哥帶個好。”
“我快樂什麼快樂,”陶曉東說他,“人都講個除夕團圓, 我圓都沒圓成,怎麼快樂。”
遲騁沒接他的話,隻是笑了笑。
視頻掛了之後,陶淮南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又回到哥旁邊坐著。陶曉東問他:“怎麼不跟小哥說句話?”
陶淮南搖頭, 說:“他不想看見我。”
“那說不定。”陶曉東說。
哥哥們並不知道遲騁走之前他倆究竟鬧成了什麼樣,陶淮南沒說過, 遲騁更不會說。陶曉東隻知道他倆肯定是吵了一架鬧了次狠的,可他想象不到能有多狠。
陶淮南再次搖了搖頭, 輕聲說:“他都不想回來, 還恨我呢。”
陶曉東特意去了趟北京接都沒接成,遲騁是真鐵了心不想回來。陶曉東說:“兄弟之間哪那麼多恨不恨的。”
陶淮南沒說話, 安靜地坐著。
市裡不讓放煙花,可還是有人偷著在放,陶淮南聽見外面遙遠的砰砰聲,想起了這麼多遲騁給他放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煙花。
陽臺放煙花的音箱現在還在他們房間櫃子裡,可能已經壞了。
陶曉東每次去北京的時候,都會去學校看遲騁。
遲騁又長高了點,也比原來壯了。頭發剃得短短的,喜歡穿深色衣服,又高又瘦的男孩兒已經徹底變得很帥了,是那種拽兮兮的酷男生。
陶曉東逗他:“是不是挺招人啊?搞對象了沒有?”
遲騁被哥搭著肩膀,轉開頭:“搞什麼搞。”
“搞也沒事兒,大了。”陶曉東拍拍他說,“哥不管你這事兒。”
遲騁還是沒把頭轉回來,臭脾氣不愛聊這個。
當初哥倆說好了高考完之後要嘮嘮,因為種種原因,最終沒能嘮成,後來也沒什麼嘮的必要了。如今哥倆之間心照不宣,都不提當年有過要嘮嘮的事兒。
陶曉東是個善交際的人,在外頭交往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說話有度進退得宜,那些不合時宜的話他從來不說。可遲騁不是外人,而他畢竟是個哥。
倆小的鬧矛盾鬧了這麼久,在家陶淮南從來不讓提他,現在出來了,當著遲騁的面,陶曉東還是得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