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動心,就要禁欲,這可真是……
衛聽春哭笑不得,不過陳太醫的話,她也就是隨便聽聽。
“好的,我都知道了。”
衛聽春答應得很好,等陳太醫一出去,她就坐回床邊上,拉過薛盈的被子給他掖了掖,根本沒打算離開。
分開三個月?不出三天薛盈就能拖著病體找上門哭,問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想到昨晚薛盈因為沒能成事就急哭,她又忍不住笑了。
因為通常來說,有人疼愛,有人在意的“孩子”才會哭鬧。那些沒人在意,甚至會因為哭鬧而被打的孩子,又怎麼會哭?
衛聽春記得從前薛盈也是不哭的,他甚至疼了都不會叫一聲,十五歲那年,衛聽春見他,他還隻會沉默無聲地承受著一切,無論是寒冷還是痛苦。
但是他現在會哭,雖然隻是關起門來,在她的面前才會哭,衛聽春卻非常喜歡。
甚至是刻意在縱容。
那個曾經在數九寒天裡面,被親生母親罰跪折磨到瀕死的小孩,如今有人疼了,也會哭了,這是多讓人愉悅的一件事。
他們之間這樣的相處,就像是一種相互的情感投射。
薛盈看似手段強硬,為人貴重,實際上心中的訴求,卻是被人寵溺重視,他需要的是寸步不離的陪伴。
衛聽春的訴求,也來自於小時候的“得不到”。
但是她的訴求,卻不是需要陪伴和寵溺,她帶入的是“給予者”角色,她幻象的是自己成為“給與者”,然後無底線去給予,從而得來的滿足。
他們剛巧像一套茶壺和茶蓋,嚴絲合縫,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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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聽春整個上午都待在薛盈的屋子裡,吃過了早飯,就讓婢女找來了避火圖,很認真地研究起來。
她午飯沒吃,估摸著薛盈快醒了,想著等他醒來,和他一起吃。
但是中午的時候,有婢女進來稟報,說她身邊之前伺候的劉嬤嬤來了,有事情要見衛聽春一面。
衛聽春把人叫進來,劉嬤嬤見了衛聽春之後,直接遞給了衛聽春一個帖子。
衛聽春低頭一看……
“這是?”
“大理寺少卿託媒婆送到衛家的庚帖。”
劉嬤嬤說,“這是奴婢在徵南將軍夫人那裡硬要回來的,媒婆和庚帖送上門的時候,姑娘不在府中,徵南將軍夫人已經把嫡小姐衛淑蘭的庚帖準備好了,妄圖李代桃僵,送去同大理寺少卿合婚。”
衛聽春:“……她們失心瘋了?”
劉嬤嬤說:“大理寺少卿周禮前途無量,大理寺又掌刑獄,扼著整個皇城權貴的咽喉。不僅皇子們爭搶著私下拉攏,氏族也是頻頻示好,整個皇城的高門貴女,都留意著呢。”
劉嬤嬤給衛聽春講解起來這些,十分耐心細致:“這樣好的親事,是靠蒙祖蔭,全然沒有龐大氏族支撐,甚至隱隱被皇城權貴圈排除在外的徵南將軍府,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徵南將軍夫人也不是毫無準備,隻待合婚庚帖送出,他們會在合婚的事情上做文章,給那嫡小姐批個富貴命,再著人編造兩人乃是天作之合,這事就成了八成。”
“歷來兇吉福澤之事,都讓達官顯貴趨之若鹜,就連當今陛下,也是重用攬星監。”
劉嬤嬤說:“若這庚帖真合個天作之合出來,想必那把年紀尚未娶妻的大理寺卿,即便知道徵南將軍李代桃僵,也不會當真拒絕。”
畢竟庶女換成嫡小姐,這還算是他撿便宜。
再過火一些,說不定那大理寺卿會想娶個一門雙女,享齊人之福。這樣的事情,也是有的。
劉嬤嬤到現在也摸不清這衛二姑娘,和太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但是太子如此重視,親自為她擇選良人,想必是十分看重的。
她自然要幫著盯緊,可別讓這衛二姑娘到最後稀裡糊塗地給人做了妾。
衛聽春聽著腦袋都大了三圈。
她跑到這世界,也不是搞宅鬥的,那幾個大瓣蒜,加一起也湊不出一株水仙來。
而且衛聽春向來懶得去想裡面的彎彎繞繞。
因此她幾乎沒怎麼猶豫便道:“既然嬤嬤將庚帖搶回來了,那就給大理寺卿退回去吧。”
“什麼?”劉嬤嬤有些震驚地抬頭。
衛聽春手裡捧著書,神色淡淡,“我懶得回去和她們扯皮,也沒必要鬧得很難看。”畢竟她和那家人,就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以後也不打算有。
她連眼神都懶得掃過去。
“把庚帖退回去,那媒人也好生打發了就是了。”
“可是……姑娘,這樣好的親事,又是殿下精挑細選,當真要拒?”
衛聽春聞言笑了下,心說等你們殿下醒了,要知道我沒拒,才會發瘋。
她點頭,“去吧。”
劉嬤嬤雖然心底覺得衛聽春這樣多少有些不夠清醒,一個敗落門庭的庶女,即便不知為何攀上太子,得太子重視,但太子若當真對她有意,也不會為她尋找人家。
但是這大理寺卿派來的媒婆謙卑溫和,禮數周全,顯然是不在意衛姑娘的庶女身份,這是娶她做正妻的。
這樣好的機會舍了,往後還能尋到個什麼人家?
