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嵐嗯了聲,說:“你先去排練吧,待會再說。”
穗杏點頭,打開門離開。
然後頭也不回的往洗手間走。
先去洗個臉冷靜冷靜再說。
互相看不到對方了,繃緊的弦才算是徹底松懈下來,沈司嵐頹在椅子上,松散的靠著椅背,手指捻上太陽穴按壓緩思,旋擰的眉宇怎麼也舒展不開,灼熱的呼吸自喉間溢出,最後化成意味不明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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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完後,穗杏下意識有些抗拒去找沈司嵐。
她還沒緩過神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但她的衣服在換衣間,如果要換回衣服,是肯定要碰上沈司嵐的。
一步作三步的走回換衣間,穗杏先探了個頭,發現他果然還沒走。
穗杏縮回脖子,靠著牆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雄赳赳的挺著胸進去了。
她故作鎮靜,像是全然不在乎剛剛發生過的事。
“學長你找我什麼事?”
“你給我送早餐和花的事,”他皺眉頓了下,問,“是褚學姐讓你做的?”
穗杏點頭:“是啊。”
“不是你自己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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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杏心虛兩秒,然後果斷搖頭:“不是。”
“…目的呢?”
“想讓你答應當迎新晚會的主持人。”她想也不想就說。
口供對得上,穗杏送早餐和花的事,確實是學姐指示的,而非是她自己的想法。
“…沒別的了?”
“沒有。”
他沒再往下問了。
穗杏偷偷抬眼看他,發現他的表情似乎不怎麼高興。
“她讓你送你就送?”他突然發難,“你不會拒絕嗎?”
她又不想拒絕,為什麼要拒絕?
穗杏別扭的說:“反正以後都是學姐給你送,我又不會給你送了。”
沈司嵐半晌沒作聲。
穗杏覺得如果他就是因為這個事過來找她,那他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學長,”她一鼓作氣問,“所以當主持人這件事你到底答不答應?”沈司嵐:“不答應。”
拒絕的實在太幹脆,穗杏甚至沒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竟然真的是徒勞。
“為什麼啊?”她不甘心的問。
他撇眼,淡聲:“沒有為什麼。”
穗杏決定試最後一次。
她心裡想著孟老師的話,有時候人就該學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學長。”
沈司嵐看她:“?”
身形嬌小的女孩子湊近他,即使仰著頭,也隻是艱難的夠到他的下巴,雙頰奶白,一雙黑亮的杏眸神色躲閃,卻又倔強的盯著他,她今天原本特意做了編發,時間長了發夾有些撐不住她的長發,幾縷碎發松垮的落在肩上,懶散的勾出清秀稚氣的輪廓。
腦子亂成一團麻,但穗杏還是咬牙做了。
她真的很想跟他同臺站在一塊兒,哪怕隻要一個人起哄說他們般配,也是值得的。
沈司嵐垂在身側的手,尾指突然被輕輕勾了下。
指尖微顫,下意識躲了躲,那用來勾他的,比他的手指更為柔軟細嫩的小指圈住了他的。
她勾著他,極小幅度的擺了擺,和大多女孩子一樣,撒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拉著人甩來甩去的。
“求你了。”她蹙眉,粉唇抿起,單邊的梨渦微微凹進。
很小很小的聲音,帶點懇求和嬌蠻。
沈司嵐垂眼,將視線從她的嘴唇處挪開。
視線順著少女柔軟的脖頸落入抹胸低領處綴有白色蕾絲的鑲邊,隱隱堆起的弧度光暗相交,凝乳般白得晃眼,並不成熟,如同半熟芝士般,生澀和嫵媚交融,他不可避免的想起小女生背後的那截搭扣。
小指尾端酥麻,沈司嵐閉眼,不著痕跡的退後兩步。
穗杏愣了。
撒嬌也沒用啊。
學姐和孟老師的方法都沒用。
常常會幻想自己對於他來說是特殊的那一個,但事實往往會用冷水潑醒她,其實她根本沒那麼特殊,能夠輕撼動他的想法。
徒勞無功的感覺真的很不好,穗杏的勇氣消磨殆盡,這會兒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了。
“學妹我來了!”
