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一個是君,一個是師,實在是令人難以抉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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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從雲府出去,挨在一起輕輕討論。
“雲清朗是禮王的學生,你說若是禮王要……那他……”
敏感詞都被規避了,大臣們的話都在省略號裡。
被這位大臣搭話的另外一位大臣想了想,問,“不如我們去禮王府看看?”
此話一出,他立刻被其他大臣遠離。
突然變成眾人嫌的大臣一臉懵。
剛才那位跟他搭話的好心大臣提點這位不聰明的大臣道:“趕緊回去吃飯吧你!”
希望飯能把你的嘴堵上。
他們來雲府,問的是雲清朗,是聖人看中的未來首輔接班人,大周的棟梁之才,就算傳出去也沒關系。
可若是他們去禮王府,那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雖然太子是名正言順的接班人,但禮王是皇帝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他對聖人還有著奪妻之恨。甚至坊間傳聞,禮王的養女也是被太子強取豪奪去的。
這樣的奪妻奪女之仇,擱到誰身上都受不住啊。
因此,背著這兩樁恨事的禮王若是逢亂而出也不會讓人驚訝。
大臣們推斷,禮王造反的可能性很大,可他們不能去找禮王啊,因此隻能去找雲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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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朗是禮王的學生,一定知道禮王的計劃。他們來找雲清朗就是想確定一下,到底要站哪邊的隊。
太子or禮王。
可雲清朗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幹,讓人瞧著著實心裡發慌。
難道禮王不準備反?
抱著這樣的疑問,這些大臣們回家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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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大臣回家吃飯了,另外一部分大臣聚集在金陵城內某處普通小宅子裡。
這小宅子看似簡單,卻是內有乾坤。
聖人病重,估計撐不過三日。
朝廷看似平靜,實則風起雲湧。
站隊的站隊,當鹌鹑的當鹌鹑,做牆頭草的做牆頭草,想造反的準備造反。
“封宮了,消息出不來。”鄭濂得到第一手消息,面帶焦慮地看向鄭峰。
坐在下首處的大臣們也是面色焦灰。
其實他們早就想退出造反俱樂部了,隻是因為身背黑歷史,所以無法全身而退。
這就相當於你在黑道混了幾年,突然想起當警察,警察局能讓你進去嗎?能啊,它能讓你牢底坐穿!
因此,當初被鄭峰忽悠著選擇了這條道路,而現在沒法棄暗投明的大臣們紛紛面如死灰。
“諸位願意與我最後一搏?”鄭峰抬眸直視眾人。
從一開始的百人分批聚會,到現在的三五小貓,鄭峰的勢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
鄭峰的話大臣們早已不相信,就像不相信女人嘴裡說的減肥一樣。
“不如,算了吧?”有大臣試探性的提問。
其實他也隻是偶然被人拉著一起加入了這個造反俱樂部,交了一點會費,喊了幾嗓子口號而已,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鄭峰陰冷的眼神飄過來,這位大臣立刻閉嘴。
雖然鄭峰年紀不大,但他能成為造反俱樂部的部長就一定有幾把刷子。可現如今,留下來的這些大臣們根本就沒有實權,完全幫不到他的忙。
算下來,鄭峰手裡的牌面就隻剩下定遠侯府這一招了。
“想走的,可以走。”鄭峰兇戾的視線掃射一圈。
這些大臣們面面相覷,剛才說想退出的猶豫著站起來,剛剛站定,就被鄭峰一件刺穿了胸膛。
剩下的大臣們捂住了嘴,不敢說話。
鄭峰抽回劍,大臣的身體軟軟倒地。
他冷眼看著這些人,“回去寫奏折,彈劾太子。”
大臣們趕緊溜了。
“沒用的東西。”看著這三五隻小貓灰溜溜的樣子,鄭峰氣得掀翻了桌子。
鄭濂看一眼那具屍體,面色復雜,他趕緊勸道:“大哥,真的,要不就算了吧?”
