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漫長的時間。
那是薛盈從來不敢去奢求和設想的時間。
一想到自己能和她這樣相依相伴五十三年,每天見面,說話,他就覺得這樣的日子,奢侈得讓他靈魂發抖。
“哎算了,”衛聽春說,“反正我快好了,好了就回去徵南將軍府。”
薛盈聞言勾了下唇,說:“不急,你先養好身體。”
衛聽春也沒有再說這件事,“別看我了,吃飯啊,你整天的自己不知道吃飯。”
“今天多吃點,吃個一碗半。”
薛盈點頭,乖得不像個太子,像個傻子。
很快婢女們把早早就備好的飯菜送上來了,薛盈就盤膝坐在衛聽春的對面,按照她說的,優雅又斯文地吃著飯。
他看上去真的一點也不像是吃不出味道的,這幾天因為整日和衛聽春泡在一起,吃的都不少,臉頰都看著豐盈了一點。
衛聽春因為有病在身,沒有胖,不過湯湯水水的補著,也沒有瘦。
她才喝過參湯,不餓,看著薛盈吃飯,當成在看吃播。
“嘖,我抓隻雞撒把米在桌子上,都比你吃得歡。”
薛盈聞言看了衛聽春一眼,眉目矜貴,但是再下筷子,確實大口了一些。
衛聽春見狀露出笑意,靠著軟枕道:“你以後得找個什麼樣子的才能不把你欺負死啊,這麼聽話。”
她理智上知道薛盈需要救贖,反正按照劇情是要救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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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這樣子,不犯病看著也很正常啊,衛聽春就是看著自己養的崽崽,哪裡都很順眼的那種感覺。
她伸腳,在小桌子下面踢了下薛盈的膝蓋,“哎,那天選妃宴,真沒有喜歡的?”
“有沒有那種看上去特別開朗活潑,溫柔善良的?說不定是你的真命天女。”
薛盈在衛聽春腳伸過來的時候,就伸手抓住了。
一手還吃著飯,一手壓著她穿著布襪的腳尖,沒回答衛聽春問的話,而是說:“你腳有點冷,在長榻上躺著,要蓋個毯子。”
他說著,拉著自己的衣擺,把衛聽春的腳,蓋到了他的衣擺下面。
衛聽春沒問出來,哼了一聲。
看薛盈現在這樣是女主沒有出現,出現了他就真香了。
“哎,我現在光看了我那未來夫君的畫像,說真的,他真長畫像那樣?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前幾日衛聽春想見周禮,但是因為身體太差,一直不好,薛盈不允許周禮進入室內,怕帶入冷風激著她,就給她找來了周禮的畫像。
衛聽春一看,有點驚為天人的意思。
畢竟這樣一個沒有整容和包裝的古代,薛盈這模樣已經是極品了,他還是個皇子,皇子長得好看倒也尋常,畢竟皇帝是普天之下供養一人,美女都在他懷裡呢,生出來的孩子不太可能不好看。
但是尋常人大多講究個什麼門第啊,條件啊,還看個什麼品行什麼的,娶妻娶賢,樣貌就排在後面一些,長得比較好看的,真的不太多。
看畫像上的周禮,那簡直像個神仙下凡了,道一句鶴骨松姿不為過。
薛盈咽下口中食物,開口道,“周禮是個探花,這畫像乃是他打馬遊街的時候繪制,不作假的。放心。”
“哎。”衛聽春躺在長榻上,摸了摸自己灌了熱乎乎參湯的肚子說,“成婚了的話,是不是就沒有這麼自在了?”
