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簡紜沉默地望著她,欲言又止。
沒過多久,簡素華終於醒來,意識還是模糊的。醫生來檢查詢問過一番,又叮囑了幾句,簡徵也積極地和她說話。
簡淡始終坐在一邊,不置一詞。
簡素華終於認識人了,她看到簡淡,立即又激動起來,顫巍巍地指著她,大口喘著氣。
她對那件事,倒是記得很牢。
其他人都不明就裡,簡淡語氣毫無起伏地說:“我已經辭職了,過幾天就回申城把東西都搬回來。”
簡素華抓著簡徵的手,簡徵一頭霧水,都被她這魔怔的樣子嚇到了。
“你,你和她一起去,看著她……和那個男的,分了!”
簡紜猛地看向簡淡,她父母也睜大眼睛,震驚地問:“挽挽,你談戀愛了?”
簡淡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簡素華又昏睡過去。簡徵還想問什麼,卻聽簡淡道:“我自己回申城就行了。”
她已經買好了車票。
簡徵見她這副回避的樣子,也不好再問,隻能讓她注意安全。
一直沉默的簡紜終於開口:“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姑待會。”
他們也沒反對,她倆年齡相近,讓簡紜安慰安慰她也好。
他們走後,簡紜終於有機會問道:“你和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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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這樣子也能猜到,但她還是問了。
簡淡的反應很慢,恍惚了幾下,才沒什麼情緒地陳述:“我們會分手。”
“他知道嗎?”簡紜下意識問,發生這種事,一般男生都會猶豫吧?這是人之常情,但簡紜並不想相信自己喜歡過的人這麼現實。
誰不希望自己出事的時候,身邊能有人陪著同甘共苦。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沒和他說,你也別告訴他。”簡淡聲音壓得更低了,像一根極細的被繃緊的弦。
……這樣好像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不用讓對方糾結、為難,可是簡紜又覺得對沈冽不太公平。
但她也沒資格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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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假期結束,簡淡坐高鐵到申城,先去公司辦離職。保潔阿姨還沒回來上班,簡淡有點遺憾見不到她。人和人就是這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再也不會見了。
簡淡留了一盒巧克力,拜託林瑜送給她。
然後簡淡打車回家。
怕見到沈冽,路上她還給自己化了個妝,遮住憔悴的臉色。
外面下著小雨,簡淡撐著傘下車。
沒想到一進樓棟,就看到沈冽風塵僕僕地站在電梯旁,神色疲倦。
他真的提前趕回來了。
盡管和她預想的一樣,可是一看到他,簡淡還是失了聲,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還是沈冽先開口,“你回來了。”
他甚至還在對她笑。
“嗯,回來搬東西。”簡淡鎮定地走過去。
“搬回蕭城?這麼快?”他有些詫異,似乎對她這副冷淡的態度無所適從,卻還是努力維持著:“我幫你……”
“不用了。”簡淡面無表情地打斷他,說出她一路上在心裡排演無數遍的腹稿:“我會把你送我的東西都還給你,還有我們在一起花的錢,我也會轉你……”
“你在說什麼?”沈冽皺起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簡淡頓了頓,看向他,認真地回答:“我在和你分手啊。”
她甚至微笑起來,“你還是太沒經驗了,這都聽不懂嗎?”
“為什麼要分手?”沈冽想不通,“就算你要留在蕭城也沒關系,我可以陪你一起……”
“這些都不是問題。”簡淡語氣不耐。
沈冽僵了僵,艱澀地問道:“那問題是什麼?”
簡淡吸了口氣,道:“我沒那麼……”
“你別說了!”沈冽猛地大聲喝止,他呼吸驟緊,目眦欲裂,好像她要說的是什麼是致命詛咒一樣。
一瞬的死寂過後,簡淡平靜地看著他,繼續說完:“我沒那麼喜歡你了。”
她清楚地看見,那張堅毅得好像從來無懼失敗的臉上,露出崩潰的神情。
簡淡不為所動,“我媽馬上就要過來了,我不想讓她見到你,被其他鄰居看見也不好。你走吧,別鬧得這麼難看。”
每每想起這一幕,簡淡都會很佩服自己,怎麼能做到語氣毫無波動,如此流暢地說完這些話。
沈冽站在陰影中,沒有動,好像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是你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外在的理由來證明,不是他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
這些都在簡淡的預判內。
“你隻是還沒有重要到,可以讓我去違抗我媽的意願。”
“煎蛋,你也不要了?”
