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濂:???
白紙上赫然就是一位頭戴面紗,身穿粉衣的美人。因為面紗遮臉,所以五官不清,但從鄭濂那著筆的姿勢和陶醉的神態來說,這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不過小廝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沒有走入他家二公子的花花內心世界。小廝為了發泄心中怨氣,將今日發生的事添油加醋說了。
不僅點化了階級矛盾,還將蘇枝兒的潑辣陰狠訴說的淋漓盡致!
當他正準備再往蘇枝兒身上抹點黑的時候,鄭濂手中毛筆落下,“你說……她受傷了?”
小廝:???他說了嗎?沒有啊。
“她受傷了?她怎麼會受傷的?”鄭濂一把拽住小廝,“去,去查查。”
“是,是。”
小廝疾奔出去,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去告狀的啊?等一下,自家二公子這麼緊張,難不成……這丫鬟是他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姨娘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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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查探清楚,回去將事情告訴了鄭濂。
“昨夜太子住的別院那裡突遭大火,有不少丫鬟、小廝受了傷。”
鄭濂面色一瞬凝重。
他大概知道那場火因何而起。
“出門。”
“公子,您要去哪啊?侯爺還在關您禁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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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一個小小的禁閉當然關不住鄭濂,男人翻窗而出,然後突然一頓。
小廝見狀趕忙迎上去,“公子?”公子一定是想開了要去教訓那丫鬟了,他早就知道他家公子是沒有心的浪子。
“去廚房拿盤上好的糕點。”
小廝困惑,“公子你要拿糕點砸人?”
鄭濂使勁用手裡的折扇捶他,“老子是要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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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拿了藥,立刻就奔回了自己的屋子,可她一推開門,少年卻不在裡面。
蘇枝兒想去找小花,卻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小花住在哪裡。
算了,隨便找找吧。胳膊傷的那麼嚴重,如果不治療,廢了怎麼辦!!!那麼好看的胳膊怎麼能留下如此猙獰可怕的傷疤!
蘇枝兒認為,錦衣衛內肯定有認識小花的人,她問一下就成了。
沒曾想,剛剛出門,還沒邁出幾步,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又重新拉回了屋裡。
清月已經被強制進入極樂世界,而且是蒸著去的,現在的蘇枝兒就如同那太陽下的雪,稍微嚇一嚇就散了。
她驚恐地瞪大眼,攥緊手裡的燙傷膏,直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蘇枝兒,你沒事吧?”
嗯?
蘇枝兒扭頭,看到了鄭濂。
蘇枝兒:……差點被嚇死。
“我聽說你受傷了。”鄭濂滿臉擔憂,不似作假……呸!你個海王!領子上面的口脂印子還在呢!
其實這是蘇枝兒冤枉鄭濂了,鄭濂被禁閉多日,好不容易逃脫出來,立刻就被幾名眼尖的通房看到了,好一通糾纏,剛剛才脫身。
“給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受傷,我聽說昨天晚上那場火燒得……”男人人高馬大,傾身過來,差點把蘇枝兒擠到門縫裡。
蘇枝兒驚恐躲避。
顯然,鄭濂也注意到了此刻兩人的曖昧動作。他心中浪蕩又起,忍不住故意傾身更湊上來一點,隻要再挪動一分,就能親到蘇枝兒戴著面紗的臉。
蘇枝兒嚇到嘴拐彎,“啪”的一聲,抬手打開鄭濂去撩她袖子的手。
她實在是受不了鄭濂這三番兩次的性騷擾了!
如果是現代,她一定要讓他牢底坐穿!讓他知道那裡面有多快樂!可古代不行,像這種有權有勢的封建上流社會,她指不定剛剛把官告了,下一刻那府衙就能把她綁起來送到鄭濂的床上。
蘇枝兒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按照劇情,誰能打過男二?當然是男主了。
“其實有一件事,我不知應不應當跟二公子你說。”
鄭濂的手背被打得通紅,作為一名貴族公子哥,哪個丫鬟不巴結?也就隻有這個不識相的……鄭濂臉上隱隱露出怒色,他終於規矩了,雙眸微眯,“你說。”
蘇枝兒迅速伸手,擺出捧心狀,“奴,心悅大公子已久,不能做大公子的人,就做大公子的鬼。”
鄭濂大驚,連憤怒都忘記了。
“你居然真的喜歡大哥!”