門倏地被打開,是褚學姐匆匆趕來的身影。
學姐一看到沈司嵐,就忍不住上前抱怨,“你騎著我的小電驢跑那麼快幹什麼?我也要來體藝樓啊,就這麼直接把我扔在你們寢室樓下,搭我一程會死?”
沈司嵐皺緊眉,一言不發,臉色煩躁。
學姐覺得不對勁,警惕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
他聲音聽著也挺躁的,不復清冽,粗粝而低沉,咬字沉悶。
學姐又看向穗杏,發現她臉色似乎也不太好,於是大膽猜測:“你們吵架了?”
穗杏搖頭,“沒有。”
沈司嵐連聲再見都沒說,徑直離開了換衣間。
人腿本來就長,再加上走得快,再淡定的步伐也感覺像是匆匆的逃離。
學姐想到什麼,連忙跟了過去,攔住沈司嵐,問他到底要不要當主持人。
沈司嵐:“不當。”
學姐也不意外這個答案,她就知道沈司嵐沒那麼好對付。
她還懶得伺候呢。
她說:“那行,我找別人。”
然後衝他哼了聲,高傲的撇過頭。
“學姐。”沈司嵐又叫住她。
學姐轉身,“幹嘛?改變主意了?”
“隻有你希望我上臺,”沈司嵐不經意挪開眼,也不知道在看哪裡,舌尖抵腮,慢吞吞地說,“其他人又不希望。”
“我希望還不夠?我堂堂院主席還請不動你一個組織部部長?”
院主席褚漾驚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位沈姓學弟官架子居然這麼大。
沈司嵐意味不明的冷哼,轉身就走,留下個傲慢的後腦勺給主席。
“……”
誰愛伺候這位爺誰伺候去,她不幹了,穗學妹也不幹了。
-
計院門面請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他們計院別的優點沒有,男神大把,隨便挑,哪個都比沈司嵐好伺候。
主席學姐風風火火的在計院內部開展海選。
迎新晚會至少需要四個主持人,像外語和新聞那種男神女神比較多的,長得好看的都想拎出來炫耀,就會增加到六個,甚至八個。
他們計院連四個都沒找齊,更別說六個八個了。
根據晚會流程,四個主持人將會在節目空隙中分別兩兩上臺報幕,學姐不忍心穗杏每次都是孤零零的報幕,所以很大方的將她的搭檔暫時借給了她。
時間越來越近,穗杏上課的時候都在背主持稿。
就連陪孟老師來政法學院蹭課的時候,孟老師全心全意的盯著講臺上正在講課的裴老師,而她則是將手機偷偷放在桌下,時不時瞥兩眼,口中無聲背詞,神情十分認真。
孟舒桐雙手抱臉,沉迷的看著講臺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穗穗,你說我眼光怎麼就這麼好呢,我喜歡的人他怎麼就能這麼好看呢。”
穗杏還在背詞,思緒不能被打斷,敷衍的“嗯嗯”兩聲。
因為是過來蹭課的,她們隻敢坐在最後排,孟舒桐有輕微近視,為了能看清裴老師的樣子,非是去配了副眼鏡,一來能夠看清老師,二來她就跟老師有了共同點,都戴眼鏡。
眼鏡的牌子孟舒桐也特意去查過,是個國外進口品牌,裴老師那副是銀邊的,孟舒桐就選了個玫瑰金邊的,鏡片實在是看不出來,孟舒桐隻能自己隨便配了。
下課鈴響起,穗杏也不急著走,繼續坐在位置上背稿子,因為孟舒桐是一定會在課後拿著專業書屁顛顛的跑到前排叫住裴老師,問他問題的。
果不其然,孟舒桐拿著書一蹦一蹦的衝到了講臺前。
上計算機專業課的時候都不見她這麼好學,但凡孟舒桐肯拿出百分之五十對待裴燕聞教的這門課的熱情好好學C語言,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分不清for循環和while循環的區別。
裴燕聞不是第一次在他的課上見到這個女生。
每次都坐在最後排,在老師眼中,這種可以自主選座的課上,坐在最後排的學生學習態度首先上來說就算不上好。
多媒體設備都還沒關,這女生又來問問題了,每次她的問題都很淺顯,甚至在百度上都能找到最佳答案,可學生好學過來問,他又不能不回答。
解答完她的問題後,裴燕聞禮貌的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有,有好多,”孟舒桐趕緊說,“就是每次隻能下課才能來問老師,所以舊的問題還沒解決,新的問題又攢起來了。”
裴燕聞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順著她的意思問:“所以?”
