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枝兒手裡的小燈籠上沾染了血跡,那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她驚得一下撒開手,小燈籠掉到地上。
黑暗中,蘇枝兒努力催眠自己。
沒有死人,沒有死人。
面頰上被一隻冰冷的手碰了一下,蘇枝兒立刻睜開眼。
她眼淚汪汪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黑暗中,隻剩一點遠方的光色,蘇枝兒隻覺男人瞳孔裡的她被糊上了一層血,像一個血人似得血淋淋地站在這裡。
他面色陰沉,漂亮的眉頭緊蹙,一雙更是紅的像要滴出血來。
好瘋。
這種時候硬幹是幹不過去的。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蘇枝兒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心髒能力會強大到如此地步。
她面對著滿地屍首,愣是對著男人說出了一句話,“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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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忙著發瘋,沒有吃飯。
他神色困惑的上下盯著她看,像是在努力辨認著什麼。
蘇枝兒的心髒狂跳,伸出手,試探性地牽住他的。
男人冰冷的手一觸到蘇枝兒的手指就立刻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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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的手柔軟至極,像是沒骨頭似得能捏成任何一種形狀。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眸色亮了亮,上前一步,緊盯住她。
蘇枝兒試探性的往前走了走,他跟著走一步。
她往後走一步,他也跟著貼一步。
男人渾身的戾氣在這些吳家刺客身上爆發完以後明顯沉靜下來,他伸出手摸了摸蘇枝兒的臉,然後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再繼續往下。
蘇枝兒:……如果你不是個瘋子,她就喊非禮了。
小娘子腰間無贅肉,不過男人顯然發現了某個更加柔軟的地方。
蘇枝兒:……苟命要緊,想摸就摸吧,還指不定誰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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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枝兒被男人牽著往正院裡去的時候,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靠胸大苟住了一條命。
雖然大庭廣眾……不是,大庭廣屍面前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沒花錢,心裡過的去就行了。
蘇枝兒也是沒想到,都半年多了,她還存著白piao美少年的心。
這是蘇枝兒第一次進周湛然的屋子。
東宮是周湛然從小住的地方,像這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根本就不用跟其他皇子鬥來鬥去的太子應該活得十分肆意,起碼屋子裡不會像現在這樣雪洞一般冰冷可怕。
正院內沒有燒炭盆,蘇枝兒進去的時候冷得打了一個寒顫。
屋子裡好像比外面更冷。
她被男人拽著,拉到屋子裡,按在了床榻上。
床榻上也是冷的,冰冷的被褥兜頭罩下來,將蘇枝兒完全覆蓋住。
男人站在床頭,盯著被棉被罩在下面的蘇枝兒。
小娘子的臉被外面的風吹得微紅,眼睛紅紅,鼻頭也紅。
男人傾身過來,將她摟抱住,然後上了床,閉上了眼。
蘇枝兒:……就這樣睡了?
如果不是剛剛經歷過一場真實的殺戮現場,蘇枝兒都要懷疑自己叫了個專業陪睡美少年。
男人睡得很熟,雖然半年不見氣質冷冽不少,但仍舊可見其美少年的容貌輪廓。
尤其是此刻抵著她睡覺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天使。
沒錯,睡著的天使,蘇醒的大魔王。
大魔王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緊皺著眉頭,眼珠顫動,像是正要蘇醒過來。
蘇枝兒情急之下唱起了搖籃曲,“搖搖搖,一搖搖到外婆橋叫我好寶寶,糖一包,果一包,還有餅兒還有糕~”
啊,給她唱餓了。
蘇枝兒唱了一遍,男人聽到她的聲音,緊蹙的眉頭緩慢松開。
可一等蘇枝兒停下來,他又故態萌發。
蘇枝兒沒辦法,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唱。
唱了不知道多久,她的眼睛開始打架。
好困。
蘇枝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被褥裡冷冰冰的,她蜷縮著往男人懷裡鑽。
肖楚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
正院外面的屍首已經處理幹淨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也被寒風吹了個幹淨。
他跪在地上,透過層層疊疊的幔帳,看到了歪頭躺在周湛然大腿上的少女。
她睡得酣熟,仿佛枕著的不是一個殺人大魔頭的腿,而是一個柔軟的棉花枕頭。
“是屬下失職。”
昨天是什麼日子,宮裡的老人都知道。
也隻有昨天,周湛然身邊的錦衣衛才會撤下去。
這些吳府剩餘殘黨想趁著這個機會刺殺周湛然,卻不想失敗了。
可讓肖楚耀沒想到的是,那位長樂郡主居然會在主子的屋子裡,而且看樣子還是活著的。
肖楚耀深深感受到這位長樂郡主的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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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一覺睡醒,非常舒服。
身邊有個天然暖爐當然舒服了。
而且畢竟是太子殿下的床,東西都是極好的,蘇枝兒這一覺像是睡在雲端上。
隻可惜,一睜眼,她就對上了一張不怎麼高興的臉。
一大早上起來就要哄瘋子,好不高興哦。
打工人不想營業JPG。
“你想要什麼?”男人垂首看向她,目光冰冷。
要什麼?