“大哥光風霽月,英俊清冷……”蘇枝兒假作臉紅……哦,雖然她戴著面紗,什麼也看不到,但畢竟她是有專業素養的。
鄭濂氣得雙眸通紅,猛地一下握拳砸到蘇枝兒背後的門板上,然後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糕點往地上一砸。
“貪慕虛榮!”
男人握拳的手瘋狂抖動,不知道是疼得,還是氣得。
沒錯,沒錯,你說得對。
蘇枝兒內心瘋狂點頭,面上卻神色悲憤,怒斥鄭濂侮辱她純潔的愛,視線落在地上的糕點上打轉。
“我是真心喜歡大公子的,我隻要默默的喜歡他就好了。我甚至不奢望能留在他身邊,我隻要能遠遠的守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比如給他守墓什麼的這種清闲活。
啊,香噴噴的紅豆糕,可惜了。
“你……”鄭濂看向蘇枝兒的眼神陡然復雜起來。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一個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可如今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小娘子心思雖多,但也單純。雖生得濃豔似芍藥牡丹,但性子卻堅韌幹淨如蒲柳芙蕖。
比如,她對大哥的喜歡。
蘇枝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鄭濂心中的形象已經變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了。
“我知道了。”鄭濂突然平靜下來,他緩慢走到門邊。
蘇枝兒看著他即將消失的背影,激動的忍不住雀躍之心,她以為自己終於擺脫這隻腹黑男二了。
突然,男人一頓,又轉頭。
蘇枝兒趕緊立刻擺出思考者狀態,悲傷至極,仿佛一名痴情少女。
“上次,你的衣裳是嬤嬤換的。”
蘇枝兒一愣,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這件事。
他以為她會感動嗎?不!這是一個男性對女性最起碼的尊重!不然放在現代你是要坐牢的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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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隱蔽處,正站著兩個人。
少年單手拎著懷裡娃娃的一隻胳膊,那隻娃娃可憐兮兮的倒掛著,圓圓的肚子鼓出來,原本的笑臉變成了拱形,顯出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肖楚耀站在少年身邊,從他的角度隱約可見少年向下彎去的唇角,夕陽下,少年的眼被天際的霞光染紅,透出幾分跟他年齡不符的鋒利陰寒。
肖楚耀知道自家主子對這丫鬟不一般,可他不知道這個不一般到底有多不一般。
主子發起瘋來時,六親不認,仿佛入了魔。眼睛通紅,像被潑進了一碟子朱砂,就如同現在一般。
肖楚耀下意識後退一步,額上有冷汗沁出。
少年年紀雖小,但從小習武,就算是十幾個錦衣衛圍攻於他,他也能從中拼殺出來。
錦衣衛們之前或有留手,可後來卻不敢留手,因為你一留手,就會直面死亡的恐懼。
少年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盯住屋內的少女,五指掐進娃娃飽滿的腹部,硬生生在上面撕開五個窟窿眼。
肖楚耀頓覺頭皮發麻,冷汗如漿。
作為資深老幹部,他明白現在唯一的退路就是:跑!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不要回頭妄圖拯救一個發瘋的主子!不然你就會死的非常慘!
肖楚耀是錦衣衛副使,武功自然了得,隻幾個輕點就沒了蹤跡。
少年一個人站在窗戶後面,半張臉被夕陽餘暉照得仿佛上了一層薄色胭脂,乍一看透出幾分羞紅的嬌豔,仔細一看就像是大白天見了鬼,陰惻惻地站在那裡,能看到冷白肌膚下跳動的青色經絡。
太陽穴開始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蹦出來。
周湛然猛地伸手按住窗口,聲音巨大,折斷了半邊窗框。
窗寬戳出來,細碎的木屑扎進掌心,刺麻麻的疼。
疼,他疼。
蘇枝兒聽到動靜,這才看到站在窗口的少年。
窗戶隱蔽,雖然能從外面看到裡面,但裡面的人卻不能一眼看到外頭,再加上細薄蘆簾的遮擋,更是將蘇枝兒本是狹窄的視線擋得一幹二淨。
“小花?”