“老師你有微信嗎?我能加你的微信嗎?這樣我有問題在微信上就能問你了。”
她的眼神太過明目張膽,裴燕聞眯眼,瞳色清淺,語氣溫和地說:“法學院有個專業大群,我就在裡面。”
孟舒桐愣了。
她不是法學院的啊,怎麼會加那個群。
裴燕聞看出來什麼,也不問緣由,笑著問她:“你是哪個學院的?”
孟舒桐隻好老實說:“計算機。”
“你對法學有興趣?”
“有點興趣吧。”
裴燕聞語氣輕柔,委婉給出建議,“既然有興趣,不如先從大一的專業課學起,這是大三的專業課。”
他拐彎抹角的戳穿了她,也間接的拒絕了她的各種請求。
剛剛還大膽熱情的女學生愣在原地,而裴老師仍是斯文有禮,提醒她快去吃飯,隨後拿起課件,繞過滯在原地的她,從容離開了教室。
坐在最後排的穗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孟老師回來的時候就像是變了個人。
“暗戀太難了,”孟舒桐苦著臉說,“我還沒說出口,就被拒絕了。”
穗杏睨她。
她這哪叫暗戀。
暗戀是小心翼翼舉步維艱,生怕每個動作都驚擾到那個人,生怕自己的每寸心思隨時都會暴露於陽光下,比單戀更卑微,也更酸楚,卻又舍不得放下。
而孟舒桐對裴老師,那明晃晃的喜歡掛在眉梢唇角上,對方還未有任何回應,她就已經將心中肉麻矯情的情話,全都化成了眼睛裡的愛慕和歡喜。
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都各有不同。
可單戀的心情卻是大同小異,低微而又苦澀。
所以穗杏也理解她這種低落的心情。
孟舒桐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現在就隻想買一杯糖度超標的奶茶回寢室慢慢喝,中和掉心裡的苦澀。
穗杏沒法,隻能一個人去食堂解決伙食問題。
食堂特別熱鬧,唯獨穗杏孤零零的一人吃著飯。
之前杭嘉澍陪她吃飯的後遺症很嚴重,嚴重到哪怕穗杏是一個人吃飯,也沒人敢上來搭訕,生怕杭嘉澍潛伏在哪個角落裡。
但其實杭嘉澍最近在忙導師給他布置的論文作業,工作室的遊戲項目開發又正卡在瓶頸處,他每天恨不得把睡覺的時間都抽出來分給學習和工作。
幸好這時候學姐給她打電話,說第四個主持人找好了,讓她來體藝樓這邊見見。
正在吃飯的穗杏匆忙解決最後幾塊排骨,擦擦嘴往體藝樓趕。
校內公交剛走過去一趟,穗杏想就當消化,路上掃了輛共享單車,騎著就往體藝樓趕。
趕到體藝樓門口時,有不少參加迎新晚會節目的同學此時都陸陸續續的在大門口集合。
這裡面也有他們班的,穗杏和幾個同班同學打了招呼,同學向她打聽主持人找好了沒有。
“褚學姐說剛剛找到了。”穗杏老師說。
同學睜大眼睛,期待的問:“是我們助班嗎?”
穗杏搖頭:“不是。”
“啊,不是啊,”同學的語氣一下就難過起來,“我還以為肯定會是我們助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