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已經很冷了,入了冬陶淮南就不好過。
在家裡裹著毯子聽遲騁給他講題,鼻子不通氣,怕是又要感冒。
遲騁看著他紅紅的鼻子尖,問他:“又凍著了?”
“也沒有啊……”陶淮南每天穿老厚,沒人比他還注意保暖了,在家裡都穿著厚厚的毛襪子,“就是鼻子不舒服,應該沒事兒,你接著說吧苦哥。”
遲騁站起來出去給他煮了杯奶茶,放糖放奶放茶包,煮出濃濃的焦糖色。陶淮南本來考試考得不好,遲騁說話又嚴厲,正上著火,一杯熱奶茶過來頓時就笑眯了眼,滿足了。
他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吸溜著喝,往遲騁嘴邊遞遞,遲騁仰頭躲開:“不喝。”
“香香的,”陶淮南又舉著手往高抬抬,“你嘗嘗。”
遲騁還是躲:“你自己喝吧。”
遲騁不喜歡這些甜東西,陶淮南有一次說他就是名字沒起好,最初叫“遲苦”肯定不會喜歡甜。
陶淮南自己喝了一大杯熱乎乎的甜奶茶,聽遲騁把卷子給他捋了一遍,那些做錯的題陶淮南老老實實自己又做了一次,這次全記住了。
遲騁講題的時候向來嚴厲,講完才緩和了,捏捏陶淮南的後脖頸,讓他歇會兒。
陶淮南把題都聽完了,也放松了下來,去了次廁所,回來準備午睡了。
遲騁陪他躺了會兒,陶淮南一翻身過來往遲騁嘴上親,遲騁沒防備就讓他親了,扯扯被子說:“被蓋好,別亂折騰。”
陶淮南把他手攥住,兩隻手捏著遲騁的手指玩:“你別走啊,等我睡醒。”
遲騁不說話,陶淮南閉著眼睛念叨著:“每次我一醒你不在我都有點慌。”
“睡吧。”遲騁拿被子把他裹緊了,陶淮南處在一個暖烘烘的環境裡,舒服得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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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麼冷,被窩裡有溫度有遲騁,陶淮南這一覺睡得太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一覺睡得有點累,在夢裡一直在找廁所,憋得厲害,好容易找到了廁所又不能用。
他整個人都貼在遲騁身上,一條腿搭著遲騁,在夢裡上不了廁所急得直皺眉。遲騁早醒了,看見他時不時皺眉想叫醒他,但感覺到側腰處的觸感,到底還是沒打斷他。
其實他還是想多了,陶淮南巴不得被打斷,睡前那一大杯奶茶讓他在夢裡憋得快哭了。
等終於憋醒了的時候陶淮南舒了好大一口氣,找廁所找得也太累了。
腿動了動,感覺到自己正頂著遲騁側腰,小小挪動了一下,挪開了。
遲騁問他:“醒了?”
陶淮南剛想試試遲騁醒沒醒著就聽見了他說話,咕哝著說:“你醒了咋沒起來?”
