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您進去,我把籠子關上。”
蘇枝兒覺得這位太子殿下雖然看著硬漢一般不解柔情,但實在是太貼心了!
太子殿下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肖楚耀。
肖楚耀把手裡的肉交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隨手一扔,肉就卡在了籠子口。
肖楚耀趕緊道:“殿下急什麼,籠子門還沒開呢。”
“不必了。”太子殿下阻止肖楚耀,並突然轉頭朝蘇枝兒看過來。
蘇枝兒神色一凜,暗自叫苦。
不會是讓她進去喂吧!
“那個……”太子殿下手指向蘇枝兒,蘇枝兒渾身雞皮疙瘩盡數炸起。
“杆子給我。”
哦,原來是杆子。
蘇枝兒輕輕喘出一口氣,正準備去拿杆子,清月卻比她快一步,趕緊幾步上前將飽受摧殘的杆子遞給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接過杆子,遠遠的將肉戳進去,大貓嘴一張,開始按在地上撕咬。
終於,太子殿下的喂貓任務順利完成。
太子殿下似乎真的隻是來喂貓的,根本沒有半分溫存和柔情,喂完就走,仿佛付了錢後提上褲子就走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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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
從蘇枝兒的角度,能看到跪在自己身邊的清月正微微仰頭盯著那位太子殿下的背影看。仿佛被什麼魔怔住了,痴痴望著,緊緊黏著,怎麼都不肯放。
-
太子殿下從貓兒院出來,徑直往另外一側院落而去。
這處院落乃太子下榻之處,四周圍滿了站崗的錦衣衛,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輪班,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太子殿下從正門去,老太監抬手揮停身後的小太監們,隻點了幾個,一起跟著太子殿下往裡去。
肖楚耀則守在了院門口。
太子殿下一路入內,穿過房廊跨過圓形拱門,最後走到正院前。
大敞敞的院子裡,夏天日頭肆虐,卻在正中間擺了一張涼榻,此時,正有一位白衣少年仰面躺在上頭。
他黑發未梳,盡數披散,即使是被這樣的大日頭曬著,身上的皮膚也沒有半分發黑的感覺,反而白亮的幾乎透明。
院子裡有幾個小太監正在打掃,他們提著水桶,給地面降溫,皆匍匐於地,低垂著頭,不敢往院中看一眼。
少年聽到動靜,他微掀了掀眼皮,看到走來的人是誰後終於慵懶地動了動身體,支撐著從涼榻上坐了起來。
輕薄的白衣落地,少年赤足起身,立在滾燙的地面上。
他身形單薄纖細,陽光下似能看到他掩藏在肌膚中的青色血脈。
那位太子殿下走到他跟前,剛剛抬手,少年突然一動。他猛地一下抽出太子殿下掛在腰間的刀,然後朝前砍去。
那柄極鋒利的刀砍進了匍匐在地的,小太監的身體裡,斜插入他的脖頸內。
小太監一刀斃命。
周圍連呼吸都靜止了。
其餘跟在老太監身後的小太監們都嚇傻了,紛紛跪地。
老太監面色慘白地站在那裡,神色驚惶的朝少年看去,“殿,殿下……”
少年拔出刀,扔給那位在他拔刀的同時跪倒在地的“太子殿下”手中。
男人接過刀,低頭之時看到小太監藏在寬袖裡的匕首。那匕首上有一層淺亮的白,一看就知道是被塗抹了毒藥。
“飛進來一隻蒼蠅。”少年低頭,一邊皺眉看到自己沾染上了血漬的衣襟和黑發,一邊聲音沙啞的開口。說完,他赤足往屋內去,吩咐道:“備水,沐浴。”
老太監趕忙讓小太監去準備。
跪在地上的男人起身,吩咐院子裡頭正在灑掃的小太監將屍體處理了。
小太監們上前,輕車熟路的處理起來。
晌午時分,陽光更盛,如此仔細一看,地面上薄薄淌著的不是水,而是被水層覆蓋著的血跡。
這些小太監們剛才也不是在灑水降溫,而是在清理院子裡的血跡。
老太監看著緊閉的屋門,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承恩侯府內實在是太不安全了,到處都是漏洞。”
這死去的小太監是剛才跟著老太監一起進去的。
天氣太熱,小太監們低著頭,老太監按照習慣隨手點了幾個跟的緊的,沒想到居然出了這樣的岔子,幸好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錯沒有怪罪。
“蔣指揮使,您覺不覺得最近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錯?”
