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我攢著怒氣一腳踹在門上。
「安志文,我知道你在外面,你他媽給我開門!」
門外靜了一瞬,方秀蓮軟聲道:「禹卿啊,婚期已經定了,這段時間你就乖乖待在家,別出門了。」
「我不會嫁的。」
我態度堅決。
公司出了問題,但這不該我來償還。
安家前段時間接了個大項目,本來是可以大賺一筆的,可政策突變,花大價錢拍下的地皮在一夜之間成了廢土。
安氏前期投入太多,甚至在銀行借了大批貸款,而現在一切付諸東流,如果不能盡快補好這個大窟窿的話,面對安氏的隻能是破產。
商圈捧高踩低是常態,如今安家勢微,其他人躲都來不及。
唯有陳家願意伸出援手,為安氏提供周轉資金。
要求就是,聯姻。
陳家有一獨子名叫陳洲,正值壯年。
但要聯姻的不是他,而是他那年逾五十歲的老爹陳鶴年。
圈中有傳言說陳洲並不是陳鶴年親生的,所以陳鶴年著急找一個 Omega 結婚生個繼承人。
母親在世的時候就曾說過,安志文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多次勸阻。
可安志文不聽,一頭扎進房地產想闖出個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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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他屢屢碰壁,這次竟然還想賣兒子來換取周轉資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你享受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現在也該到你回報的時候了。」安志文在門外說道。
「如果能生下孩子,那以後陳家的不就是你的?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心感荒謬,一股無可抑制的怒火在我血管裡奔騰翻滾。
這是要逼婚?
我嗤笑:「要不是我媽,你覺得以你的能力公司能支撐到現在?安志文,我從來都不欠你的。」
門外沒了動靜,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我往下看了一眼。
二樓,不算高。
我深吸一口氣,扒著窗沿踩到一邊的小平臺上,隨即一躍而下。
一樓是柔軟的草坪,但我的腳踝還是不可避免地閃了一下。
來不及細看,我草率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爬起來就往大門處跑,將驚呼聲遠遠甩在身後。
醫院。
高宇站在病房外,面色復雜,看到我時欲言又止。
我心猛然一墜,口中泛起苦澀。
「什麼時候準備後事?」我問。
高宇雙眼一瞪:「想什麼呢!人沒事!」
懸著的心緩緩落下,我一拳捶在他胳膊上,罵道:「你剛剛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我還以為人死了呢!」
「什麼都不記得了,這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不記得了?
我怔住。
高宇解釋,人暫時沒什麼問題,就是後腦勺磕到了。
腦震蕩,且顱țüₖ內瘀血壓迫神經,造成了短暫性失憶,至於什麼時候恢復,那ťü¹就不清楚了。
此時,病房門被打開。
陸媽媽衝著我們微笑:「景珩醒了,你們進去看看吧。」
05
推開門,陸景珩正直直地靠在床頭,他面色蒼白,頭上纏著一圈紗布,藍白病號服穿在身上顯得他格外瘦弱。
「嘿,珩哥!感覺怎麼樣?」高宇開口問道。
許是剛剛陸媽媽已經向他說明了我倆的身份,此時的陸景珩雖然什麼都不記得,卻並未表現出抗拒的神色。
「好多了。」他說。
高宇是個話痨,一坐下就開始不停地叭叭我們幾人的過往。
從幼兒園說到大學,我都聽煩了,陸景珩卻始終保持微笑。
我自覺新鮮,果然失憶了,這人的性格都變了。
這要放在以前,以陸景珩的脾氣,早煩得讓高宇閉嘴滾出去了。
我插不進嘴,就自覺從一旁的果籃裡挑了個蘋果開始削皮。
「我們隻是朋友嗎?」
突然,低沉的聲音傳到耳邊。
蘋果皮斷在手上,我抬頭,陸景珩目光沉沉,眼底滿含深意。
什麼意思?
難道是他想起什麼來了?
我心底莫名感到一陣心虛。
「抱歉,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沒想到我會和一個 Omega 成為好朋友。」
似是看出我的為難,陸景珩解釋道。
「什麼 Omega?他是個 Beta。」高宇大笑,然後他回頭湊到我身上聞了聞。
「你小子談戀愛了?身上怎麼全是 Omega 信息素的味道?你們幹什麼了?」
我白了他一眼,將他推開。
「我分化成 Omega 了,就在前兩天。」
「我去!」高宇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那不是以後,我們再也不能摟摟抱抱,親親熱熱了?」
我十分佩服他的腦回路。
「我是 Beta 的時候,也沒有和你這麼親密過好吧?你不要汙蔑我!」
「也對。你一般都是和珩哥摟摟抱抱,親親熱熱。」
此話一出,幾乎是在瞬間,一道熱烈的目光就落到了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氣,低著頭,在心裡把高宇那個傻缺罵了個狗血淋頭。
陸景珩剛醒,需要休息,我們沒多說就打算離開。
「等等。」陸景珩看著我,「我可以和你單獨聊聊嗎?」
高宇一怔,隨即假模假樣地抹了抹並不存在的淚水:「果然,三個人的愛情太擁擠,我根本不配擁有姓名!」
過足了戲癮,這才關上了病房的門。
「你想聊什麼?」我站在原地沒動。
「你很怕我?」陸景珩換了個姿勢,悠悠道,「或者說?你有事瞞著我?」
這句話說得篤定,我按下心底的慌張,故作鎮定道:「怎麼可能?你別多想。」
「過來。」陸景珩拍了拍床沿,語氣有些不容置疑。
我有些猶豫,害怕他看出什麼。
但最後還是走了過去,用半個屁股瓣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身側傳來一陣力,我不受控制地壓在了陸景珩身上。
「你幹什麼?」我驚呼。
男人錮住我的肩膀,修長的手指撫過後頸,最終隔著抑制貼輕輕摩擦我的腺體。
陸景珩將頭埋至我的頸窩,溫熱的氣息惹得我一陣戰慄。
突然,他開口了:「以前,我們也是這麼親熱的嗎?」
我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安禹卿,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陸景珩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一股熱血衝進腦袋,我感覺自己快要炸了。
一個 Alpha 誇一個 Omega 的信息素好聞,這跟耍流氓有什麼區別!