遲騁挑眉,睡前說的敢情這是都忘了。
這多難為情,睡著的時候一直頂著人家,遲騁肯定感覺到了。擔心遲騁誤會他做了什麼不正經的夢,陶淮南吭吭哧哧地解釋著:“……我這是尿憋的。”
遲騁“嗯”了聲,說他:“那還不快去。”
“哦!”陶淮南馬上坐起來,小臉蛋紅撲撲地摸到床腳下去穿拖鞋了。
小哥倆天天一起睡,這種事還是挺常見的。男孩子早上起來都有的狀態,誰也瞞不住誰。陶淮南偶爾不好意思了就自己噗嗤噗嗤地樂,有時候神經了還輕輕在遲騁身上撞撞,等遲騁要拍他了他再笑嘻嘻地躲開。
睡覺睡起來的狀態沒什麼害臊的,陶淮南在早上向來坦坦蕩蕩,可其他時間不行。
其他時間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難為情。
為了避免這種難為情,陶淮南再也沒在群裡參與過班裡男生們的不正經視頻交流會,他們還是時常就在群裡發,陶淮南可沒敢再點開。
偶爾季楠他們還是會艾特他,陶淮南就假裝不知道,不回話。
男生們本來也是逗他玩,就瞎鬧。
他們學校跟常規高中還是有點區別,各種校內校外活動組織得很多,不像正常高中隻認成績。
十二月正式下了今年第一場雪,之前的都是薄薄一層很快就化沒了。第一場雪之後班裡組織了一次踏雪冬遊,趕著周末一起去山上,班主任和科任老師們也參加了。
同行的還有隔壁班,他們兩班是兄弟班,除了班主任不一樣,其他配套老師都是一樣的。當然走的也並沒有太遠,就在周邊城市的一座小山,上面有個山莊,現在是淡季,沒什麼遊客。
幾輛大巴車成一隊,每一輛上有一個老師。學生們都是正能鬧的年紀,一路上瘋得厲害,陶淮南早上起得早,靠在遲騁身上睡睡醒醒,後來被男生們給扯起來讓唱了首歌。
他們這一車就是那一小幫玩得好的男生,也是最能鬧騰的那一堆兒。他們車上坐的是班主任,班主任這會兒也沒了架子,平時端著是為了在學校管他們,年輕的老師其實和學生之間沒什麼代溝,摘掉班主任的架子也挺能鬧的,還指揮著他們這樣那樣玩。
路面上還有層雪,車開得不快,很穩。
中間服務區停下休息的時候,陶淮南帶著帽子下車透了會兒氣。
遲騁去洗手間了,讓他站在超市門口別動。周圍都是他們班的學生,遲騁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冬天連空氣都冰涼,猛抽一口氣進肺裡能把陶淮南涼得直咳嗽。
遲騁出來的時候陶淮南正被隔壁班一個女生拉著拍照,女生挎著他胳膊,舉著手機給兩人自拍。
女孩子笑起來都是漂亮的,白色毛線圍脖襯著長長的黑頭發顯得很乖。
連著拍了好幾張,女生松開陶淮南,笑得很善良:“你長得真精致,睫毛好長。”
“謝謝。”陶淮南也笑著道謝,“我就當是真的了,反正我也看不見。”
“真的啊,”她跟陶淮南說,“沒有騙你。”
初中的時候陶淮南跟班裡的小姑娘們也都很好,女孩子們像是天生善良,對待弱勢人群溫和也包容。換到正常男生那裡女生們可能主動說句話都不好意思,到了陶淮南這兒就覺得沒距離。
陶淮南聽見遲騁走過來了,女生也看見他過來了,跟陶淮南說了拜拜。
陶淮南兩隻手都在兜裡揣著不敢拿出來,他用胳膊肘撞撞遲騁胳膊,笑著問:“你怎麼從來不跟我拍照啊?”
遲騁不說話,他向來不愛拍照。
陶淮南笑嘻嘻的:“肯定因為你黑,跟我拍顯得更黑。”
遲騁牽著他回車上,上車的時候遲騁先上去,再兩隻手都牽著陶淮南,臺階有點高,怕他站不穩。
車上還有很多人沒回來,坐回他倆的位置,陶淮南把手機掏出來,跟遲騁說:“我也想拍照。”
遲騁往旁邊躲躲,讓他起開。
“不起,”陶淮南抓著他胳膊,小聲商量,“照一張吧?給照一張吧。”
商量了好半天,遲騁架不住他磨人,拿著陶淮南手機給他倆照了一張。拍之前陶淮南還特意把臉湊了過來,差點跟遲騁貼上的距離,笑得開開心心的。
拍完遲騁把手機給他,陶淮南問:“好看嗎?”
遲騁說好看。
“你別騙我,好好看看,”陶淮南把手機往遲騁那邊又送送,“真好看嗎?”
