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的喧呼聲橫衝直撞地蹦出來,招牌閃著紅綠色的光,這些都不影響氛圍,隻要誰都不出聲,就如入無人之境,越安靜,就越緊密,嚴絲合縫地把心跳,呼吸,都粘黏嚴緊。
“黎也。”他輕聲叫她,神態如痴如醉,她也不避不讓地看著他,這一刻,心跳是同頻的。
“你贏了。”
釣他,還是玩他,都贏了。
如果不清醒,也該到此為止,就當是鬧劇。
而時下誰都清醒著,清醒著任由所有不受控的情緒、感情,青澀而瘋狂地生長,漫延,滲透每一道呼吸、每一個毛孔,從心髒,口腔,瞳孔,生出燦爛鮮豔的花。
他氣息很沉很悶,克制又忍不住地靠近,他以為她會躲,像上次一樣,她隻是想釣釣他,隻是想看看他在她面前能多出糗,看他平時拽得二五八萬能有多反差,確實,他的頭隻在她面前低得最深,她隻管自己爽,不管真心對真心。
他清楚地知道,自我告誡,繃緊得渾身肌肉抽痛,然後再次看向她,毅然決然:“三秒之後我會親你,不反抗,當你答應。”他聲音在抖,眼眶因隱忍而充血。
他怕她說出與他預想截然相反的話,也做好了那樣的準備。
即使她真的問:“反抗呢?”
“那我強吻。”
大不了不當人,本來在她眼裡,他也不算個人。
靳邵睫毛往下垂,視死如歸般,“三。”
黎也無言,伸出手去。
“二——”
那隻手攀上他右頰,抬起他的臉,因對方奄然的貼近而撲朔眼睫,剩下一個數,在心底,數成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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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盆子每年結果便是這時候,往年每逢午休,學生們的課餘活動就又增一項,拿著皺巴巴的紅袋子組團去下學坡路邊採摘,他懶得去,但有幸在李聰那嘗過,果實味酸甜,在舌腔中榨出綿延汁水,酸味澀到舌頭,回甘是絲絲甜膩。
他覺得像這個吻,突如其來,沒有防備,粗莽地衝進他支離破碎的十八歲,把原有的思緒攪得稀巴爛,激發人心深處的貪婪。他回吻,雜亂無章地像塞進她舌上的樹莓,他一隻手撐地,一隻臂從另一側繞縛她的腰,拉近,加深,她的手滑到他頸窩,他的吻輾轉到她的痣。
地上的影子不分畛域,兩顆不安的心髒被扭緊,拉長,跳動在深長的夜裡。
此間有綿密的喘息,熱烈的怦然雀躍。
此外是街邊上、門店裡揉雜的嘁嘁喳喳,永不止息的蓬勃人間。
第45章
鎮裡大部分地方沒有過分的夜生活, 到這個點,就跟她剛來這的那夜無二區別,街鋪大多熄燈, 少量行人, 夜靜悄悄。
黎也把車推至牆邊, 去開旅店門鎖, 沒多久, 靳邵隨後回來——這時候不消停的大概隻有麻將房跟西街, 他拐個道去那邊給她買了份飯。
摩託車鳴一直響到她那輛單車邊才停止,他捋了把頭發跨下車, 今天才從縣裡回來,那邊溫度高, 他穿的少,運動短褲,寬散一件黑T,弓著挺括肩背,額前發飛揚,凌亂,又很清爽,不失鑑賞性的美觀。
黎也站門內,看愣,灼熱又從腦子裡燒回唇齒間, 看著倒淡定, 他也很自然, 從她手裡接了U型鎖, 塑料袋裝的盒飯讓她拿著,一聲不吭去反鎖門, 留個背影,沉冷又肅靜。
無懈可擊沒有一點破綻。黎也看著,腦中閃回他剛才親完後的樣子,她尤其可以確定他沒親過人,還很蠢,把自己親得缺氧,一點氣也不換,又不肯松開,脖子到臉都被憋紅,要不是她把他推開,他能把自己憋死。
黎也不動聲色地笑了下,撇開眼,低頭看消息,秦棠之後給她回了個好,沒問別的。
“李聰跟你說我搬回去住了?”
