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今天集上買的香油,現磨的!你大爺拌菜好吃著呢。”
大娘和衛聽春說話,眼睛還在薛盈身上。
不帶任何惡意的,隻是多少年沒見過這麼精致的人兒,有點好奇,也是欣賞。
“這細皮嫩肉的……”
薛盈的手指頭上都沒有半個繭子,指節修長,比縣老爺夫人的手看著還細膩。
衛聽春有點想笑,因為薛盈被看得很窘迫。
“叫人啊,”衛聽春還隔著被子掐了下薛盈的小腿,說,“叫雲大娘,之前你受傷發燒要不是多虧大娘,我們倆就露宿雪地了。”
大娘連忙擺手,薛盈有點太精致了,那種精致和這陳舊的土屋格格不入,精致得像是鳳凰掉進了雞窩,看著就貴氣極了。
眉心那一點紅,跟那神像活了似的。
不過薛盈很聽話,先是抬頭看了一眼衛聽春,然後側頭看向雲大娘,乖巧道:“雲大娘。”
“哎,哎!”
“哎呦,這俊的……”
“你們吃你們吃!”大娘很快出屋,把門帶上了。
衛聽春看著薛盈,端詳了一會兒道:“確實俊,你十幾歲的時候,我還沒發現,你這越長越精致了。”
“來吧,吃一口。”衛聽春又喂他。
薛盈面頰有點紅,方才大娘一個勁兒誇他都沒有感覺,但是衛聽春一誇,帶著點揶揄,他就有點臉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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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嘴把勺子含住,咽下去咳了一聲。
“慢慢吃,多吃點,你太瘦了,抱著身上都是骨頭。”衛聽春伸手直接給他抹了下嘴,然後也沒有布巾,直接往自己褲子上一蹭。
薛盈是愛幹淨的,但是衛聽春這樣,他竟也沒有覺得髒。
薛盈聽話地吃粥,但是吃著吃著,外面故意壓低了,卻能被他們倆個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傳來。
“哎,老婆子,我怎麼瞧著這倆也不像兄弟啊……”
“像什麼像,根本就不是兄弟。”
“那他們這是結伴兒遊歷?”
“你腦子裡都是漿糊嗎?你沒瞧見那大傻個子多緊張那瓷娃娃啊。誰倆老爺們結伴兒遊歷?”
“那他們騙我們?”
“你小點聲!”大娘的聲音道,“他們倆啊,和東村淹死那對亡命鴛鴦一樣的。”
“東村淹死那倆不是斷……唔!”
“小點聲,都是可憐人。”大娘道。
大爺嘖嘖嘖的聲音都要把房蓋掀了,不贊同道:“倆男的,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養娈童,有什麼意思……”
“你知道個屁,我瞧著他們像是私奔出來的,那個弟弟應當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俊的嘞!天仙似的!”
“我也沒瞧清楚啊,男的能俊哪去?”
“比縣裡那官老爺娶的媳婦還俊一百倍!”
“我的天爺,真的啊……”
“哎哎哎,你幹嘛啊!”
“我去看看!”大爺的聲音充滿好奇。
“你看個屁啊!人倆在那喂飯呢!老實待著,不興突然闖進去……”
“有手有腳的吃飯還喂啊……”
“那不是正甜蜜著呢。”
“嘖嘖嘖……”
衛聽春已經笑得飯碗都要拿不住了。整個人活像是遭受了系統電擊。
薛盈的表情十分精彩紛呈,這一會兒面上病氣盡除,五光十色的。
衛聽春實在是忍不住,哆嗦著把飯碗放下,然後趴在被子上笑得渾身哆嗦。
薛盈坐在那兒,抿著唇,被衛聽春帶的也震動起來,露出了笑意。
衛聽春是真沒想到,這大娘的想象力這麼豐富,自動把她和薛盈的身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私奔的護院和少爺。
平時戲肯定沒少看。
不過這樣也好,還得待幾天呢,省得他們生疑。
衛聽春笑了一陣子,然後起身把飯碗遞給薛盈,“快喝了,都涼了。”
“你也是,手又沒斷,還讓人喂,怨不得大娘誤會。”
薛盈接了粥碗慢慢吃,耳根有點紅,
關鍵是要不是大娘說了,他們誰也沒意識到,喂飯這事兒這麼不自然。
薛盈病剛好,喝了粥就行了,晚上大爺炒了臘肉,叫他們倆一起吃。
薛盈不去,衛聽春自己去。
席間大娘旁敲側擊,衛聽春也就按照她的猜測方向一頓暗示。省得還得編造合理的理由。
臘肉很好吃,衛聽春吃了兩大碗飯,又撿了兩片兒瘦肉多的,回屋給薛盈。
“就兩片兒,你張嘴。”
薛盈張嘴吃了,衛聽春說:“我看你精神還行,今天十五,縣裡有燈會,離得不遠,你想去看看嗎?”
