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杭嘉澍在幹什麼,這時候他肯定是一個人。
穗杏在後院坐了會兒又回裡間去找爸爸媽媽。
杭美玉在打麻將,看到穗杏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分了心問她:“怎麼了?”
穗杏小聲說:“我們出去說。”
杭美玉隻能招呼旁邊觀戰的穗崢嶸:“老穗你幫我先打著,贏了算我的輸了算你的。”
穗崢嶸:“哪有你這樣的?”
麻將桌上的幾個叔伯笑著打趣:“又不是隻有你老婆這樣。”
穗杏拉著杭美玉走出了裡間,來到了沒人的樓梯間。
“到底什麼事?搞得這麼神秘?”
“我想提前回家。”穗杏說。
“你想回去陪哥哥?”
杭美玉很快猜到她的意圖。
穗杏點點頭。
杭美玉問:“那你跟爺爺說了嗎?他答應你麼?”
“還沒說,但是我覺得爺爺會同意的。”
“沒人送你,你怎麼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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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杏說:“小叔叔明天要陪新媳婦回婆家拜年,我可以搭他的便車一起回市區。”
杭美玉好半晌沒說話。
穗杏心裡不抱什麼希望,本來這個想法來得突然,她從來沒嘗試過自己提前回家,就算媽媽不答應也在意料之中。
母女倆面對面站著彼此沉默了幾分鍾,杭美玉開始細心囑咐她:“那你回去了不許給你哥哥添麻煩,這幾天沒有外賣吃,他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不能嫌難吃,要惹他生氣了不給你做飯吃,你就知道錯了,還有晚上早點睡覺,你倆都不許熬夜,聽到沒有?”
穗杏驚喜地抬起頭看著媽媽。
杭美玉嘆氣:“我就說催你哥哥早點找個女朋友是對的吧?不然還輪到你回去陪他嗎?”
穗杏點頭,也跟著嘆氣:“快點找吧,這樣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母女倆同時笑出聲來。
之後杭美玉帶著穗杏去跟穗崢嶸商量,穗崢嶸比杭美玉更好說話,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反正穗穗留在這裡也是被拿來當成典型用來教育其他人的工具,穗崢嶸並不覺得女兒聽太多了贊美是件好事,贊美和適當的批評都是有必要的,他希望穗穗能做個謙遜的人,不驕不躁,不傲慢也不卑怯。
於是初二清早,穗杏搭上了小叔叔便車,提前回到了清河市。
-
初二這天,七點鍾不到,杭嘉澍睜開了眼。
他嘆氣,平常想睡的時候沒機會睡,現在大把的時間能用來睡覺,他卻睡不著了。
沒辦法,昨晚睡得太早了。
實在沒事做,平常熬夜熬慣了的男人八點半就爬上了床,可能因為實在太無聊了,閉著眼居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他隻好起床,洗漱完畢後去樓下晨跑了半小時。
上來後隨便蒸了點餃子當早餐吃,吃完早餐又洗了碗,杭嘉澍癱倒在沙發上繼續無所事事。
電視裡還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杭嘉澍開著電視,聽著熱鬧的聲音,低著頭玩手機。
越是熱鬧的聲音填滿了整個屋子,就越是顯得整個屋子隻有他一個人。
杭嘉澍刷著朋友圈,此時朋友圈所有人都在過年,就連沈司嵐都象徵性的發了張年夜飯的照片。
看這背景應該是在酒店,年夜飯的內容也是金碧輝煌,什麼鮑魚燕窩都往桌上端。
一點都不家常。
杭嘉澍撇嘴,並不怎麼情願的給沈司嵐點了個贊。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沈司嵐發朋友圈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在杭嘉澍的印象中,沈司嵐並不是那種樂衷於分享的人,他的朋友圈常年空白,就算偶爾發一條也是轉的公眾號鏈接,或是隨便分享一首歌。
現在竟然居然有了煙火氣,知道發朋友圈分享生活了。
刷完朋友圈,他又登陸了遊戲,想找個在線的好友打遊戲,結果好友列表此時出奇一致的呈現著灰色。
穗杏的頭像也是灰的。
她這個時間居然沒跟那些親戚家的孩子一塊兒玩遊戲嗎,真是稀奇。
杭嘉澍猜了半天也猜不出穗杏現在在幹什麼,幹脆給她發了條微信過去。
【小東西,在幹嘛?】
【你猜】
杭嘉澍呵了聲,他才懶得猜。
【看電視】
【錯】
【打遊戲】
【錯】
【上廁所】
【錯!】
【猜不到,你在幹嘛?】
【在坐電梯】
杭嘉澍迷惑的皺起眉,半分鍾後,大門傳來聲音。
他順勢望過去,大門此時從外面被人打開,杭嘉澍下意識想這小偷膽子挺大啊,大白天明目張膽都敢闖進來。
“嘿!”
好囂張的小偷,還打招呼。
在看到“小偷”的樣子後,杭嘉澍足足愣了半分多鍾。
“我回來了。”穗杏說。
她風塵僕僕,臉蛋紅撲撲的,背著大背包,額前碎發被風吹得凌亂而蓬松。
杭嘉澍喉結微動,啞著聲音問:“……你怎麼回來了?”
“老家太無聊了,就先回來了。”
“怎麼回來的?”
