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靠近就像是在薄冰上行走,處處是坑,處處能踩空。
太危險了。
這樣危險的境地不適合鹹魚生存。
她玩不起。
容易丟命。
“那你喜歡雲清朗?”男人突然變得執拗,像個固執的孩子在爭奪玩具。
蘇枝兒不知道為什麼這事還要扯到雲清朗。
“不喜歡。”她道。
黑暗中,周湛然緊蹙的眉頭稍稍松開,他又問,“那你喜歡誰?”
蘇枝兒沉默了一會兒,如實回答,“從愛情方面來說,沒有喜歡的人。”
男人靜默了一會兒,起身,走向她。
蘇枝兒坐在地上仰頭,周湛然蹲下來,伸手掐住她淺薄的下颌,“那你喜歡我。”
鹹魚拒絕。
蘇枝兒想也沒想的搖頭。
愛情的火已經被她掐滅在搖籃裡了。
男人看到少女搖頭,心中暴虐之氣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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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放平心情,可語氣卻無法控制的陰沉起來,“你喜歡我,給我梳頭,做糕,唱曲……”
我當你媽也能做這些事。
蘇枝兒差點脫口而出這句話,可她忍住了。
“這不是喜歡,就算是作為朋友,我也能幫你梳頭,做糕點,唱曲。”
嗯……作為閨蜜。
男人並不明白朋友跟喜歡有什麼不同。
他似乎有點滿意,“那就做朋友。”
-
大魔王要跟她做朋友,蘇枝兒卻隻敢把他當老板。
時隔半年,她又替老板梳上了頭。
唉。
不過這應該是現在這段關系最好的平衡點了吧?
老板想梳什麼頭?
蘇枝兒剛想問,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快過腦子,直接就替男人梳了從前的燈籠辮。
燈籠辮將男人那張臉完全露出來,少年感夾雜著青年者的凌厲撲面而來,那雙眸子黑沉沉地壓著燈色,眼瞳也是黑的,幾乎看不清裡面藏著什麼。
“你不開心嗎?”男人似乎心情不錯,指尖繞著燈籠辮的辮子尾巴轉了轉。
動作肆意又乖戾。
蘇枝兒盯著他的腦袋神遊天外,下意識的回了一聲,“唔。”
眼前的腦袋突然動了,燈籠辮像金魚的尾巴一樣晃了晃,男人起身,單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傾身過來。
第45章
男人昳麗的容貌近在咫尺,蘇枝兒下意識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不能親。”
男人皺眉,“為什麼?”
“因為,朋友之間是不能親的。”蘇枝兒覺得有必要糾正他這點了,“你以後都不可以親我。”
身為太子殿下,周湛然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他擰著眉頭直起身,正對上蘇枝兒黑白分明的眸。
顫巍巍的。
蘇枝兒緊張地搓了搓手,又道:“而且也不是所有人親了以後都會開心的……”
男人聽明白了,他親她,她其實是不開心的。
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陰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因為小娘子的一句話又隱隱開始有發瘋的徵兆。
可他不知道想到什麼,生生將這股怨怒之氣壓了回去。隻是沉著臉起身,從床頭枕邊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蘇枝兒愣愣伸手接住,一邊問,“這是什麼東西?”一邊伸手打開。
盒子精美無比,一看就是高貴的包裝盒,沒有幾百兩銀子下不來的那種,可裡面裝著的居然是……兩顆紅薯?
“這個是……紅薯?”蘇枝兒表示懷疑,她甚至猜測這是假裝成紅薯的沉甸甸的金子。
可當她小心翼翼地掐開一點皮,看到裡面的肉時,才終於確定,這,就是一顆,平平無奇的紅薯。
周湛然不知道這個叫什麼,他看到她因為驚奇而瞪圓的眼,問她,“開心嗎?”
蘇枝兒:……
好吧。
說不開心是假的,還有點感動。
她最近碎碎念著想吃紅薯,男人就不知道從哪裡替她弄來了。
“嗯。”蘇枝兒老臉一紅,心裡充斥著小女生收到禮物的興奮感。
為了表示感謝,她問,“那個,我們要不烤個紅薯吃?”
-
大早上,天還沒亮,東宮內就傳出了香甜的烤紅薯味。
香味勾起了蘇枝兒的饞蟲,她盯著炭盆不停地看,終於在她看了一百次後,紅薯熟了!
蘇枝兒趕緊從炭盆裡把烤好的紅薯扒拉出來,一人一半。
“喏,烤紅薯。”
男人歪著頭坐在炭盆旁邊,看著那截橙紅色的烤紅薯,在微冷的屋子裡散出氤氲的白色香甜氣息。
他冷白面皮上眉頭微蹙,似乎是不怎麼感興趣,可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紅薯皮沒剝開,黑色的灰燼沾了滿手。
男人略顯嫌棄地甩了甩手,沒甩開。
又甩了甩手,還是沒甩開。
蘇枝兒捧著紅薯,看他像貓咪沾到髒東西似得甩手方式陷入了一下沉默,然後冷不丁想到那隻大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近貓者喵?