薛盈吃完了衛聽春安排的分量,放下筷子。
婢女們很快上前來收拾桌子,非常訓練有素。
薛盈去淨手回來,把一點水跡彈到衛聽春臉上,溫聲道:“那就不成婚。我養著你。”
“哈哈哈哈……”衛聽春笑得開懷。
她當然不可能賴在薛盈這裡,她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角色,但是也是有線要走的。
但是她還挺喜歡薛盈說這樣的話,畢竟這種話,從未有人和衛聽春說過。
我養著你。
這可能最多的時候,是一個男人想要女人對他託付終身時候的承諾。
這樣的承諾往往最後都會落空,會變質,會成為相互厭惡和指責的源頭。
最終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但是衛聽春就是知道,如果她一直這樣賴著,薛盈是真的會養她。
不關任何,不會改變,就隻是……嗯,單純的養著她。
衛聽春想到這裡就很開心,笑意彌漫,笑得像一朵盛放的山茶,清麗純澈。
拉著薛盈說話,薛盈換了寢衣,兩個人盤膝坐在長榻上,也不拘說什麼。
天南海北的扯一扯,甚至連醫術也能拿來聊一聊,很快到了入睡時間。
他們一個睡裡屋,一個睡偏房。
睡偏房的是薛盈,他把自己的主臥讓給了衛聽春。
不過每天晚上,薛盈如果夢魘,或者半夜醒來,都會跑到主臥來。
衛聽春經常一睜眼,看到床頭一個盯著她的人影,這才半個月工夫,就已經習慣了。
“你又做噩夢了?”衛聽春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上來睡,半夜三更的盯我幹什麼,我又跑不了……”
她說完之後給薛盈讓了個地方,就又要睡,但是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薛盈上來。
她以為薛盈被噩夢嚇得還回不過神,就胡亂一把抓住他,一用力扯上了床。
薛盈確實做噩夢了。
他夢見衛聽春又死了,是被二皇子他們給害死的。
而且周禮是幫兇。
是周禮把她弄丟了,把她害死了。
他嚇得手腳都冷透了,如果衛聽春此時此刻看上一眼,就會發現薛盈馬上要進入那種癔症的狀態。
他的眼中波濤洶湧,深暗晦澀。
他現在甚至滿心暴虐,他想把那些人都殺了,全都殺了……以絕後患。
正在默默發瘋呢,被衛聽春扯著手臂一下子拉上了床。
他沒防備,跌在了衛聽春的身上。
衛聽春被砸得“吭”了一聲,卻沒有推他,隻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發說,“摸摸毛,嚇不著……”
薛盈想到了好幾年前,衛聽春也這樣摸他,說這樣的話。
他跌入一片柔軟和微熱,身體的緊繃和噩夢的畏懼都慢慢退去。
在衛聽春一下一下的摩挲之中放松下來。
他抱住了衛聽春,將頭埋在她凌亂的長發之中。平復自己的恐懼。
這本來是他們非常尋常的相依相偎的姿態。
他們用各種各樣的身份,擁抱過無數次。
每一次薛盈都非常喜歡,他瘋狂喜歡被衛聽春擁抱。
但是大概是今天衛聽春太溫柔了,而且她半睡半醒的呼吸,打著旋吹到薛盈的頭頂,他竟然從頭頂開始,騰起一股難言的酥麻。
他把衛聽春抱得更緊,身體重量卻沒有壓實,蹭了蹭頭,抵抗這種詭異的感覺。
但是他抱得越緊,便越覺得不對勁。
衛聽春已經又睡著了,偏著頭,衣襟蹭開一點,露出側頸秀麗的線條。
薛盈皺眉不解自己怎麼了,撐著手臂起身看向衛聽春。
視線順著她的側臉,滑向她的頸項。
薛盈的視線定在她的臉頰上,看著她在自己身下睡得安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
很滑,也很軟。
他的指尖一直在她臉上盤桓,最後落在她的頸項上。
而後頓住了。
薛盈隻覺得自己身體裡湧起了一捧火。
一捧無名之火。
還是非常想要將噩夢裡面的那幾個人全都殺了。
但是……但是好像還不夠。
他面紅耳赤,生怕他哪裡沒有做好,沒有照顧到,他身下這個單薄消瘦的人,就會再次離開他。
死去。
可是他還能做什麼才能留住她?
要怎麼才能真的讓她完完全全的,永遠在自己的懷裡,眼皮底下。
薛盈知道自己有點不對勁,他咬了咬舌尖,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
衛聽春不喜歡他發病的樣子。
他撐著手臂準備起身,想去洗個臉清醒,但是他一動,沒睡實的衛聽春也動了。
她把頭轉回來,熱乎乎的氣息猝不及防地吐在薛盈側頸,掠過身體,薛盈撐起身而後轉了個方向。
薛盈屏住呼吸還想著不要吵醒她,結果他轉身之後,就僵死在了那裡。
他渾身的血液,像是被一束火苗砰地點燃,呼啦一聲將他籠罩其中,滅頂的熱意讓薛盈的眼眶都迅速彌漫開了血色。
他垂眸看著衛聽春的頸項,隻想……一口狠狠咬上去
他被自己嚇壞了。
他連滾帶爬地從衛聽春身上翻下去,跌跌撞撞跑向偏房——
第46章 五穿
由於薛盈跑走時實在是太慌亂了, 把床邊的小案給帶倒了,那上面還有一個散著嫋嫋煙霧的香爐。
一陣哐啷叮當,衛聽春活活被聲音嚇醒了。
從床上驚坐起, 習慣性伸手去撈薛盈, 結果撈了個空。
她頓時嚇得不輕, 以為薛盈是犯病了。
連鞋子都沒有穿,徑直下地, 朝著偏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