也不知道他在鎖什麼門,擰來擰去要擰出花來,黎也說完還等了他一下,才遲遲聽他平緩地嗯了聲。
“是。”黎也說,“陳蘭靜走了。”
他此時轉過來,黎也看到他眼裡的黯然,冷漠,在接收到陳蘭靜的名字後,這些都不是假的。
起初回去,黎也沒想過能住那麼久,東西隻搬走一些,大部分還留在客房,算起來陳蘭靜也走了有這麼久,偶爾隻來個電話問候,其餘一概不知,黎也問過她的病情,她含糊地說不清,說著說著又進入憤怒,又提到那個仇恨的名字。
黎也覺得她的精神狀態也日漸失常,每日都活在病痛的折磨裡,她也說起靳邵,一邊讓黎也離他遠遠的,一遍又打探二人關系,讓黎也去從他嘴裡套他爹的話。
這事兒的時間線拉長,卻從未過去。黎也時常也被折騰得挺累的,她瞞著她媽,瞞著秦棠,瞞著所有人,卷進這場波濤洶湧的爭鬥中去。
“去縣裡看病。”黎也解釋說:“我暫時回去陪秦棠,比她一個人住著安全。”
他又嗯了聲。
倆人沉默。
她看他,他低著頭看自己腳底,似乎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又在腦子裡反復地碾磨斟酌後,自以為主動地幫她問了話,再回答:“我不知道靳勇在哪兒,他的事跟我沒關系。”
“我知道。”黎也啞聲說。
他視線不曾觸及她的眼睛,悶著氣,急躁地想點一根煙,摸到口袋沒拿出來,腹腔裡燒得慌,嗓子也燒得枯澀:“我還要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她的每一句回答都沒有停頓,沒有思考的猶豫,洞悉他眼底的退卻,也明白他的踟蹰不前,拇指腹輕擦過他微蹙的眉。
她說,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過去,你的病態和恐慌。
我看透你的糟糕,也見過你的不堪。
但是沒關系。
黎也一手提著盒飯,撫他的那隻手環至他後頸,掌住,往下壓。
那都不影響我會親吻你。
啪地響,盒飯在某一時間摔在地上,這夜重歸寂靜,隻剩呼吸糾纏,心跳綿長,稠密的昵愛溢滿胸腔。她雙臂環過他的脖子,他的掌心從她肩脊燙到腰背,他無意咬到她舌頭,她就在他頸處加倍報復,他的氣息遊走她每一寸氧氣,毛糙地描摹她的腰線,濃烈的酒精糅合清新的香氣,他們之間毫無空隙、密不可分,幾乎遐邇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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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的時間就像開了加速帧,記憶很片段性,激情是比酒精更有力的麻醉劑,她仿佛沒有意識,挪動的每一步都像踩進雲裡。
而當再次睜開眼,她就在室內了,甚至一夜過去,天將亮。
手腳都僵著,腦子懵的,心如止水地看著周匝環境,天昏地暗,屋內悄寂,風扇吱嘎吱嘎地對著床鋪轉動,身側有緊貼的熱溫和均勻的呼吸,黎也直躺的姿勢維持一晚,此時動了動,脖子酸,身體一半被抵住,腹處蓋著一隻手,她僅有能動的另一條臂朝床頭伸長,摁開了房裡兩個燈泡。
門窗緊關,她扭動脖子,一致掃過昏黃光線下,他的窗簾,他的桌子,他的床……和他的身體,熱的,軟的,貼得太緊,她想拿那一側兜裡的手機都沒法。
看天花板安靜了三秒,開了加速帧般的記憶才重新回到腦子裡,不得不感慨有些事開了個頭就沒完沒了——毫無時間概念地難割難舍,到她的房門口,靳邵放她進去洗澡,而她的盒飯還在下邊,被他拿進自己的房裡,給她發信息提醒,她洗完澡出來,不餓,也不太想吃,但看見信息,敲了個好字。
……
飯有沒有吃完不知道,回想起來隻記得他是怎麼拉著她猛啃,飯前啃到飯後,啃到床上蓋棉被純聊天,太晚了,她沾床就睡,夢裡都在被他啃。
黎也一側手臂被壓麻了,推他的時候很煩躁,推不醒就掐了把他的臉,他整個腦袋都擱放在她肩窩裡,被掐了還陷得更甚,迷離恍惚地眼都沒睜開,用鼻音嗯了一聲。
“你他媽讓我動一動。”
“嗯。”
“……”
黎也準備抽他了,他眼一提:“嗯?”
恍惚地才像回過神來,伸直脖子,一抬頭,鼻尖戳她臉上,凍住了幾秒,抖然撐坐起來,回頭看她,她揉動臂膀時皺了下眉,悶聲問:“幾點了?”
沒回應,黎也掀了下眼皮,一口氣卡嗓子眼。
他神經質地環臂捂了捂前胸,衣服外隻露個胳膊和腿,衝她眨巴眼。
黎也頓感不妙,“閉嘴。”
“你把我睡了?”
“……”
就知道他一醒來就是這個死樣。
黎也緩緩閉眼,眼皮下翻白眼,又恰好聊到這個點上,聯想了什麼,坐起來,靳邵見她如此也瞬間精神,盤腿坐好。黎也撩了下頭發,委頓地半闔眼,眼珠子溜到他領口,“脫了我看看。”
“嗯?”他這一愣裡還有些刺激的驚喜,微眯起眼笑:“夠直接的啊。”隨後就發覺並不是這樣,她沒在調情,嚴肅地跟他盤腿對坐,談判姿態。
他想起了昨晚倆人困成傻逼但是堅持躺床上看天花板數星星聊批話的樣子,聊了什麼,天花板上為什麼會有星星,通通都不記得,但正經八百跟要入黨的樣兒倒是跟現在別無二致。
他突然沒興趣,想著爭分奪秒拉她再睡一會兒,她一個眼神就讓他定在那。
“你這段時間在拳擊館?”
他懵:“昂。”
黎也坦直地看他,“打業餘賽?”
疑問,質問,意思都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