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短短的時間,猜測了許多種這個時候,這個女人找來這裡的原因。
衛聽春不開口,這個女子不敢直起身。
廊下一陣冷風吹來,她較弱的身體顫了顫,面色更白了一分,衛聽春卻隻是衣袍被風帶動,依舊站得筆直。
“這位公子,”女子忍不住開口道,“我今日是來見太子殿下的,不知太子殿下可在室內?”
她說完抬眼看向衛聽春。
衛聽春微微眯了下鳳眸,神色不動,卻幾乎已經斷定了這女子確實是個穿越者。
她身上完全沒有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女子與生俱來的卑微,求見太子竟然自稱“我”,可見她確實像霞光郡主說的那樣,追求平等。
不過叫她公子?
衛聽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
衛聽春身上穿的是薛盈的常衫,薛盈給她準備了很多女裝,但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加上一堆珠翠,還要梳專門相配的各種發飾,麻煩得要死,實在是讓衛聽春煩得厲害。
因此她大多數的時間,穿的都是薛盈的衣衫,從裡到外,連褻褲都是他的,松松垮垮的,是一種十分自由的舒服感覺。
可是她也不至於被認成公子吧?
衛聽春看到了自己身前,沉默了片刻。
媽的。
她在心裡罵了一聲。
她頭發隻扎了一半,還是嫌棄低頭時礙事,這確實是男子最常束的發式,而且薛盈的衣衫也是男子長衫,穿在她身上寬松得很,看上去確實不像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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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的身材天生就沒什麼波瀾起伏,光長個不長胸。
衛聽春抿了抿唇,開口直接道:“太子病重,無法會客,姑娘請回吧。”
“來人,送客。”
衛聽春直接對著女子身後不遠處的婢女吩咐。
那幾個婢女立刻上前,雖然沒有做什麼,但是催促的意味十分明顯。
薛盈一直對外宣稱病重,大皇子的女人這時候來無論是因為什麼,都會是個麻煩。
衛聽春索性直接把人打發走。
女子又愣了一下,而後迅速道:“這位……姑娘,我不知道哪裡冒犯了你,但是我確實是來求見太子……”
她說著,從袖口摸出了一塊玉佩,“是太子殿下許諾我,若是走投無路,可以來尋求殿下的幫助。”
“不知道這位姑娘能否替我通報一聲。”
她已經聽出了衛聽春是個女子,也看出了她在這太子府的地位斐然,但是她猜測不出她的身份,態度倒是客氣了起來。
衛聽春挑眉,看向了女子身邊的太子府婢女,婢女立刻到女子身邊,把玉佩接過來,然後恭恭敬敬地雙手奉給衛聽春。
衛聽春低頭看了一眼,和薛盈給她的那些不一樣,她看不出這是太子的玉佩。
不過太子府的人肯定能認出來,否則也不會放這個女子進門。
衛聽春把玉佩收進袖口,打算等薛盈醒過來,好好地問問他這玉佩的事情。
於是衛聽春又說:“送客。”
女子見衛聽春收了玉佩,卻根本不肯為她通傳,立即就急了,上前一步道:“你怎麼能這樣!”
“這玉佩是太子給我的,太子要我來的,你……”
她想說“你算什麼東西”,但是想到衛聽春在太子府似乎說一不二,還是畏懼她的身份,因此急轉彎道,“你不能這樣,我要見太子殿下。”
她說著捧著肚子,看向衛聽春說:“我有急事要稟告太子殿下,耽誤了的話,姑娘你也擔待不起的。”
衛聽春聞言回頭,搓了搓自己的眉心,面上露出一點笑意。
她穿過很多世界,基本上都能全身而退的秘訣,就是她從不把自己當成“現代人”。
也從不跟古代人談論什麼平等公正,堅決遵守那個世界的一切規則。
她也見過這樣穿越的“現代人”,有些確實因為特立獨行,因為會很多技巧,甚至是創造東西,在那個世界混得風生水起,一步登天。
但是大多數,幾乎百分之八九十的穿越者,都會被那個世界的人榨幹利用價值,最後下場悽慘。
這類人,大多數都是這種把“公正”,把“降維”感,隨時隨時展現出來的人,就像面前這個女子。
一個貌美的女子,表現出與眾不同,確實能夠吸引那個世界見遍“克己守禮”的大家閨秀的王公貴族,讓他們覺得新鮮。
他們會在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讓你“挑戰”皇權。
但是如果你一直“挑戰”,新鮮感過了,那些生來便被人捧在手心,頂在肩膀上的人,不光不會繼續認同容忍,甚至會一腳將你踩到泥地裡面,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王權皇族不可侵犯。
“如果姑娘不肯通傳,請把玉佩還給我。”女子站直身體,滿臉堅毅。
衛聽春回頭看向她,廊下的寒風帶起她身上的寬松長袍,肆意瀟灑為所欲為幾乎要從她的身體裡透出來。
衛聽春對穿越者,沒有任何的惡感,她自己也是穿越者。但是她並不會對穿越者惺惺相惜,也沒有義務教誰低調謙卑才是這個世界生存的法則。
而且就在剛才,她已經讓系統檢測過了,這個穿越者的身上,
沒有系統。
也就是說,她是那種讓主系統空間比較頭疼的,時空亂流卷過來的靈魂。
衛聽春看著她奓毛公雞一樣挺著胸脯的樣子,頓了頓,問她:“我不給你玉佩,也不給你引薦,讓人把你扔出去,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如果她有辦法,那還有點意思。
要是沒辦法,那這人的下場,可能也不會太好。
女子似乎沒有料到衛聽春會這樣說,被她的無恥震驚了片刻後,瞪圓一雙桃花眸子。
但是片刻之後,竟然也冷靜下來了,繃著臉道:“我帶著太子的信物而來,懷有身孕站在這寒風之中凍了半天,這就是你們太子府的待客之道嗎?”
