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了解方米,方米沒有你們以為得那麼簡單。”林純不禁笑了,“她絕對有能力將其摧毀——一個不屬於她的東西,她絕對不會留著,寧可毀掉也不會便宜給別人!”
許垚眯了眯眼:“看來你知道方米在哪裡?為什麼不說出來。”
林純下意識別開目光:“因為她根本不會告訴我她的下落。她隻相信自己,可眼下所有的鍋都是我在背,我隻想渡過這一劫。誰能幫我,我就信誰。”
也是,嚴格說起來,許垚和林純還沒有建立起信任關系,經紀合約也是許垚和“成佳文化”籤的,林純在心裡根本不認,甚至是質疑許垚的地位。
但這些都無所謂,許垚垂下目光思忖了幾秒鍾,說道:“口說無憑,給我一個理由。”
林純回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你說的,我的故事可以摻假,可以離譜,隻要大家願意相信。最主要的是,它一定要足夠精彩。我有這個能力做到。而且你承諾過,就可以讓這個賬號起死回生,再提升兩倍。也就是說,隻要我能過警察這一關,你我的合作就可以繼續!我保證,從這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會把我腦子裡所有的故事都告訴你!”
許垚繼續甩出問題:“問題是你怎麼過警察這關?就憑你慌成剛才那樣兒?”
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許垚認可前提,並且為後面的利益心動。
很好,對於一個重利的人來說,一切都好辦。
林純說:“隻要‘林純’的身份不被拆穿,F國那邊‘林純’的父母別說漏了,國內警方是不可能飛去那麼遠實地調查的,他們大概率會相信F國傳來的資料。所以問題就在於進一步收買F國的警察和真林純的父母。是你說的,真林純這幾年都出不來,和她父母的協議公司已經在走了,對吧?”
許垚輕輕點了下頭,笑意漸深:“你倒是很聰明,前兩天倒是小看你了。”
前幾天的林純看上去驚慌失措、唯唯諾諾,一點都不像是能將這麼大的賬號經營起來的腦子。
賬號小火並不難,隻要切中下層受眾的心態,花點錢營銷即可。
但要維持住熱度,從小火變成中火,這就要上難度了。
賬號發的內容不能太深奧,受眾群體會受限。雖然會吸引一批有稍高追求的粉絲,卻會流失大量下層受眾。
“金字塔”結構的下層是最大的市場,可是一味迎合這部分人,又不免會陷入低級趣味和淺薄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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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解法就是,要淺顯易懂卻不能太Low,還要將淺顯易懂和深奧的東西結合在一起,這樣中層和下層的受眾都能看得懂。大家看的雖然是同一段內容,看到的深意卻是不同的。中層的人會聯想更多,思考更多,而下層的人就圖個樂子。
至於上層麼,事實上真正處於上層的人是不會看的。那些自詡為上層的人,實則是好高騖遠、心比天高,自認為可以摘到月亮的中層人。
許垚仔細研究過“方米理想家”的崛起之路,其中有三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點。
下層受眾是因為《戀愛腦的終極反殺》吸引來的,這時候就面臨了一個問題:是要往上發掘用戶,還是進一步抓牢下層用戶?
而在這個節點上,林純和方米選擇了兼顧。從這開始,“方米理想家”的賬號建立了,並且在不同的平臺發出一些不一樣的內容。在某個中產和小資聚集地的平臺,提升內容質量,做得更為精細。
到了第二個和第三個節點,又出現類似的情況,兩人面臨選擇,也是在賭博。選對了,再上一層,選錯了,打回原形。
這就有點像是兩性戀愛和結婚的關系,戀愛到一定程度穩定了,卻是最容易出現變數的時期,再進一步就是婚姻,若與那個契機擦肩而過,分開就是遲早的。
這些過往歷史,令許垚團隊對林純的認識起點非常高,他們都認為林純非常聰明,而她最聰明的地方就是不仗著自己聰明而做糊塗之事。
林純和方米的每一步都走對了,這是多麼低的概率啊。
多少個腰部網紅和大V中,才能產出一個頭部大V?這簡直比連中三次頭彩還要難。當然,那些腰部大V也是從人堆裡殺出來的。
一時冒頭消耗氣運,每一步都冒頭,憑的就一定是腦子和魄力。
可過去幾天和林純的相處,又令許垚團隊開始感到失望。林純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直到這會兒,許垚才總算看到一點方米“背後軍師”的影子。
這一刻的林純,眼裡的黯淡無光一掃而空,它們不僅明亮,而且充滿了野心和求生欲,以及不顧一切的決心。
許垚說:“你身份的秘密會止步於這個房間——我保證。但警方那邊就要你自己發揮了。隻要你能走出來,往後五年,我會清除所有障礙,讓你看到金山銀山。”
“成交!”林純從地上站起身,主動伸出手。
許垚也不緊不慢地抬起右手,握住她的。
第15章
幾分鍾後,許垚和林純一同迎向等在外面的民警,說:“張原,你先陪林純過去。”
張原點了下頭,便和面無表情的林純一起上了警車。
車子開走了,覃柊來到許垚身後,問:“你真要保她,還是另有準備?”
