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怕碰到大魔王,蘇枝兒真的很想去找這位大師算一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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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她終於跟美人們分開。
蘇枝兒頭也不回地頂著寒風走出一段路,然後終於看到了梅園。
氤氲粉白一片,冬風起,花瓣落,幽香撲鼻,讓蘇枝兒忍不住想賦詩一首。
“花花花……”
說了三個字,蘇枝兒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開了一個恐怖故事的頭,立刻就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幸好她看的不是瓊花。
蘇枝兒走進梅園,看到滿地落下的花瓣,想著撿一點回去做梅花餅。
天氣實在太冷,四周又靜悄悄的,蘇枝兒被凍得手腳僵冷,她撿了一點就不想幹了,正準備回去,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了腳步聲。
“嘎吱,嘎吱……”是有人踩著積雪過來的聲音。
蘇枝兒抬頭,正看到前面走來兩個人。
寒風起,梅花落,男人一襲白衫,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容貌更顯昳麗。那頭黑發長長彎落,比起半年前又長了不少。
黑發被風吹得亂舞,貼在他瘦削的身體上,白衣時而鼓起,時而貼憋,男人立在那裡,如果隻看臉,就像那要飛升上天的神袛。
可你若看到了他殷紅的眸色和暴戾的氣質,這位神袛隻會瞬間下墜,墜到地獄深處,成為那破開地獄之門上岸的惡鬼修羅。
少女面色煞白,捏著梅花的手開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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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逢,蘇枝兒卻隻覺得自己的皮太過滑溜,用來做人皮燈籠最好不過。
小仙女慌張。
左邊是梅花,右邊是梅花,前面是梅花,後面是梅花。
總結四個字:無處可躲!
電光火石之間,蘇枝兒突然想起院子裡那些暈倒的美人,她立刻“啪”的一聲,臉朝下貼在了雪地裡。
鴕枝埋雪。
蘇枝兒緊張到指尖發麻,當然,也有可能是嚇得。
雖然她跟小花有過很多“美好時光”?但這或許隻是她以為的美好時光,就像她對他,一直都是一廂情願,不然他怎麼會一定要置她於死地呢?
蘇枝兒想到這裡忍不住就有點惆悵。
惆悵著就又感覺有點呼吸困難,走了嗎?應該是走了吧?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枝兒憋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臉,露出一隻眼。
白茫茫一片,沒人。
她猛地一下昂起頭呼吸,吸進去一股冷氣,凍得她牙齒打顫,渾身陰寒。
南方的雪跟北方的不一樣,它又湿又冷,蘇枝兒隻趴了這麼一會兒就冷的不行了。
蘇枝兒還沒起來,她隻是昂起了頭,突然,她聽到一陣嬌俏的聲音,“給太子殿下請安。”
蘇枝兒扭頭,看到了送死小分隊的領頭美人。
她是一個人出現在這裡的。
等等,剛才她們小隊不是一起行動的嗎?蘇枝兒看著領頭美人嬌羞的表情,頓時明了,這位美人或許早就知道大魔王會出現在梅林裡,她想獨自成為心動女嘉賓。
蘇枝兒選擇繼續埋頭,假裝不存在。
周圍靜悄悄的,隻剩下風聲,蘇枝兒想,那位美人確實生得好看,小花……應該會喜歡的吧?
蘇枝兒沒忍住,悄悄抬起看一眼,然後就傻了。
美人瞪著一雙眼躺在那裡,周身都是殷紅的血,那血滲透了雪,雪慢慢融化,細長的血水蔓延開來,幾乎要抵到蘇枝兒的鼻尖。
發生了什麼?
嘔……第一次離死人這麼近,蘇枝兒胃裡開始翻騰,手腳完全麻木。
“主子,還有一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枝兒勉強睜眼。
她的視線被雪花和梅花模糊,再加上角度的關系,因此隻能看到男人腰間掛著的一個布袋子。
布袋子上繡了一個笑臉,還有一個惡俗的蝴蝶結。
這是蘇枝兒半年前的審美。
這樣一個小錢袋子,掛在男人身上自然顯得違和。
可從它的新舊程度來看,似乎……被保護的很好?
蘇枝兒盯著看了一會兒,男人的手朝她伸過來,蒼白又陰冷,比她身下的雪還要涼。
他的指尖積聚雪水,湿漉漉的順著蘇枝兒的下颌往下淌。
雖然她戴了口罩,但那隻手卻很準確的直接穿透了口罩,捏住了她的下颌。力道很重,像是在發泄什麼。
這半年間,周湛然實在是見過了那些照著畫像去“整容”的女子,容貌、穿著、氣質,應有盡有。尤其是像剛才那樣的,因此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殺人。
蘇枝兒疼得半眯起的眼中滿是水霧,厚實的毡帽也歪了,隻勉強露出一隻眼的一條縫。
她眼睫顫抖,渾身戰慄。
血……他的手上,沾了血。
心髒瞬時涼了下去,她想起那具屍體,指尖忍不住顫抖,眼淚從眼眶裡不斷流出來。
隻是半年而已,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正當男人要抬起她的臉時,蘇枝兒迅速反應,猛地偏頭把臉往雪裡一扎。
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濺起幾株雪花。
對面二人:……
蘇枝兒臉上糊滿了雪水,毡帽又大,幾乎隻露出一隻眯縫眼。
她穿著厚實的衣裳,小小一隻蜷縮在那裡,看著可憐又圓滾。
“呃呃呃……”蘇枝兒僵硬地揮舞著自己的胳膊,指了指喉嚨,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力擺手。
肖楚耀疑惑道:“主子,好像既是個瞎子,又是個啞巴。”
阿巴阿巴。
阿瞎阿瞎。
蘇枝兒扮的更加起勁,卻不知道她這一身名貴之物,實在是跟她的形象不太相符。
男人眯眼,收回手,接過肖楚耀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然後往地上隨處一扔。
“主子,要殺了嗎?”