鄭峰猛然瞪大那雙灌滿了血絲的雙眸,他伸出手,一把掐住鄭濂的脖子。
鄭濂被鄭峰掐得面色漲紫,忍不住掙扎。
“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殺了你。”鄭峰一字一頓的威脅。
鄭濂艱難道:“不,不說,大哥……”
“咳咳咳……”鄭濂終於被放開,他急喘幾口氣,看著近乎瘋癲狀態的鄭峰,脖子上帶著掐痕,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大哥,你到底要做什麼?”鄭濂聲音嘶啞的詢問。
鄭峰根本就沒有回答鄭濂的話,他推門出去,徑直回府。
鄭濂以為鄭峰立刻就會行動,可他盯了好一日,鄭峰隻是待在承恩侯府內,要麼看書,要麼與李綢兒一起說話。
鄭濂最了解鄭峰不過,雖然他勸過他很多次,但他知道,如果鄭峰能聽得進去就不是他大哥了。
鄭濂不相信現在的平靜,他知道鄭峰一定要籌謀著什麼,隻是他想要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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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濂心緒煩躁,正準備出門去打聽打聽消息,不想走到府門口便撞見一個老婦人急匆匆出去。
鄭濂認得這個老婦人,是李綢兒身邊的奶嬤嬤。
如此著急忙慌的出去,難道是李綢兒有事讓她辦?
他的這位大嫂腦子不大聰明,又喜歡他大哥喜歡的緊,總是做點吃力不討好的事。鄭濂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搖搖頭,打著扇子往花樓去了。
那邊,李綢兒的奶嬤嬤一路抱著一個小包袱,左右四顧的來到一座賭坊前。
在金陵城內,賭坊是可以合法經營的。奶嬤嬤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她看著眼前的三層高樓,想到還被困在裡頭的兒子,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撩開簾子進去了。
賭坊正在營業,裡面烏煙瘴氣,時不時有人嚎啕大哭,也時不時有人瘋狂大笑。
“贏了!贏了!我贏了!”
被欲望蒙蔽的人捧著那些錢瘋癲大笑,他們的臉上早已沒有了人性,有的隻是無盡的欲望。
賭坊內昏暗至極,不見天日,有人看到這老嬤嬤,當即嘲笑出聲,“哎呦,老太婆,這把年紀了還過來賭呀?”
奶嬤嬤沒搭理他,徑直尋到管事的,說,“我兒呢?”
那管事的也隻是一個小打手,看場子,他長得五大三粗,穿了件露胳膊的圓衫,略顯鄙夷的問道:“你兒子誰啊?”
奶嬤嬤嗓音嘶啞,更加抱緊懷裡的小包袱,“富貴。”
“哦,他呀,後頭柴房捆著呢,跟我來吧。”這小打手領著奶嬤嬤穿過嘈雜的賭坊,奶嬤嬤一路過去,那些賭徒紅著眼盯住賭桌,篩子的聲音貫穿整棟三層高樓。
走過前面的正堂,後面有個院子。
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放了個水缸,水缸裡還淹著個人。
奶嬤嬤嚇了一跳,不敢再看,隻跟著人往前去。
穿過院子甬道,到達一側破爛柴房。柴房門口有人看守,看到小打手領了人來便問,“這就是那婆子?”
“對。”小打手話罷,將奶嬤嬤交給看門的。
看門上下打量這戰戰兢兢的婆子一眼,嗤笑一聲後抬手打開了門。
柴房破舊,潮湿陰暗,身形肥胖的富貴被麻繩捆住了身體,就那麼躺在地上像條胖胖蟲似得掙扎。
他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那粗實的麻繩勒進他的肉裡,他那白花花的肉被勒得分了層。
富貴被打得鼻青臉腫,在看到奶嬤嬤的瞬間熱淚翻湧,“娘啊,錢,錢帶了嗎?”
“兒啊……”奶嬤嬤銀絲微亂,通紅著眼睛朝富貴奔過去,卻被看門的人一把拽住,“急什麼。”
看門的話音剛落,那邊就走過來一個穿金戴銀的幹瘦中年男人。他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看著奶嬤嬤笑呵呵道:“來了?”