遲騁說嗯。
陶淮南滿意了,也不磨人了,後半程都在那兒自己擺弄手機。
陶曉東在店裡收拾完東西等著客戶來好幹活,等人的工夫掏出手機隨手一刷。竟然看見他家小瞎子發了條朋友圈。
發了張隻有半張臉的照片,他露著一截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從嘴唇弧度上看就是在笑著的。旁邊遲騁估計沒什麼表情,但從下巴輪廓這麼看也很帥。陽光從旁邊車窗透進來,暖洋洋地撒在他倆身上,陶淮南白得都晃眼。
不光有圖還給配了文字。
—嘿嘿。
陶曉東馬上給點了個贊,他們家小瞎子不定得擺弄多半天才能成功發出條朋友圈來,這照片一看就是截壞了,腦袋差點截沒了。
第51章
陶淮南頭一次發朋友圈, 一時間收到了好多贊和好多評論,一條條聽下來有點累。而且手機的盲人模式在很多方面並沒有那麼智能,用起來不是很方便, 很多頁面操作起來其實都是連蒙帶猜。
陶淮南後半程都在玩手機, 遲騁也不管他, 陶淮南就縮在裡頭低著頭玩。
直到車停了,到地方了才被男生們叫了下去。
他們要爬一座小山,這種室外活動陶淮南參加得不多,爬山更是沒有過。組織這種活動帶他出來是有風險的, 如果不是有遲騁的話估計不會讓他參加,萬一真出點什麼事誰都負不起責任。
每位老師帶著自己那一車人, 上山前清點人數, 過程中也要隨時注意不能缺人。陶淮南被遲騁牽著手,別的同學都在拍照,就他倆不拍。
臺階上有層積雪結的薄冰, 很滑。老師在最後面拿著喇叭提醒大家要小心,讓拍照的別太放飛,站板正點。
空氣很涼,陶淮南臉上扣著口罩,手揣在遲騁兜裡, 一節一節走得很小心。他們太默契了,遲騁幾乎不用張嘴說話, 到了臺階結束或開始之前會輕輕捏捏陶淮南的手,陶淮南就配合著邁步或抬腿。
但也有意外, 山上的臺階畢竟不像平時樓裡的那麼規整, 有寬有窄,也有突然變陡或變平緩, 陶淮南看不到就把握不好落腳的高度,有時候一個踩空會讓他差點滑倒。遲騁會馬上抓緊他,不等他真摔就把他穩住了。
這樣走路很累,神經要一直緊繃著,陶淮南手心都出汗了。
身後有女生給他倆拍照,偶爾走到緩臺的時候陶淮南會聽見有人叫他,他就回頭笑笑讓她們拍。
“漂亮嗎這裡?”陶淮南問遲騁。
“還行。”遲騁把他手掏出來,指著一個方向說,“那邊都是樹,掛著雪。”
陶淮南點點頭。
遲騁又帶著他的手換了個方向,說:“那邊有幾個小坡,雪還不太厚。應該有條小河,但是凍上了。”
“哇,樹上還有葉子嗎?”
“松樹有,其他的沒了。”遲騁答說。
“那我知道!”陶淮南馬上從腦子裡掏出地理知識,笑著說,“亞寒帶針葉林嘛。”
遲騁看著他,把他口罩往上扯了扯,蓋住他鼻梁:“這點東西讓你學稀爛。”
“咋爛了?”陶淮南還不服,“松樹不是針葉?那都多尖溜了。”
遲騁也笑了下,接續帶著他往上走,說“行”。
遲騁看到什麼會簡單給他說說,陶淮南雖然看不見但是想象力還是挺豐富的,他失明的時候畢竟已經四歲了,顏色都認全了。平時對畫面不敏感,聽到了什麼場景和顏色不會在腦子裡很明顯地有個印象,但要是刻意去想什麼顏色的話還是能想象到的。跟實際肯定有出入,然而想象嘛,本來就是無所謂對錯的。
到了山莊的時候,在服務區跟陶淮南拍照的女孩子過來給他送了杯奶茶。她自己背上來的,剛衝好的。
“你小心燙。”女孩小心地遞過來,跟他說。
陶淮南已經聞到了奶茶味兒,問:“你還有嗎?”
“我有,我那兒有好多呢,給大家都分了。”女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