就算失憶,也不可能將生活常識都忘了吧?
他在故意調戲我!
我瞪著他,正欲發怒,陸景珩卻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盯著我,唇角輕扯了一下,遞過來的視線耐人尋味。
「你身上有我的信息素,很濃。
「安禹卿,我們真的隻是朋友關系那麼簡單嗎?」
陸景珩又問了一遍。
我抿唇,隻覺頭痛不已。
這要我怎麼回答?
單純的朋友?可我們昨天還躺在一張床上。
炮友?那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算什麼?
情侶?哪有情侶是從上床開始的。
最終,我扭了扭身,掙脫陸景珩的禁錮。
「哎呀!都跟你說了是朋友,你話怎麼這麼多?」
我將他放在床頭的外套拿起,披在身上,理所當然道:「信息素濃是因為我經常穿你衣服啊,染上的。」
陸景珩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底沉黑晦暗,看得出來他並不相信我的話。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謊言十分拙劣,但我現在隻能裝死。
「醫生說你才剛醒,不能過度用腦!」
我強硬地將陸景珩按躺在床上,敷衍哄道:「你乖乖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許是真的累了,陸景珩面上浮現出一絲倦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後緩緩閉上了雙眼。
我松了口氣,轉身就跑。
臨走前,還不忘捎上陸景珩的外套,上面全是他的信息素。
朗姆酒的味道湧入鼻息,燒進心尖,我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06
出了醫院,我開始在網上看房子。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回去了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生怕哪天夜裡睡熟了,就被人賣去生孩子了。
跟著中介轉了一天一夜,在我累得快要癱倒時,終於找到了一套還算看得上眼的房子。
房間很小,客廳甚至沒有我原來臥室一半大。
但勝在安全便宜,至少在這,我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擔心有人以所謂的父母之命,逼迫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交了一年租金,買了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我倒在床上,抱著從陸景珩那裡順來的外套,閉眼假寐。
最後快要睡著時,手機鈴聲猛然把我振醒。
我摸索著接通,電話那頭傳來陸景珩聲音。
「你為什麼不來接我?」
「啊?」我腦子一片糨糊。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今天出院,你沒來接我。」
陸景珩語氣很平靜,我卻好似從中聽到了一絲委屈和指責。
「抱歉,我忘了。」
高宇是跟我說過陸景珩出院的日期,不過這幾天我收拾新家,給忙忘了。
再說了,他一個有獨立意識的成年人,能說能唱、能跑能跳的,還需要人去接嗎?
這人失個憶,怎麼還變矯情了?
「你現在在哪?」陸景珩問。
「幹嗎?」我內心警惕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生硬,我輕咳一聲,吊兒郎當起來:「我在馬爾代夫度假呢,這邊風景真不錯,推薦你下次也來。」
對面沉默半晌,驟然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嘟嘟聲,我嘆了口氣,心底陡然升起一抹失落。
我承認,我要強,我自尊心過剩。
我不想看到曾經與我並肩的朋友,在看到我現在處境時,眼裡出現一點類似同情或憐憫的目光。
我不需要。
07
「禹卿哥,烤箱裡的曲奇好了,你拿出來一下吧。」
李顏在收銀臺衝著招手,我應了一聲,將目光從漆黑的手機屏幕上移開,戴上手套進了後廚。
我在這個蛋糕店已經上了整整一個月的班,這一個月裡,陸景珩一次都沒有聯系過我。
倒是高宇,暗戳戳地來問過我好幾次,說我是不是和陸景珩吵架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吵架嗎?可我們連面都沒見。
他們說,很多的友誼都是在一次次冷戰中漸行漸遠的,可能我和陸景珩的關系,真的要走到頭了吧。
我吸了吸鼻子,暗自壓下湧上心頭的酸楚。
畢竟失去一個朋友,總是會難過的。
可是,在我心裡我真的隻是把陸景珩當成朋友嗎?
好像在我闖進酒店那天,一切東西就開始變質了,包括,我和陸景珩之間的感情。
「禹卿哥,你替一下我!」李顏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指了指廁所。
我接過她手中的打包盒,示意她趕緊去。
此時過了高峰期,店裡的人並不多,我低著頭看手機,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收銀臺前,淡淡的朗姆酒味湧入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