蘇枝兒有點懵。
周湛然伸出手,捏著她的下颌,眼眸之中的血色已然褪去,可身上那股陰冷之感並沒有消退。
周湛然生在這富貴窩裡,可他嘗到的不是蜜,而是毒。
身邊的人都是一些被利益和欲望驅使的人群。
昨夜那些人真的是為了想要為吳家報仇嗎?不是,他們是想替自己搏得一份生機。
吳悅娥的死讓他們害怕,他們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在他手下喪失性命,這才會兵行險招。
再如肖楚耀、蔣文樟這些錦衣衛,他們是忠心的嗎?不是,他們聽從他的話,隻因為他是太子。
男人緊盯著蘇枝兒,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
是人都有欲望,太子的權勢能滿足任何一個普通人的欲望。
他又問一遍,“你想要什麼?”
蘇枝兒眨了眨眼,小小聲道:“三個包子?”
男人皺眉,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蘇枝兒趕緊改口,“兩個包子?”
男人依舊沒說話。
不是吧,不是吧,堂堂太子殿下,連兩個包子都不能滿足她?
“一個也行。”蘇枝兒徹底放棄了。
男人表情復雜,他霍然松開掐著她下颌的手,起身走了。
被子突然被掀開,放出去一股熱氣,蘇枝兒趕緊把自己卷成春卷,保護我方熱氣。
蘇枝兒卷了一會兒,就有一個老太監領著幾個小太監提著食盒過來,替她將早餐擺上。
蘇枝兒縮在被窩裡,看著這冷冰冰的屋子。
昨天晚上太暗了,她沒有仔細看。
周湛然的屋子很大,裡面的東西卻很少。
寥寥幾件大家具,冰冷的地磚牆面,看著就覺孤寂難忍,冰冷刺骨。
而且連個炭盆也沒有,還有這位大爺你送早飯用得著把門開的這麼大嗎?
天氣越來越冷,蘇枝兒估計現在都已經零下了,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從被窩裡伸出去。
老太監看著小太監們把東西擺好,畢恭畢敬的上前,“郡主,請用早膳。”
蘇枝兒的臉埋在被褥裡,她問老太監,“我的丫鬟呢?”
老太監讓小太監去把蘇枝兒的丫鬟帶過來。
去了一個喚月,剩下一個召月和珍珠。
兩個人昨夜一起去找苗小姐,苗小姐回來了,自家郡主卻不見了。
這下可把兩個小丫鬟急壞了,找了很久,正想著要不要去尋趙公公的時候,有一個小太監過來,說要帶她們去太子正院。
珍珠和召月登時嚇得雙腿一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小太監沒辦法,隻能領著其餘的三個太監,兩人分別架著一個丫鬟,把人帶了過來。
珍珠和召月都快暈厥了,她們被拖進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蘇枝兒看著地上的兩隻鹌鹑,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珍珠,去打盆洗漱水來。”
珍珠聽到蘇枝兒的聲音,這才顫巍巍地抬頭,看到自家郡主躺在碩大無比一張床上。
真是好大一張床啊。
珍珠面色慘白,她家郡主隻剩下一顆腦袋,居然還在說話。
還是召月比較靠譜,她立刻反應過來兩人面前的是活人,而不是隻一顆腦袋,“郡主,您沒事?”
“沒事啊,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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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苗小姐待在屋子裡,她早早起身,看到長樂郡主的那兩個丫鬟被拖走,心中欣喜,覺得事情成了一半,她已經迫不及待聽到長樂郡主被瘋太子弄死的消息了。
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苗小姐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出去打聽消息。
丫鬟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
苗小姐不禁有點緊張,難道是出了什麼差錯?
苗小姐打開房門,正準備自己出去看看,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男人。
穿著飛魚服,臉上帶笑,生得倒是不差,隻是身上的飛魚服讓人覺得不是善茬。
再看他身後,被一個錦衣衛壓著的人不正是她的貼身丫鬟嗎?
“苗小姐,你的丫鬟鬼鬼祟祟在主子院門口徘徊,我隨口盤問了一句,沒想到她就招供了,說苗小姐陷害長樂郡主,想要郡主的命。”
苗小姐登時嚇得面色一白,可她依舊強撐著,“你說什麼?你私自抓了我的丫鬟還有理了?”
肖楚耀繼續笑,“有理沒理,還請苗小姐跟我進昭獄裡好好說說吧。”
昭獄!
苗小姐雙腿一軟直接跪到地上,“你有什麼資格抓我?你憑什麼抓我?我爹是未來的首輔!我是未來的太子妃!”
肖楚耀:……
肖楚耀從未見過如此自信的女人,他一揮手,他身後的錦衣衛直接上前把苗小姐拎了起來,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
苗小姐拼命掙扎,可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犟得過武藝高強的錦衣衛呢?
“我爹是未來首輔!我是未來太子妃!”苗小姐急喊,周圍的人都不搭理她,她急了,“我姨母是太後……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