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殿走出，我迎面碰上以張璟為首的一行人。
他看著我脖子上的血痕沒有說話，直直地走進殿內，卻在看見小師妹那一刻驚呼 出聲：「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我握緊手中的鞭子沒有回頭，小師妹脖子上的鞭痕已經擺明瞭兇手是我。
在蓬萊，沒有第二個人會使鞭子。
張璟想上前興師問罪，卻被小師妹攔住：「算了，算了，我跟師姐隻是切磋而已。
「切磋她把你傷成這樣?」
張璟的話不斷傳進我的耳中，我的腦中卻全是他慘死的模樣，他想念著往日的情 分勸師妹收手，自願走過燒紅的銅柱來表決心。
最後，他掉進銅柱下方的火坑中，被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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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璟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求師妹能夠回頭看看他，那個時候，我肚子裏還懷著他 的孩子，卻隻能夠眼睜睜看著他赴死，看著他在死前最後一刻還念著其他女人。
都說蓬萊是仙境，誰能想到這個仙境有一天也會變成地獄。望著縹緲的雲霧，我 摸了摸濕潤的眼角，不知是淚，還是水霧，隻覺得它冰涼刺骨。
我拔下頭上與張璟定親的簪子，將它捏得粉碎，任風將它吹得無影無蹤。
這一世，我修的是無情道，再不會被任何感情所困擾。
「沒想到蓬萊山上還有你這般有趣的人物。」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縹緲的聲音， 似乎很遠，又似乎在耳邊，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滾進我的耳中，讓我隻覺滑膩。
「誰在那裏。」我並不覺詫異，隻是反感聲音的主人藏頭露尾，不肯光明正大地 見我。
「我怕我說出來會嚇著你們這些名門正派。」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欲妖。」
小師妹就是在蓬萊山頂結識欲妖，跟他成為好友，然後被他乘虛而入，一次性瓦 解了蓬萊的所有防禦。
我冷冷地望著面前那團青得過分的草堆，用腳踩了上去，不屑地說道：「你也 就這點本事了，靠聲音來裝神弄鬼。」
他以人類的欲念為食，前世，他被小師妹對師父的愛欲喂得飽飽的，但很可惜， 他這次遇見的是我。
「我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你不心動嗎?」
我的腳下越發用力，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讓你死。」
我鬆開腳，將他從地上拔起，看見他真容那一刻，我不禁有些好笑，上輩子將蓬 萊眾人耍得團團轉的竟然是這般模樣。
青草般的頭髮下是一個兩歲孩童模樣的身體，此刻正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地 望著我，求饒道：「姐姐，你放過我吧，我隻是一個小妖而已。」
我不想聽他廢話，拈起手決就要將他殺死，在關鍵時刻卻被打斷。
「師姐住手，饒他一命。」小師妹匆匆趕來，試圖奪下我手中的欲妖。
「你來幹什麼。」她的脖子上纏繞著厚厚的紗布，從紗布中透出的藥膏味十分刺 鼻。
也許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說道：「這都是師父 跟師兄替我上的藥。」
其中一味藥是張璟家傳的靈藥，就連以前的我，都隻能夠聞一聞。
「我，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以後會離張璟師兄遠一點，因為你們早就已經定親
了。」
「不，不用，我不會跟你爭任何男人，我的人生有其他的路要走。」我忽略小師 妹的話，直接對欲妖動手。
誰承想她卻繼續說道：「可我覺得你用婚約綁住張璟師兄太過自私。」