衛聽春聞言點了點頭,卻又說:“太子府為什麼要因為你懷著孕而對你禮遇,怎麼,你懷的孩子,是太子的嗎?至於信物,焉知不是你撿的。”
女子又是一噎。
張開嘴唇,動了動,卻最後死死抿住,氣鼓鼓地瞪著衛聽春。
衛聽春就像個惡毒女配一樣,勾唇笑了笑,第三次說:“送客。”
嗚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沒一句有用的,還非要見太子。
見個屁。
衛聽春捏了下袖口的玉佩,轉身邁進門。
“姑娘,請吧。”婢女得了衛聽春的令,擺出送客的姿態。
女子終於急了,脫口而出道:“我知道大皇子府內現在的狀況!”
衛聽春頭也沒回,進門後把門關上。
她又在外面喊:“大皇子醒了!”
衛聽春在屋子裡面聽到這句話,表情一變。
她本來以為這女子是來鬧幺蛾子的,大皇子和太子是死敵,身為大皇子的女子,跑來投奔太子,聽著就覺得麻煩,想著把人嚇唬走算了,沒想到她還真有點東西能倒。
大皇子喝了一整杯的毒酒,按理說早該死了,拖到現在全靠皇宮送去的各種珍貴藥材吊著命,怎麼會突然醒了?
電光石火之間,衛聽春腦中閃過許多種可能。
她把關上的門重新打開,對上那女子的視線,她之前的堅毅和高傲都沒有了,此刻凍得面色青灰,她扛不住衛聽春的審視,眼神有些躲閃。
衛聽春終於收回視線,淡淡對門口那些婢女說:“把人帶進來,端一碗適合孕婦的驅寒湯送進來。”
第65章 五穿
把人帶進屋, 衛聽春也不再客氣,審問犯人一樣,沒費什麼力氣, 就將這個女子的事情問了個透徹。
她叫孫穆青, 乃是一商販之女, 一場水患家業敗落,她被親生父親發賣到了大皇子府。
本來是大皇子妃身邊的一個宮女, 確實是因為有幾分姿色, 被大皇子妃養在身邊,作為籠絡大皇子的心的“用具”。
這孫穆青也非常懂事聽話, 頗得大皇子妃喜歡, 後來都不太舍得把她給大皇子受用了, 事情便一直拖著。
若是孫穆青一直都這樣老實討好大皇子妃,她說不定最後不會被獻給大皇子,也能攢一些錢, 被指一門相當的婚事, 不會做個微不足道的妾室。
可惜的是真的孫穆青命薄,不慎在大皇子府中, 被一個側妃身邊的人推入井中,淹死了。
再醒過來, 此孫穆青, 就非彼孫穆青了。
當然了,衛聽春隻問了她的來歷, 便推算出了她穿越的節點, 正是在孫穆青落水之後。
一直沒有被發現什麼異樣, 顯然是如今這孫穆青,有死去的那個人的記憶。
衛聽春他們的系統也是能提取死去身體的記憶的, 但是通常來說,他們的穿越員,都會以文字和劇情的形式,將發生的事情告知穿越者,而非直接讓他們繼承穿越者的記憶。
因為殘存的記憶,就是人死後殘存的靈魂,融合那樣的靈魂,如果自身的心志不夠堅定,或者融合的次數太多了,穿越者會瘋的。
精神分裂雙重人格是輕的,更有甚者,甚至能夠感覺到原身的存在,被迫感受對方的情緒。
不過衛聽春倒也沒有在孫穆青的來歷上面過多糾纏。
繼續詢問孫穆青關於大皇子府的事情。
“薛毅本來已經……已經咽氣了。”孫穆青說。
“我當時在廊下跪著,薛毅一咽氣,大皇子妃就要打殺我!”
“我還懷著薛毅的孩子,她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想殺我的兒子,這女人未免太過狠毒!”
衛聽春聽了之後,嘴唇微撇。
她心說你是頂替了孫穆青的身份,那孫穆青原本是大皇子妃養的一個哄自己男人歡心的“玩意”。
本來很聽話的,突然就不安分了,不僅得了大皇子的喜歡,還竟然膽大包天地懷了孩子。甚至據衛聽春了解,她還要求大皇子對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孫穆青穿越過來,表現得與眾不同,可能是過於單純不知掩飾,得了大皇子青眼算她身不由己,可她肚子裡的孩子威脅到了大皇子妃的地位,又因為她到處跑,還讓大皇子為了贖回她而中了劇毒,人咽了氣,不殺她殺誰?
衛聽春輕笑一聲,隻當成笑話聽。
聽孫穆青繼續說:“但是我命大運好,他們還沒等動手,大皇子就又有氣了!而且精神恢復得很快,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要見我。”
孫穆青說到這裡還挺驕傲。
衛聽春卻笑著問她:“大皇子都醒了,還第一件事就是見你,你為什麼跑來找太子?”
孫穆青聞言頓了一下,垂眸藏住眼睛裡面的算計。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說:“我的孩子快出生了,大皇子雖然暫時醒了,但是誰知道他後面還會不會昏迷,一旦他昏迷了,到時候大皇子妃他們要殺我們母子,我一個弱女子,根本手無縛雞之力……”
“我想著投奔太子,太子答應我,要給我一處容身之所的。”
她說得可憐,甚至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衛聽春靜靜看著她表演,而後“啪啪啪”給她鼓掌,叫好道:“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