“一條狗而已,我本來就不喜歡。”
她就這樣三言兩語,推翻了他們的全部。
沈冽抿緊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自取其辱。
簡淡移開目光不看他,“我沒想傷害你,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錯的是我,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同意和你交往。我和你說過的,早晚有這一天,你也答應過我,會好聚好散。”
這些話,聽起來大概很虛偽。
可她真的不想傷害他,想盡量把痛苦降到最低。
可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傷他的事。
如果把愛的能力分為爬、走、跑三個階段,沈冽一定是跑得很快,但是她被簡素華拖著連站都站不起來。這樣和他在一起,兩個人都會摔跤。
沈冽唇角緊繃,斂下眸子,沒有再看她。他轉身走進雨幕,豆大的雨點頃刻淋湿他的頭發和衣服。
“沈冽。”簡淡終究不忍,喊住他。
身影頓了頓,他回頭,滿臉是水,充血的眼睛看著她,似乎還抱著些許希冀。
“你拿著傘吧。”簡淡把自己的傘遞給他,語氣仍然沒有一絲變化,仿佛這就是她最大限度的溫柔了。
傘,散。
沈冽目光幾變,最後輕笑出來,啞聲道:“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吧。”空洞的聲音隱沒在雨聲裡,他最後對她說:
“你真是一個,虛偽至極的人。”
簡淡哽住,胸口像被巨石碾過,碾得血肉模糊。沈冽腳步再也沒有任何停留,很快消失在雨霧中。
……
簡淡轉身上樓,她有些站不住,到家先坐在地上,給沈冽轉了一筆錢,把聊天記錄都備份後,她就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刪了。
簡淡舍不得,但她不敢不刪。她怕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她又會耐不住寂寞與困苦,向他呼救。這一次,真的絕對不可以了。
簡淡開始收拾東西,隻拿必需品,其他能扔則扔。
沈冽送她的東西,兔子玩偶、仙人掌、糖果盒子……簡淡一件也沒留,全都收拾好,送到他家去。
臨走時,她忍不住駐足在門邊,打量著整個房子。
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曾留下她從未有過、以後也不可能再有的快樂。
多看一眼,就是最後一眼。
簡淡搬著箱子出來時,天昏地暗,她不知道絆到什麼,猛地摔了一跤。額頭磕在箱子角上,一陣熱辣辣的銳痛,然後黏稠的液體滴落下來,模糊了視線。
簡淡隨便用袖子一抹,把所有東西都裝上車,然後去找了個中介,委託賣房。
她始終一滴淚也沒流,隻是腦子裡不停在下大雪,白茫茫一片。
雨一直下,回蕭城的路上,排隊上高速時,簡淡靠著窗,看著玻璃上匯集成流的雨,像一道道眼淚。
申城留給她最後的印象,就是這樣模糊。
以後,大概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車內沉悶,簡淡打開窗,不知哪輛車裡傳出一首頗有年代的粵語歌,晦澀急促的琴聲,很應和此刻灰沉的天色。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車流燈海中,簡淡恍惚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來,那天在醫院,她對簡素華說了什麼。
她咬破了唇,不受控制地哽咽,最後隻說了三個字。不是“我答應”,而是——
“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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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完,下卷重圓
你還是舍不得和她散,是嗎?(頂鍋蓋逃了)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就算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
讓這口煙跳升,我身軀下沉
曾多麼想多麼想貼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分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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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ill haunting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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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逃避到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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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素華很快就出院了,簡徵幫簡淡把她送回家。
簡素華到家沒多久,就發現簡淡的房間裡多了一盆仙人掌。
她知道簡淡從來不養這些東西,要是以前,簡素華或許不會在意。但是現在,她看見什麼都懷疑和那個男孩有關,立即火冒三丈地把仙人掌搶過來,砰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