奶嬤嬤被看門地拉住,不敢動彈。
“這是我們管事的。”看門的介紹道。
奶嬤嬤慌忙低頭,“我,我……”
“錢呢?”管事的根本就不跟奶嬤嬤廢話,他顯然是幹慣了這種事,直接朝奶嬤嬤挑眉伸手。
奶嬤嬤紅著眼眶將懷裡的一大包銀子遞給他。
管事的掂量了一下,然後用手指挑開,小包袱掉在地上,裡面的銀子滾出來。
“嘖嘖嘖,我說老太婆,你跟我玩呢?就這麼點?你兒子欠的可是一千兩,你這裡頭有一百兩嗎?”
“我實在是沒有那麼多錢啊。”一千兩,就算是承恩侯府拿出來都得掂量掂量,這筆巨大數額哪裡是她一個老婆子拿的出來的。
“呵,”那管事的冷笑一聲,“既然沒錢,那我們就隻能要你兒子的命了。”
“娘啊,娘,救救我,你救救我!”富貴在裡面哀嚎,被站在他旁邊的彪形大漢狠踹了一腳,然後用刀抵住了脖子,這才暫時安靜。
奶嬤嬤心疼壞了,“別別別……”她對著管事下跪,扯著那管事的褲腳懇求,“再給我一些時日,我能,我能湊到的……”
“湊?你怎麼湊?”管事居高臨下地看她。
“我,我……”老嬤嬤面色白了白,她說,“我是承恩侯府的奴才,我去找我家主子借。”
管事臉上笑意變深,他一抬手,那柄架在富貴脖子上的刀就被挪開了。
奶嬤嬤松下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完全松開,那柄刀就立刻地剁下了富貴的一根手指頭。
“啊!!!”富貴悽厲的大喊,瞬間失禁,奶嬤嬤幾乎嚇暈過去。
管事道:“給你三日,如果沒有把錢送過來,我就送你兒子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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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還吊著一口氣,皇後盡心盡力的伺候,每日裡都端著一碗湯藥想喂給聖人喝。
聖人厭惡至極,連碰都不想碰。
寢殿內彌漫著苦澀的藥味,燻得蘇枝兒眼幹舌苦。
她看著苦口婆心勸皇帝吃藥的皇後,一方面覺得皇後對這位聖人的感情或許不是假的,另外一方面又覺得人都這樣了,吃再多藥也沒用了吧?
皇後見聖人不肯吃藥,傷心之餘抬手抹淚。
或許是即將要死了,聖人連脾氣都變得溫和了,他張嘴說話,因為聲音太輕,所以需要皇後靠近去聽。
皇後聽完,跟眾人道:“聖人讓大家去吃些東西。”
跪了這麼久,大家膝蓋都腫了,聽到此話登時松了一口氣。
美人們大部分都被白綾送走了,隻剩下一小部分人留在這裡。
皇後一等人被扶著出去用膳,周湛然懶得挪位置,就讓人把膳食送進來了。
聖人雖然不吃,但小太監也端了一碗粥來。
那粥熬得糯嘰嘰的,蘇枝兒隻看了一眼就瘋狂咽口水。
周湛然盤腿坐下,身子慵懶地靠在床頭,朝蘇枝兒招手。
蘇枝兒左右看看,四下無人,拉著墊子穿過珠簾艱難地挪到周湛然身邊,並有些忐忑地看一眼聖人。
聖人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吃。”周湛然將聖人那份粥推到蘇枝兒跟前。
兩人面前擺著一個案幾,案上面放著很多吃食。
聖人床頭也有一個案,上面擺著他的藥和粥。
蘇枝兒看著男人如此順手就順過來的這碗粥,停頓了一會兒後,“我還是吃其它的吧。”
聖人的東西她可不敢碰。
就算聖人馬上就要嗝屁了,也能在嗝屁前讓她先嗝屁。
蘇枝兒挑了幾個小巧可愛的金絲饅頭吃。
聖人現在這副狀態,大家案上的東西都很素,葷物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似乎是吃食的味道太香了,突然,躺在那裡的聖人霍然睜開眼,蘇枝兒嚇得把手裡剛剛拿起來的金絲小饅頭掉在了地上。
小饅頭滾啊滾,滾到周湛然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