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低了目光,這明顯是一個逃避、不願面對的動作。
傅明裕捕捉到了,卻沒有催促,等了幾秒鍾就聽到林純辯解:“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市場上那麼多造假、抄襲的東西,那些人都受到法律制裁了嗎。所謂的版權保護,保護原創了嗎?最可笑的是,被抄襲的設計,也是通過抄襲別人的設計得來的。那些老外來國內旅行,會專門去高仿市場淘貨。大陸有那麼多高仿市集,生意火爆,有哪個網購的人敢說自己沒買過高仿?有消費才有制造,是消費者養活了這些人。”
從剛才傅明裕就注意到了,隻要是對林純自己,包括方許不利的資料記錄,林純都會極力“澄清”,甚至不惜偷換概念。
傅明裕說:“市面上多不意味著就是正確。現在不是在跟你爭對錯,隻是讓你陳述事實。”
林純神色微轉,又收斂了剛才的情緒,說:“事實就是,方許被學校開除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過得很痛苦。他有幾個月連門都不敢出。其實那陣風隻過了一個月就淡了,沒有人一直盯著他刨根問底,是他過不去自己心裡的坎兒。他自尊心強,要面子,抄襲醜聞對他的打擊是毀滅性的。等到幾個月以後,方許終於和外界聯系,才發現之前幫他處理藝術品投資的合伙人已經卷錢跑了,方許爸媽留給他的錢損失了一大半。方許在設計圈的名聲也臭了,精神和生活都失去了重心,整日酗酒,渾渾噩噩。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制作奢侈品幾十年的老工匠找到了他,他這才逐漸找回生活目標……”
……
……
《戀愛腦的終極反殺》
作者:方米
方冬是我最親愛的哥哥,我永遠愛他。
當我意識到,我是一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女生時,我的內心是雀躍卻又緊張的。
我知道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而我作為旁觀者,希望在他人眼中我是一個三觀正確、正常的女生,我一定要明確地表達出來,我對這種三心二意、恬不知恥的行為加以抵制和指責。
但是當我發現我就是這種人時,我很輕易就原諒了自己。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自己無法控制的,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就說明它已經發生了。
三心二意也是一樣,喜歡兩個人的心情是無法控制的,當顧澎親吻我的時候,林蘇白帶給我的感覺就那樣理直氣壯地重現了……
是人都會比較,我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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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被兩個男人親吻過,會比較也是正常的吧?
我糾結了一天,將自己復雜的心情告訴方冬。
方冬聽後笑了幾聲,沒有斥責我,隻是告訴我,千萬不要讓顧澎察覺。
我問方冬,不會告訴顧澎吧?
方冬說,我是妹妹,顧澎隻是哥們兒,他當然向著妹妹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這個時期的我性格比較敏感吧,我總會時不時擔心自己的小心情被方冬說漏嘴。
我知道方冬和顧澎、蕭婓的關系不是一般的好,他們放假時還會結伴露營,會一起喝酒、燒烤。
每次回來,方冬看上去都是精神奕奕的,他告訴我露營是多麼有意思,還說等他成年了就要立刻考駕照,要開房車去。
顧澎也是一樣,他嘴裡時不時就會提到方冬——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方冬是繞不開的話題。
可是顧澎一提到方冬,特別是最近幾次和方冬的連線視頻,我心裡總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一些念頭。
我若無其事地問顧澎,兩個男生連線聊什麼?
顧澎說,他需要買一些奢侈品包,方冬可以幫忙辦理國際物流和清關,將這些包寄回來。
這個時期的我對奢侈品沒什麼概念,我隻知道那些東西很貴,動不動就四、五位數,還有六位數甚至更貴的。
這之後沒多久,就發生了一件比這些價格更令我震驚的事。
那天是我和方冬連線視頻的日子,我注意到方冬視頻的房間發生了一些變化,四周多了一些包和包裝盒,還多了一些皮革和五金零件。
那些皮革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角落裡,即便我對奢侈品包再不了解,也能看明白是怎麼回事。
但我還來不及問,就聽到方冬房間裡出現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不多會兒,就看到一個中等身材的法國男人從門口走進來,他穿著工作制服,手裡還拿著工具。
見到視頻裡的我,法國男人表現得很大方,他走上前和我打招呼。
方冬也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笑著用法語介紹我的身份。
這之後方冬和法國男人就當著我的面簡單交流了幾句,法國男人還拿出一張紙遞給他,方冬點著頭回應了兩句,法國男人就笑著轉身。
直到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我才找回自己的語言:“他是誰?”