雖然殺人的手法依舊如此幹淨利落,但明顯柔和了很多。看看這死狀,終於像個人了。
蔣文樟沒接話,隻道:“管好你的人。”
老太監面上露出幾絲不愉快,可也不敢得罪他。
蔣文樟是聖人放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心腹之人,錦衣衛指揮使,聖人身邊的狗,不是他一個太監能抗衡的。
小太監們已經將屍體處理幹淨,隻餘下被稀釋的血液順著院子裡面的磚石縫隙浸潤進去。
幾乎要將這塊地染紅。
第17章
最近天氣不錯,雖然有一點淅淅瀝瀝的雨,但在大夏天也難得涼爽。蘇枝兒在貓兒院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內並沒有出現什麼大事,她除了喂大貓外就是跟小花兒聊天。
雖然小花兒話少的可憐,但勝在他長得好看。
從前,蘇枝兒一直不覺得自己是隻顏狗,現在看來,她隻是還沒碰到適合自己狗的顏罷了。不過她看看就好了,她是一個半隻腳邁進了棺材裡的人,可不能耽誤人家小青年。
還有就是小花身上不斷出現的淤青,實在是讓蘇枝兒非常擔憂,可是那些人是錦衣衛,蘇枝兒就算有心也無力,隻能繼續給小花兒帶藥油擦傷口了。
惆悵了一會兒,看著天氣不錯,最近也沒有人來為難她,蘇枝兒覺得自己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貓兒院裡不出去,她準備回去看看王氏。
今天正好輪到清月值白班,蘇枝兒收拾收拾就出了貓兒院。
雖然她隻是個丫鬟,但因為貓兒院工作清闲,上頭也沒有專門管束的人,所以時間上來說非常自由。
隻要工作的時候好好工作,平時自由時間做什麼,錦衣衛那些人是不會管的。
蘇枝兒出了貓兒院,也沒亂逛,直接就往王氏住的下人房去。為了避免出現意外,蘇枝兒還特意挑人多的地方走,一路順順暢暢回到了家。
王氏一直在等蘇枝兒回來,上次蘇枝兒被選上去照料貓兒,急匆匆拿了衣服就走了。王氏雖然擔心,但也不能過去看她。這次回來,王氏先是上下打量人,然後又問近況。
“挺好的,貓很乖。”蘇枝兒睜眼說瞎話。
王氏信了,認為蘇枝兒真的找到一份好工作。她開始給蘇枝兒洗腦,“我上次冷不丁瞧見那肖副使從園子那邊路過,哎呦,那長得呀濃眉大眼的,一看就是好福氣的人。”
說著話,王氏又看一眼蘇枝兒,似乎是正在掂量這塊豬肉值多少錢,能不能配上肖楚耀那塊上等菲力牛排。
雖然對肖楚耀不感興趣,但蘇枝兒依舊挺起自己的胸膛,“我也長得美若天仙。”
對於蘇枝兒的自誇,王氏已經聽膩了。
“人家是錦衣衛副指揮使。”
“那又怎麼了?”蘇枝兒仰起白細下颌,“我差他哪了?大家的靈魂都是平等的!”蘇枝兒更想高聲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怕被貼上大逆不道的造反標籤,因此放棄了。
惜命惜命。
王氏:……
“行了,別說傻話了,多吃點吧。”從前的蘇枝兒不會說這種話,她隻會自怨自艾自己的出生,甚至有時候還會怪王氏,為什麼王氏是個丫鬟,而不是像人家高門大戶裡頭的夫人一般。
這樣她生下來就是小姐了,穿金戴銀,綾羅綢緞,應有盡有,也不用處處背負罵名,被人說是狐狸精。
王氏的想法其實跟原身的想法很相似,畢竟是母女,原生家庭在白紙上的第一筆塗抹是逃不開的。
王氏也怨恨自己的身份,怨恨自己是個女子,這股怨氣代代相傳,因此原身才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恨意,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嫁人,嫁一個有身份的人,則是最輕松,最容易成功的一條路。
“娘啊,”雖然知道王氏聽不進去,但蘇枝兒還是忍不住勸告她,“身份地位固然重要,可三觀更重要。”
封建制度下的生活方式自然跟現代不一樣,可比起靈魂腐朽,蘇枝兒更寧願身體腐爛。她雖然穿進了這本書,變成了一個古代人,可她的靈魂依舊屬於自己。
王氏看著蘇枝兒那雙閃著光的眸子,忍不住一怔,而後搖頭。
誰沒在年輕的時候做過夢呢?有些事情隻有撞了南牆才會回頭,才會知道空談美夢,不如金銀錢財,身份權勢。
想到這裡,王氏又忍不住勸,“你年紀小不懂,等到了我這個年紀才知道哪些東西是真的重要,哪些東西是不值得的。枝兒呀,你聽娘的話,人心復雜,你不能指望著一個人的良心值多少錢,自己攥在手裡的才最安全。”
王氏在教授蘇枝兒做人的道理,這是她幾十年來摸爬滾打學到的東西。王氏像一頭殷切的母獅一般,竭力想將自己的經驗告訴稚嫩的幼獅,讓她避開人生路上的坑洞。
可蘇枝兒不是幼獅,她是一個有思想,有靈魂,有人格的人。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
人生的坑洞千千萬,避是避不開的。
你需要的是掉入坑洞後爬出來的勇氣和經驗,而不是畏懼於每一次嘗試後的失敗。
她明白王氏覺得那條路是真的好,可她覺得好的路不一定適合她。
蘇枝兒無法想象自己坐在一個院子裡,跟一堆女人爭搶一個男人,變得歇斯底裡,瘋狂無助。
如果她從小生長在這裡,那麼她或許會屈服於這樣的命運。
可她不是,她是來自現代的蘇枝兒。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她根本就沒空想這些東西,她的小命還被男主惦記著呢。
-
蘇枝兒被王氏拉扯著多說了一些話,這一耽誤就到了晚上。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表示自己要走了。
雖然蘇枝兒不想走夜路,但架不住她晚上還要值夜,負責大貓的夜點心。如果不把大貓喂飽,它的下一頓夜點心就輪到她了。
蘇枝兒想著應該沒有那麼倒霉,自己就碰上什麼殺人兇怪了吧?