蘇枝兒上前撩開蘆簾,正對上那半截窗框。
壞了?
蘇枝兒低頭,看到少年被刺傷的手掌。
“怎麼回事?你又受傷了?”蘇枝兒的聲音忍不住拔高。
少年的雙耳嗡嗡作響,似有什麼東西在敲擊骨膜,讓他幾乎聽不清楚蘇枝兒在說些什麼。
他半垂下眼簾,呼吸之際聞到一股甜膩而清冽的味道。
那是屬於少女身上的體香,似乎還有一點淡淡的奶味。
少年滾動喉結,抬起手,跟她說,“疼。”聲音嘶啞,仿佛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股破碎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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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男撒嬌,一般人都扛不住,更不用說是像蘇枝兒這樣別有用心的女人了。
她趕緊把人拉進來,看到少年手裡破破爛爛的娃娃,怔了怔,也沒空管,趕緊攤開他的手掌替他將掌心的木刺挑出來。
掌心的傷口不深,隻是木刺難挑,蘇枝兒花了很久才給少年挑幹淨。
在這個時間段裡,少年就坐在那裡,歪頭盯著她看,呼吸略沉,像是在努力壓制著什麼。
“好了……”蘇枝兒剛剛直起身,少年突然傾身過來,並未碰到,隻是在她脖頸處嗅了嗅。
少女的脖頸柔軟纖細,雖戴了面紗,但並未遮住耳後那塊優美漂亮的弧度。因為天熱,所以青絲汗湿,貼在脖頸肌膚之上,更襯得那皮膚奶玉。
少年傾身過來時,蘇枝兒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比這天都還要燙。
等一下,炙熱?小花不是天然小冷庫嗎?怎麼會熱?
蘇枝兒伸手按住他額頭。
少年乖巧眨了眨眼,面頰上泛出兩抹淺紅的雲。
“你發燒了?”蘇枝兒微微瞪大眼。
少年卻好像突然停止了思考能力,隻會說一個詞,“疼。”
疼了,就有人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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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清月提前去世了,所以貓兒院裡隻有蘇枝兒一個人和一隻虎。
小花躺在蘇枝兒的床鋪上,冷白的臉燒得通紅。
蘇枝兒不斷替他換湿帕子,可溫度似乎沒有降下來的意思。
蘇枝兒有點害怕,這麼高的溫度,不會燒成傻子吧?她站起來,想去藥房替小花拿點退燒草藥,可不想自己的手被少年緊緊拽著。
蘇枝兒一動,他就醒,原本黑沉沉的眸子因為發燒所以變得波光潋滟猶如黑珍珠入了水,教人看一眼就心軟。
緋紅的顏色蔓延在面頰上,往上延伸。湿潤發紅的眼尾,浸著湿汗的額頭脖頸,還有少年緊抿著的,蒼白的唇。
“我去替你拿藥,馬上就回來了。”蘇枝兒這麼解釋著。
少年卻執拗地拉著她,眼神霍然深諳下來,“你要去找鄭峰?”
蘇枝兒:……
還是被看到了嗎?也是,又不是演電視劇或者寫小說,就站在窗口怎麼可能跟睜眼瞎一樣什麼都沒看到。
“我不是,那是……”蘇枝兒壓低聲音,“那是騙人的。”
聽到“騙”這個字,少年原本半闔著的眼霍然睜大,那隻攥著她手腕的手也猛地收緊。
從前,蘇枝兒並不覺得少年力氣有多大,可現在她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捏碎。
“我根本就不喜歡大公子,也不喜歡二公子,我隻是覺得他們太煩了。”
誰能想到呢,做一條鹹魚也是如此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