“坐小叔叔的車回來的,”穗杏咧嘴笑,一臉八卦的跟他說,“小叔叔和他老婆好恩愛,我坐上車上,感覺我自己就是個大燈泡。”
穗杏換上拖鞋,將背包順勢扔在地上,走到他身邊坐下,搶過了他手上的遙控器,邊調臺邊抱怨:“都重播多少遍了我早就看膩了,換個別的看。”
旁邊的人沒回應她。
穗杏側頭看哥哥,卻發現哥哥正皺著眉,眼神復雜的看著她。
於是她也不自覺跟著皺眉,“幹嘛?”
“小東西。”
他沉聲罵了她一句。
穗杏剛想反駁,卻又見他突然撇過頭,彎下腰,胳膊撐在膝蓋上,用手捂住了眼睛,微微張唇嘆了口氣。
她歪頭問他:“你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杭嘉澍捂著眼睛,唇角泛起苦澀的笑容,“大過年的,有的人存心想惹我哭。”
穗杏無辜地說:“我是想讓你開心啊,沒想讓你哭。”
杭嘉澍聽到這句話,心裡頭更軟塌了。
平常三兩句就能吵起來,突然這麼溫柔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他太了解穗杏了。
她如果對一個人好,那對方是絕對招架不住的,她對自己的溫柔毫無自覺,她的溫柔並不多麼盛大,也並不多麼震撼,而隻是從生活中的細枝末節滲透進來,如同封閉的空間裡,有束光悄摸摸的順著縫隙了進來。
正如多年前,還在牙牙學語的妹妹,突然有天湊到他的身邊,抱著他的腿,脆生生的叫了聲哥哥。
“妹,跟你商量件事。”杭嘉澍突然低聲說。
“啥事啊?”
“你能不能晚點再找男朋友?”
穗杏眨眼:“為什麼?”
“等你交了男朋友,”杭嘉澍抿唇,聲音突然變得不自在起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就得滾一邊兒去了?”
第45章 暗著呢
穗杏噗地一聲笑出來。
杭嘉澍橫她一眼, 大手摁上她的腦袋,惡作劇般用力搖晃著。
“笑屁啊小東西。”
穗杏樂不可支:“你怎麼知道我在笑屁?”
杭嘉澍微怔,反應過來後表情立即變得古怪。
他用胳膊鉗住她的脖子, 將她拎到自己面前,穗杏喘氣不及哎喲了兩聲,杭嘉澍也沒手下留情, 幼稚的往手指上哈了口氣, 給了她兩個狠毒的腦瓜崩。
穗杏掙開他,捂著額頭說:“肯定腫了。”
杭嘉澍哼聲:“活該。”
“早知道我就不提前回來了,好心沒好報。”
她憤恨的站起身, 又撿起背包氣呼呼的往門口走。
杭嘉澍給面子的問了句:“去哪兒啊?”
“關你什麼事。”
“行, 不關我的事,您走好, ”杭嘉澍懶洋洋的靠回沙發,唇角勾笑, 狹長的狐狸眼眯起, 一副我看你能走哪兒去的看戲樣, “你以為這個時間還能買到回去的票?”
穗杏僵在原地,用背影對著杭嘉澍,倔強的撐起最後一絲尊嚴。
杭嘉澍繼續悠悠說:“要我不把車借你開?哦, 我忘了,你還沒考駕照。”
說到這裡,他竟然笑出了聲音。
幾秒後,杭嘉澍遺憾的得出結論:“妹啊, 你隻能用你的小短腿走了。”
穗杏狠狠將背包往地上一聲, 氣勢如虹的衝到杭嘉澍面前,拿起沙發上的抱枕, 開始暴力毆打他。
杭嘉澍熟練的抬起胳膊擋。
剛剛的溫情仿佛都是錯覺,他們又回到了最平常的相處模式。
穗杏直到手臂都揮酸了,才停下自己的暴力行為。
“解氣了嗎?”
杭嘉澍拉她坐下,撩開她的劉海,輕聲說:“我看看是不是真腫了。”
穗杏扭脖子躲開。
杭嘉澍扶著膝蓋站起身,收拾剛剛的戰場。
“你提前回來,都不怕惹家裡人生氣嗎?”
穗杏硬氣地說:“我跟爸媽說過了,他們同意我提前回來。”
“我說的不是爸媽。”杭嘉澍撿起地上的抱枕。
“那你要是跟我們一塊回去,還用得著擔心這個嗎?”
杭嘉澍沒說話,嘆了口氣。
穗杏有些生氣,她趕回來不是為了聽他嘆氣的,也不是為了聽他教訓,而是希望哥哥的這個年能夠過得稍微熱鬧一些。
一個人過年。
這句話聽起來多悽涼,熱鬧都是別人的,除夕夜絢爛芬騰的煙花在很遠的地方,炊煙和歡聲笑語也和自己無關。
當悉心的討好並沒有被接受,挫敗感隨之而來。
她問:“你是不是不高興我回來?”
“不是。”
“那你幹嘛嘆氣?”
“你不懂。”他說。
穗杏揚聲問:“我有什麼不懂的,難道我還沒你聰明嗎?”
“這跟聰明不聰明又沒關系。”
大學時杭嘉澍選修過一門中外文學發展史。
杭嘉澍是理科生,會選這門選修課完全是因為這門課簡單,好拿學分。
他對其中一首詩記憶尤為深刻。
沒有見過太陽,所以才能忍受黑暗。
這麼文藝的話誰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