她提著小燈籠出門,帶著王氏給她收拾好的一大包東西,裡面都是蘇枝兒愛吃的。
從前的蘇枝兒為了保持身段一直吃得很少,王氏看在眼裡心疼壞了,可也沒辦法。畢竟自家女兒是要當姨娘的,不能吃胖了,吃胖就不好看了。
蘇枝兒卻沒有這麼多的顧慮,小女孩正在長身體,怎麼能不多吃點呢。
自從蘇枝兒坦言要嫁給老實人後敞開了吃,王氏也就開始變著法兒的給她弄吃的,雖然都很不好吃就是了。
咳。
貓兒院那邊吃的實在是簡單至極,大塊肉,大盤素,反正就是填飽肚子為主。畢竟都是一群大老粗,吃的精細不如吃得飽。
蘇枝兒不行,水果是每天標配,還有新鮮的菜葉子,再加一點點肉和快樂碳水,這樣才能皮膚水當當,身體棒棒棒。
王氏做的東西不好吃,她也知道,因此這次她替蘇枝兒從大廚房拿了許多材料,讓她自己做了吃。
蘇枝兒在王氏這做了幾個低配版三明治,用滾了雞蛋液煎好的面包片配上菜葉子和燻肉,再從瓦罐裡拿了一點小菜,什麼菜梗,腌黃瓜之類的,不止能配著一起吃,平時才能開開胃拌飯。
“娘,我走了。”
小包袱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蘇枝兒用一根竹竿挑著它,搭在肩膀上,背著往外去,竹竿前面還掛著一塊她娘死活要讓她帶上的大腌肉。
啊,好燻,好重。
“去吧,去吧。”王氏倚在門框上,看著蘇枝兒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然後徹底消失不見。
夏日寂靜,王氏轉身回到屋內,臉上露出幾許落寞之色。突然間就覺得屋子裡太過空蕩,靜的像是連心都跟著空了一大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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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一手小燈籠,一手小包袱,穿梭在房廊小道內。
臨出門前,王氏將自己舍不得吃的一個大西瓜搬了出來,給蘇枝兒切了半個。蘇枝兒用力吃完了一大半,最後實在是吃不下了,王氏才將剩下的西瓜自己吃了,並分給了外頭其它的小丫鬟們。
距離貓兒院還有一段距離,蘇枝兒卻是實在忍不住了。
西瓜這東西實在是太利尿了。
她左右看看,記得這處有一個茅廁。蘇枝兒繞進竹林子裡,想著這裡應該是有一個小茅廁的,平日裡沒什麼人用,不過打掃的還算幹淨整潔。
晚上的竹子似乎比白日裡更密集些,那些豎著的竹竿子,橫著的竹葉子,被清淺的風吹得簌簌作響。
蘇枝兒左右轉轉,覺得這晚上的路怎麼好像跟白天不一樣?她越轉越覺得奇怪,自己好像在裡面打轉?
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蘇枝兒忍不住渾身一抖,她深吸一口氣,抬起小燈籠,努力辨別路。
嗯,用小石子做記號吧。她記得這片竹子林很小的,她怎麼會走不出去呢?
蘇枝兒一邊走,一邊往地上擺石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隱隱綽綽看到前面有兩盞紅色的燈籠暗影。她想著自己大概是尋到地方了,隻是這茅廁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大上了?難道不是一個小竹屋嗎?現在怎麼不僅擴建了,還掛了這麼兩大盞燈籠?
茅廁不等人,蘇枝兒顧不了那麼多了,趕緊奔了過去。
眼前的竹子慢慢往兩側稀疏開,蘇枝兒繞過幾塊古怪的大石,直奔向大門。
她急的不行,也沒察覺出不對勁,隻猛地伸手推開竹屋的大門,幻想中一邊男,一邊女的廁所門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大堆人坐在竹屋裡,圍著一張長方形的竹制桌子排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