許垚沒說話。
覃柊又道:“現在還來得及切割關系。我剛才已經聯系喬律師了,解約並不困難,咱們也不用擔心被牽連,是林純自己犯了事兒,咱們沒有參與,就算警方要調查也不怕。咱們甚至可以反過來追究責任。”
“下手這麼狠,耗時耗力就為那點違約金。有這個必要嗎?”許垚轉身問。
覃柊回答:“隻是擺個姿態,咱們求的隻是脫身。”
許垚笑了:“如果我不想脫身呢?”
“為什麼?”覃柊先是一頓,隨即明白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意面子?”
許垚神態孤傲,下巴微微揚起,是一副完全不服輸的模樣:“現在整個圈子都知道我在大家最不看好的時候,籤下這個燙手山芋。輸了,一定會被群嘲,這也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下場。贏了,將來咱們團隊會再上一層樓。此時退縮,就會落下一個‘棄車保帥’的名聲。不能共苦,還要趁她走背字兒反咬一口,這樣的經紀團隊以後誰還敢用?”
覃柊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許垚點出的是事實。
其實換一個經紀團隊來,在這個局裡也會選擇自保,能選擇支撐到最後力挽狂瀾的是極低概率,總不能讓整個團隊陪她一個人淪陷——這就是個無底洞買賣。
可站在旁觀者角度,別人不會覺得這是無奈之舉,隻會認為這是無情無義。而這個“汙點”還會成為團隊的瑕疵,永遠跟著團隊。
“那你有把握嗎?”覃柊問。
許垚隻說:“我打算先和姚小姐通個電話,問她借人手、借資源。”
這話落地,許垚轉身就往屋裡走。
覃柊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還是沒有說出真正理由。剛才在房間裡,林純到底怎麼跟你說的?既然是一個團隊,就應該讓我們知道。”
許垚站住了,側身道:“她說方米沒有死,是她在替方米背鍋。”
覃柊問:“話都讓她說了,無憑無據,她說你就信?”
“不然怎麼解釋背後一直有人在針對林純呢?”許垚拋出問題,又反問覃柊,“知道這麼多內情,你說這個爆料者像不像方米?”
“就算是她,難道你想把她找出來?然後呢?”覃柊接道,“捧紅林純,再將方米送去坐牢?到時候在對外宣布是方米自導自演,再利用這個契機讓林純取而代之?這會不會太冒險了?你能不能清醒點。”
“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許垚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規避風險才是下下策。”
“你太急功近利了。”覃柊說。
許垚沒有反駁,隻是平靜道:“如果你和張原不認同,你們可以和我切割關系。這樣你們就不用承擔任何風險,我也不會追責。不過將來等我再上一階的時候,你們可不要後悔來找我。”
這一次,覃柊沒有接話,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思考許垚描述的將來,還是因她“無情無義”地劃清界限而怔住。
“林純定罪,就意味著她輸了。同樣的道理,我若退縮,即便沒有損失也是認輸,是失敗者!”許垚終於轉過身,目光堅定,“我要做的事不允許任何人撼動,我的團隊隻能往前進,不能退。誰阻撓我,誰就是我的敵人。我已經決定了。”
……
許垚的表態令覃柊感到陌生和彷徨,此時張原不在,但覃柊知道,張原的想法一定和他一樣。
其實在這以前,覃柊和張原就已經討論過許垚這次的偏激和一意孤行,但他們都不理解是為什麼。
在和成佳文化合作以前,當時有兩個案子擺在他們面前。三個案子都處在瓶頸期,退不得,退了就會降級。這時候就需要借助外力。
沒想到許垚又拿出來第三個案子,就是方米的賬號,還說是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若非遇到過不去的坎兒,成佳文化一定不會找外援。
覃柊和張原都不知道許垚是什麼時候聯系的成佳文化,又是怎麼爭取到的,她似乎對方米的賬號非常感興趣,在籤約之前就已經聯系到F國那邊的私家偵探,叫那邊同步進行調查。
若非許垚未雨綢繆,先人一步,他們也不會這麼快就得知林純用的是假身份。
但林純原本是誰呢?到現在都沒有下文。
她整過容,長得和真林純有幾分相似,因此在收買林純父母和賄賂籤發官員之後,又以林純的身份辦理新的身份證明和護照。隻要這兩個環節不出問題,除非F國那邊警方和政府吃飽了撐的,願意耗費人力物力財力針對她一個人刨根問底地調查,否則大概率上是翻不了車的。
但是……
是的,凡事都有但是。
現在林純已經被春城警方帶走了,除了詐騙案還牽扯謀殺兩名中國留學生,案件已經移交給國內警方,F國那邊也有極大可能配合重審。
這也是覃柊搞不懂的原因。
既然許垚很早就聯系到F國的私家偵探,那她就會知道這個案子有可能反轉。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蹚這趟渾水?
難道僅僅是因為風險越大,收益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