劉嬤嬤一邊心中嘆息著,一邊麻利地去按照衛聽春說的,拒親。
衛聽春等了一中午,薛盈沒醒,睡得還挺沉,估計是藥效還沒過。
她隨便喝了點粥,坐在床邊,玩了一會兒薛盈的耳朵,繼續癱在長榻上面翻避火圖。
不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今天就不消停。
剛過午時,婢女又進來報,說太子府大門口有個女子,要求見太子。
衛聽春聽了婢女說的話,頓了一下,問:“你說她身上有太子給的信物?”
“是。”婢女回道,“是一塊玉佩。”
衛聽春聞言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腰間的玉佩。
薛盈玉佩挺多啊,隨隨便便給人?
婢女這些天都在聽憑衛聽春的吩咐,整個太子府的人,都已經得了密令,這衛姑娘,便是太子府的第二個主子。
因此婢女猶豫了一瞬,又說:“那姑娘以披風遮掩著,但是不難窺見,她是雙身子。”
“什麼?”衛聽春一時間沒聽懂。
婢女又換了一種說法:“那女子懷有身孕。還說殿下答應過給她一個安身之所。”
衛聽春聞言慢慢從長榻上坐起來,心裡瞬間閃過了各種她穿越的世界之中,那些一夜放縱,而後珠胎暗結,女子消失無蹤,男子苦尋無果……幾月後女子大著肚子找上門的戲碼。
她淡漠的表情,有那麼瞬間無比陰沉。
角色資料限制,她始終不知道這個世界男主角的主線劇情,難不成是這種……用孩子救贖?
薛盈那個真命天女終於找來了?
衛聽春想到薛盈可能和別人有孩子,她笑了,氣笑的。
她可從來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她在很多時候,看上去很正常,情緒也相對穩定,表情甚至都欠奉,但一個十幾年穿越無數世界卻完全沒有崩潰過,沒有進過醫療艙的人,她注定不可能是什麼正常人。
她一些事情上非常極端。
例如她長達十幾年,從不和小世界的任何人產生情感聯系。
例如她寧願雪埋屍骨,也不肯嫁她不想嫁的人。
例如她好容易從把薛盈視為親人,扭成視為情人,決定和薛盈搞在一起,那誰來沾邊,都得死。
但如果薛盈真的敢給她弄出這種狗血戲碼,不管是無知覺還是無意識的情況下搞大了別人的肚子,他也就不用醒過來了。
她會讓讓他們一家三口,整整齊齊。
衛聽春手中的避火圖卷成了一個筒,輕輕地敲在長榻的小案上,伴隨著一下一下的敲擊聲,慢條斯理地說:“把人叫進內院,我見見。”
第64章 五穿
衛聽春一聽到大著肚子拿著信物找來的女子, 下意識就聯想到她經歷過的那些世界裡面的劇情,不自覺就套用在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之上。
但是等到婢女把人帶進內院,衛聽春從長榻上下來, 走到門口, 還沒等開門出去, 她上頭的熱血就已經冷下來了。
薛盈在床上的那個反應,怎麼可能是跟人發生過關系的樣子?再加上大著肚子就那麼幾個月的時間限制, 衛聽春一推, 就知道不對勁。
幾個月前那會兒,算算時間, 薛盈還在北境三洲, 正在被氏族和皇城派去的人聯合追殺, 哪有時間抽空去睡女人?
衛聽春把事情從薛盈的身上剝離開,立刻就條理分明了起來。
她甚至隻用兩息,就猜到了來人是誰。
衛聽春沒有急著出去, 而是站在門口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關心則亂。
她這是第一次這樣清醒地意識到, 她對薛盈不隻是有情,而是察覺到一旦她遇見和他相關的事情, 自己就不自覺變得完全冷靜不下來。
衛聽春把頭抵在門口的門上,哭笑不得地覺得, 自己現在就像個初涉情愛橫衝直撞的毛頭小子。
差一點就鬧笑話了。
衛聽春雖然衣冠整肅, 卻覺得自己很狼狽。
她有些惱怒地側頭瞪了一眼裡屋,薛盈在那裡安睡, 卻把她搞得這樣慌慌張張草木皆兵。
孽債啊。
衛聽春調整好自己推門出去, 正見到門外一個披著披風的女子站在廊下。
早春時節, 屋子裡因為薛盈一直生病,還燻著暖爐。
屋內外的氣溫相差不小, 今天的天氣不錯,卻並不暖和,風還是很涼。
廊下的女子衣著單薄,即便是披了披風,也凍得面色青白。
她肚子確實大得連寬松的披風也遮蓋不住,但是她的身量看上去卻依舊很纖瘦,眉目柔美秀麗,還生著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
好一個婉約綺媚的美人。
她抬眸望來,看到衛聽春之後,先是下意識要屈膝見禮,但是很快愣了一下,盯著衛聽春有些失禮地朱唇微張。
她認出了面前這人,雖然容貌有幾分相似,但根本不是太子。
太子要比他身量高出許多不說,氣度也比他內斂許多。
在這女子的眼中,衛聽春和太子容貌有幾分相似,卻氣勢和太子大不相同。
太子從來雍容沉定,舉止華貴,但是這小公子負手立在廊上,眸光森森,氣勢霜寒。
她甚至都沒有看出衛聽春是個女子。
隻覺得這位小公子的眼神過於寒涼,像這早春的冷風一樣朝人的骨頭縫兒裡面鑽,直讓人想打冷顫。
不過失禮隻有一瞬間,她很快也反應過來,對著衛聽春淺施一禮,畢竟和薛盈長得像,又能隨意出入太子主院,她猜測衛聽春也是個皇子。
衛聽春卻沒有對她說平身,而是先看了一眼她肩上暗繡蟒紋的披風,知道那絕對是大皇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