蘇枝兒渾身一僵。
肖秘書,我錯看你了。
蘇枝兒的眼尾不斷瞥見那個躺在地上的美人,她不知道這半年間小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他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讓蘇枝兒渾身發寒。
她艱難地爬起來,然後屏住呼吸,給予自己勇氣,努力朝前走去,直直地撞向一棵梅花樹。
“哎呀,這小瞎子,怎麼亂撞?主子,又瞎又啞,算了吧,看起來不是一伙兒的。”
肖秘書,yyds。
背對著兩人的蘇枝兒沒發現肖楚耀臉上的揶揄。
這位不知名的貴小姐還挺好玩,他真是頭一次瞧見因為太過害怕,所以還扮啞扮瞎的。
就是不知道主子……
後面沒有男人的聲音,蘇枝兒僵硬的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雙腿一軟,少女跪在了地上。
她緩慢轉身,身後空無一人,隻剩下兩排漸漸被薄雪覆蓋的腳印。
還有那具屍體。
蘇枝兒忍著惡心和害怕,小心翼翼的再次爬起來,滾回了她的窩。
雪天裡一凍,一嚇,蘇枝兒生病了,渾渾噩噩躺在廂房裡,嗓子真的燒得火辣辣的啞,頭也暈暈的,整個人乏力,想睡。
“郡主,聽說前幾日梅林裡頭發現了一具屍體,說是去刺殺太子殿下,然後被太子殿下給殺了。”珍珠對著虛弱的病人說出了堪比恐怖故事一般的八卦。
蘇枝兒:……默默偏頭JPG。
原來是刺客嗎?
王氏忙碌了一早上,替蘇枝兒端來了一碗清淡的青菜蘿卜面,“你以後每天都跟我跳。”
廣場舞嗎?蘇枝兒無聲拒絕,並指責地看向那碗清湯寡水的面,“沒有臥蛋。”
王氏:……
王氏起身去給嬌氣的小郡主臥蛋,蘇枝兒哼哼唧唧的用自己沙啞的嗓子艱難蹦出三個字,“要兩個。”
王氏:……
珍珠:……
第33章
蘇枝兒抱著小被子躺在床榻上,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小花。
隻是半年不見,他仿佛生生變了一個人,不,或許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隻是她一直不敢相信和承認罷了。
她所認為的小花隻是她幻想的小花,而現實之中的小花是不存在的,他不是小花,是大周的瘋太子。
蘇枝兒嘆息一聲,想到那位太子殿下過分纖薄的身段,又忍不住開始擔心他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不然怎麼會瘦到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
她又想起男人眼下的青黑之色,他是不是沒有好好睡覺,不然怎麼面色如此難看?身上的氣質也發生了天壤之別的變化,那股暴虐之氣都無法掩蓋,活像從地獄踏血而來的惡鬼。
他似乎是……殺了很多人。
蘇枝兒閉上眼,又睜開,睡不著。
她在床上滾了滾,裹著小被子又滾了滾,最後還是睡不著。
她起身走到窗戶邊,將窗戶推開,院子裡嚶嚶嚶的聲音最近越發大了,可人數似乎少了很多。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來給蘇枝兒送病人營養餐的珍珠看到蘇枝兒站在窗戶口,趕緊上前勸道:“郡主,當心風大吹了頭疼。”
珍珠把窗戶關好,然後露出一臉八卦的表情,把今日最新小八卦告訴她。
“奴婢聽說這幾日院子裡頭的美人們前前後後出去好幾個,都沒回來。”
怪不得這些剩下的哭得那麼慘。
想要富貴的人那麼多,可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瘋太子見一個殺一個,在佛門之地,如此肆無忌憚,實在是叫人膽寒。
膽子太冷,蘇枝兒幹了一碗蘑菇湯,暖暖乎乎又躺了回去。
隻是心中存了事,難免有點影響睡眠質量。她又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話本看,大部分都是看過的,沒興趣了。
蘇枝兒唉聲嘆氣,珍珠見狀,又替她端了一碗蘑菇湯來。
行叭。
蘇枝兒坐起來喝蘑菇湯,突然起意,“我的小銀勺呢?”
“郡主怎麼想起那個了?”
蘇枝兒道:“吃飯要有儀式感。”
其實是因為無聊,所以想找點事情幹。
珍珠:……
珍珠把蘇枝兒的小銀勺拿了出來,小銀勺很小,上面雕刻著漂亮的花紋,每一條都是人工打造,精心雕琢,一隻小銀勺就價值連城。
蘇枝兒一邊感受著有錢人的快樂,一邊舀起一勺蘑菇湯吃上一口。
啊,香~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碗蘑菇湯比剛才那碗香多了。
蘇枝兒一連喝了三口,突然覺得不對勁。
嗯?她的小銀勺之前就是這個顏色的嗎?
“珍珠,我的小銀勺怎麼變色了?”蘇枝兒晃了晃自己的小銀勺。
珍珠走過來細看,也是驚訝道:“咦,怎麼變成黑色了?”
“難道這還是什麼寶貝。”蘇枝兒跟珍珠一起研究,正巧王氏走進來,蘇枝兒獻寶一般道:“媽媽你看,這個小銀勺會變色!”
王氏的臉瞬間就變了,變得比小銀勺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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