“我請的工匠。”方冬說。
我又問:“做包的工匠?”
方冬笑著點頭:“他給這幾個牌子做了三十幾年。”
他還一連說了幾個牌子,都是法語發音,和中譯的讀音不太一樣。
我繼續問:“那他應該很貴吧?你請他來,是做你設計的包嗎?”
方冬搖頭,間隔了一秒,說:“就是做x牌的包。”
“可是……”我詞窮了。
其實我知道方冬的行為是什麼,但因為他是我最愛的哥哥,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也不希望那兩個字令他感到不快。
方冬卻表現得很大方很不在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是你以為的那回事。我最近在投資奢侈品的高仿項目,非常賺錢。剛才你見到的工匠隻是其中一個,這樣的人我找了六個。不過我這間公寓地方狹窄,來來回回搬東西太惹人注目,所以我就在外面找了廠房。等規模做起來了,我還會再多請幾個人,形成流水線,每個月都能淨賺幾十萬。”
“可這些東西到底是假的啊。”我問方冬,“你寄給顧澎的也是嗎?”
方冬點頭:“顧澎自己也知道。他一開始還有點擔心,主要是擔心那些包送去給客戶,會被看出來,直到他拿到樣品,又考慮到兩者的差價,他決定直接從我這裡訂貨。”
方冬大約看出來我的顧慮和質疑,很快就對我輸出了一些他的理解。
我想,這些輸出應該放在方冬心裡很久了,而且他不是第一次跟人這樣說。
他問我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用同樣的皮革和五金,用同樣的師傅和工藝,每一個環節都嚴絲合縫,沒有任何偷工減料,甚至在品控上把握得更嚴格,比從店裡買出來的還要精細還要真。
唯一的差距就是,這批包在官方的系統裡沒有錄入,消費者也不會體驗到從店裡買包的服務。
那麼問題來了,消費者買的到底是官方的錄入數據和銷售服務呢,還是買的包本身呢?如果是衝著品牌價值和包的顏值和質量來的,這種原汁原味的高仿不就是“真品”嗎?
價格方面,這些包是專櫃包十分之一不到的價格。
買這些包的人如果是自己用,不要想著將來出二手,那在生活裡已經足夠炫耀了。
就算將來賣二手,以二手高仿包的價格賣出去,價格也不會太低,因為工藝實在太好了。
而像是顧澎這樣的人,他用來送禮也不會覺得太心疼,他送禮的那些客戶也不會闲的沒事跑去官方查詢記錄。
當然,顧澎還可以鋪墊一句,就說是用法國朋友的名字買的包,所以如果有售後問題,可以託他將包拿去專櫃維修。
我的驚訝難以言說,我的三觀受到衝擊。
在這以前,我一直聽家裡的話,聽老師的話,聽方冬的話,我以為這個世界對錯是分明的,做人要做好人,正直的人,錯就是錯,黑就是黑,黑白之間有一道界線。
直到方冬對我“洗腦”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灰色地帶,對錯真假區分得並不是那麼明確。
我也知道這是一種偷換概念。
如果非要從包的質量和品控上來說,那些包就是“正品”質量。
可要從事情的本質上來說,那些包是跳出品牌系統的,是憑空“捏造”出來的,那它們就是假的。
我的心情很復雜。
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是不對的。
但同時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我:對不對都不關你的事,你說了不對,方冬就會停止嗎?不,他隻會不高興。萬一他將你三心二意的秘密說給顧澎聽呢?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這樣,我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對方冬說,別因為太投入這件事影響了學業。
方冬說他有數,又提醒我,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爸媽。他在前期投了不少錢,買東西、租廠房,還要僱人。這些都是從他自己的腰包裡掏的。
我驚訝地問:“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啊?”
方冬滿不在乎地說,爸媽之前給他存了一筆教育基金,他提前預支了後面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先用來應急。等到賺回本了再填回去。
我再次震驚了,並在心裡為他捏一把冷汗。
萬一,萬一呢……
凡事都有萬一啊!
方冬又說,就算下學期學費不夠也沒關系,生活費他用得不多,他留了一點錢,公寓的租金足夠支付。實在不行到時候就休學一年,反正他念的學位可以慢慢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