男人終於還是沒甩幹淨,那邊,蘇枝兒“呼哧呼哧”地吹了吹,剝開紅薯皮,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
哇,又甜又香又糯。
小娘子幸福地眯起眼。
周湛然看到她高興的小模樣,也忍不住勾了勾唇,然後張嘴,小貓似得舔咬上一小口。
不是很合他的口味。
旁邊的小娘子大口朵頤,男人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的也跟著吃完了。
-
一個小紅薯,兩個人一人一半分完。
蘇枝兒看著自己吃得黑乎乎的嘴,有點不好意思,再看男人,面頰和唇角都幹幹淨淨的,完全沒有她的狼狽模樣。
蘇枝兒:……這就是屬於貴族的優雅嗎?即使這位老板是個瘋子,也擁有如此完美的瘋度。
吃了一個紅薯,還剩下一個。
蘇枝兒把它放好,跟周湛然說,“我們把它種下去吧,這樣過幾個月就能收獲很多很多紅薯了。”
今年種下一顆小紅薯,明年就能收獲一大堆小紅薯啦。
“嗯。”男人漫不經心地應一聲。
蘇枝兒把紅薯放好,然後想起正事來。
“那個,”她坐到男人身邊,神色躊躇,“竇美人的事,你還記得嗎?”
男人的面色又陰沉下去,如果問的人不是她,現在那人估計早就腦袋搬家了。
蘇枝兒也知道問的突兀,可這事關禮王和周湛然之間的生死恩怨。
“殿下,竇美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蘇枝兒硬著頭皮繼續問。
男人偏頭,看向她的視線冷飕飕的,就像是裹了數層寒冰。
他起身,再也沒看蘇枝兒,就那麼走了。
蘇枝兒面露懊惱,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問的委婉一點的。
可其實她明白,不管她問的再如何委婉,隻要一提到竇美人,男人都會無比抗拒。
因為這是他心底裡無法讓人觸摸的底線。
-
周湛然立在房廊拐角處,那裡幽暗而隱蔽。
冬日寒風之中,隔著一扇花窗和牆壁,那裡站著兩個宮娥,她們的身影從鏤空的花窗中顯現出來,用正常的語速談論著太子殺母之事。
“聽說太子殿下也跟聖人一般有瘋病,咱們大周這是沒救了,看來是這根爛了。”
“是呀,才十三歲就敢弑母了……”
最近太子殿下鮮少殺人,這些宮娥們似乎都忘記了她們的太子殿下是怎樣一位人物。
兩個宮娥說著話,正要走,一轉身卻見身後花窗內印出一個人影。
房廊四周栽種了幾株梅花,正從那個花窗印出來,如畫一般。可現在這幅畫中卻立著一個嗜血惡魔,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們看。
兩個宮娥嚇得面無血色,徑直跪倒在地,使勁磕頭。
“殿,殿下……”
男人垂眸,透過花窗看到這兩個宮娥磕得滿頭是血。
他的表情冷淡至極,隻是緩慢吐出兩個字道:“殺了。”
兩個宮娥瞬時瞪大眼,喉嚨裡發出最後的哀嚎聲,“殿下饒命,殿下饒……”
肖楚耀不知何時出現在這兩個宮娥身邊,手中的繡春刀拔出,徑直抹下其中一名宮娥的脖頸。
鮮血飛濺,盡數灑在雪白的牆壁和花窗上,像冬日裡一抹豔麗的紅梅。
另外那個宮娥嚇得跪地爬行,踉跄著想起身逃跑,也被肖楚耀一刀斃命。
周湛然透過花窗,神色淡然地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他捻了捻佛珠,問,“弑母之人,你會害怕嗎?”
肖楚耀身穿飛魚服,手持繡春刀,那刀上的血順著刀尖往下滴,明明修羅一般的模樣,卻不敢回答他家主子的話,隻是靜默地站在那裡。
“說。”男人掀開眼皮,眸色陰暗。
肖楚耀雙膝跪地,依舊不言。
不敢說。
可周湛然卻明白了,是害怕的。
一個弑母之人,是會令人恐懼的。
若是從前,周湛然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反正他不在乎,可現在……“查一下。”
男人轉身,面對那幾株冷香撲鼻的梅花,“五年前,伺候竇美人的所有人,都查一遍。”
-
蘇枝兒沒從周湛然那裡問出任何消息,沒辦法,她就隻能去問別的人了。
比如金公公。
再聽到蘇枝兒的問題時,金公公的臉瞬時變得慘白。
蘇枝兒從來沒看過一個人的臉能變得這麼白。
“金公公?”蘇枝兒都怕金公公一口氣上不來直接被嚇死了。
幸好,金公公能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那麼久,也不是普通人。
“郡主,此事乃皇家秘辛。”金公公搖頭,小心的往四周看,“奴才也不知道。”
蘇枝兒失望了,沒辦法,她隻能自己猜。
既然不是周湛然殺的,會不會是……皇帝殺的?除了皇帝呢?還有後宮爭寵,比如妃嫔與妃嫔之間的勾心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