薛盈正要開口,衛聽春又開始笑,“大娘跟我說的,說帶你去能討你開心。”
薛盈:“……”
“我們倆穿得破爛一點,給你用黑熊皮大氅裹上,應該沒危險。”
衛聽春低頭,一張糙漢的臉湊上前,帶著揶揄:“去不去?好弟弟。”
薛盈:“……去。”
衛聽春直腰要去送碗。
薛盈有個疑問冒出來,看著她身後問:“你……到底是男是女?”
第34章 四穿
衛聽春聞言眉梢高高挑起, 抱著手臂歪著頭看薛盈,沒回答,而是走回來反問薛盈:“很重要嗎?”
“我是男的怎麼樣, 是女的又怎麼樣?”
薛盈抿了抿唇, 幾乎是沒有思考, 便搖了搖頭,“不重要。”
是她還是他, 對薛盈來說都沒有所謂。
衛聽春聞言笑了, 很滿意薛盈這個答案,她不太喜歡薛盈對她好奇太多, 探究太多。
要是薛盈知道她是穿越者之後, 便一直追問穿越的事情, 那衛聽春估計早就跑了。
薛盈看上去也就是隨口問了一句,說了不重要,便沒有任何再探究的意思。
衛聽春出門去和那對老夫妻商量著買下他們的熊皮大氅, 那玩意他們本來就不怎麼能用得上, 冬天的時候,穿棉衣已經夠用了。
那熊皮大氅, 是大爺年輕的時候,數九寒冬進山打獵用的。
現在大爺年紀大了, 腿腳都不方便, 自然也就用不到了,但大娘也不舍得扔, 就每年夏天拿出來曬一曬, 敲一敲, 掛在那裡當個懷念了。
衛聽春說要帶薛盈去縣裡看燈,怕他冷, 大娘很殷勤地道:“那我拿出去敲一敲,夏天還曬過,不髒的。”
衛聽春點頭。
又讓大爺幫著把馬牽出來,這才進屋給薛盈穿衣裳。
“你的衣裳單薄,之前那個料子太好的夾袄不能穿,咱們倆不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就是帶你出去散散心,玩一玩。”
免得你老撒癔症。
那個張大夫沒明著說,但其實衛聽春聽得明白清楚,薛盈這種情況,就是癔症。
犯病了就往雪地裡面躺,還分不清現實和虛幻,這不就是很明顯的精神不正常?
也就是這世界沒有精神病這種說法,要不然薛盈肯定跑不了。
不過衛聽春一點也不覺得怎麼樣,這年頭,誰還沒點精神分裂抑鬱症什麼的?
更何況從小被虐待到大,撿著一丁點善意,都恨不得用命去抓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有多正常呢?
她覺得無所謂,管他什麼樣子,是薛盈就好。
她給薛盈穿好衣服,半蹲下穿鞋子的時候,掐了一下他的小腿,她現在的大手像鉗子似的,薛盈疼得小腿一抖。
衛聽春單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仰著頭看薛盈,帶著點笑意,“我說……好弟弟,你腳好歹蹬一蹬。真拿我當你們家護院哥哥呢?”
“這也就是你,我死後可還沒正經伺候過人呢。”
薛盈是個太子,就算是個有癔症的小可憐,但也確實是被金尊玉貴伺候著長大的,身邊別管是惡僕還是忠僕,就沒有缺過。
具體表現在他的自理能力完全不行。
之前衛聽春在太子府待著,他能給衛聽春打打扇子喂喂東西吃,剝個葡萄皮,但除那之外,他估摸著也根本不會別的。
這幾天衛聽春沒給他梳頭。他自己就那麼亂著,也不知道整理下。
上廁所更是,衛聽春不問,他就憋著。
即便是發燒你不摸著問著,他也不說難受不難受,嘴都起皮了也不知道要水喝。更別說自己去倒了。
很是個小祖宗。
“你看我幹什麼?”衛聽春松開他小腿,又拍了下他腳背,“蹬會不會,三歲小孩都會。”
薛盈蹬了一下,但是和衛聽春提的勁兒沒用到一塊去。
衛聽春:“……”
薛盈:“……”
“他們給我穿鞋,都用一個長杆子。”
“那是鞋拔子。”衛聽春說,“小祖宗,用不用我給你現雕個鞋拔子去?”
薛盈有點不好意思,喉結滾動了一下,衛聽春道:“自己穿!”
薛盈默默地自己把鞋穿上了,雖然很不舒服,襪子好像還擰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