「他是難得的天才，他應該留在蓬萊繼續修行。」
「而，而師姐你…你早就應該下山。」
4
小師妹咬著嘴唇，像是接下來說出的話很難說出口一樣：「師姐，你天賦如此， 再怎麼修行也是白費，不如就此下山，放過師兄。」
望著她認真的模樣，我笑了笑，毫不猶豫地將這隻欲妖擊殺。
「你回去告訴他，我薑彌從此之後與他再無瓜葛。」
我從不為情愛之事而煩憂，跟張璟定親，完全是兩國之間的聯姻，既然他對我毫 無感情，我也不必為此煩憂。
小師妹眼見欲妖的屍體在她面前消失，拿出佩劍指著我，說道：「師姐，你也太 狠心了，他隻不過是一個兩歲的孩童。」
「妖就妖，他隻不過是變成這般模樣來哄騙你罷了，師妹，你自詡天賦極佳，難 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她雖然修行速度驚人，可我到底是入門十多年，又怎會敗在她的手下，三兩下便 折斷了她的佩劍，讓她無絲毫無還手之力。
她還想祭出師父送她的護身法器，卻再次被我輕輕飄飄化解。
「我雖愚鈍，但以你的實力要想殺我，還是早了些。」上次她的法器誤傷我，師 父便已經抹去上面的大半法力。
前世今生加起來，我不知道看了多少秘法古籍，深知修行不易，古往今來的天才 數不勝數，別說小師妹跟張璟，就連師父也算不上是什麼驚才絕豔之輩。
也虧得我愚鈍，才懂得一步一個腳印，每一個境界都修煉得踏踏實實。
小師妹眼中露出殺機：「他是妖，可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像你這樣濫殺無辜的 人根本不配留在蓬萊。」
我冷笑一聲，心說道：「上輩子，你可是鐵了心要將三界屠得乾乾淨淨，一個不
留，要說濫殺，我可比不上你。」
我現在雖能化解她的攻擊，但真要殺了她，還差得遠，於是不再糾纏，轉身就走。
小師妹依舊不依不饒，要我給她一個說法。
剛才我倆爭鬥的動靜已經引起不小的騷動，已經有人往這邊趕來，她就吃準了蓬 萊上下都寵著她，慣著她，想要趕來之人為她撐腰，才不想讓我離開。
她拿出師父來威脅我，說師父知道我讓她受傷一定不會放過我。
「你說師父一定不會放過誰。」來人如同謫仙一般，身上隱隱散發著光輝，可眼 角下的一顆紅痣又讓他多了幾分紅塵氣息。
「大師兄 …」我定定地看著他，眼睛漸漸酸澀，吸了吸鼻子說道，「好久不見。
大師兄閉上雙眼，片刻之後睜開，眼神如利劍般看向小師妹：「妖就是妖，你連 他的真身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他是否害過人，隻憑著一時的同情將他帶上
山，這就是你在蓬萊學到的東西嗎?」
原來小師妹看欲妖可憐，上山之時偷偷將他帶了上來。
小師妹後退兩步，還想狡辯兩句：「可師姐也是無緣無故將他擊殺，也不知道他 是好是壞。」
她瞪著無辜的眼睛望著大師兄，好像想要這個師兄也像其他人一樣拜倒在她的石 榴裙下，可大師兄隻是輕輕拈了個手決，強迫她跪下：「連欲妖這種妖怪你都不 認識，不知道讓他成長起來該有多可怕，還屢次頂撞，師父還真是收了個廢物。
「你就在這裏跪上五天五夜，好好反省反省。」大師兄帶著我離開。
小師妹不服的聲音從後方隱隱傳來，大師兄便讓她嘴巴緊閉，無法張開。
「恭喜師兄再次突破。」望著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前世，他由於反對師父與小師妹相戀，被廢去修為。
他本就靠一雙眼睛通曉陰陽，探尋前塵未來，被廢了修為，跟瞎子沒有區別。
儘管這樣，小師妹還是將大師兄找回，將他的滿身血液放幹，為了她的愛情，僅 僅是為了她的愛情。
「你年紀長了些，心智倒是小了不少，隻不過一年未見，還掉起眼淚來了。」大 師兄收起嚴肅的模樣，擔憂地望著我。
我不知道他到了何種境界，不知道剛才他為了搞明白我與小師妹爭端回溯時，到 底看見了什麼,隻知道他眼中的擔憂。
「其實你不必如此。」
「這不是你一個人擔得起的因果。」
我先是沉默，隨後轉身問他：「你還記得我上山那天的情形嗎?」
大師兄說道：「記得，師父不留你，你便一個頭一個頭地磕了上來，於是我便求 師父讓你入門。」
「我是個小國的公主，我父皇他很疼愛我，拼盡了全力讓我跟張璟聯姻，希望我
能夠平平安安，富貴榮華。」我輕輕地說道。
「他讓我跟著張璟上山修行，出行那天，舉國歡慶，所有的子民臉上都洋溢著笑 容，他們張燈結綵，說他們的公主要去修行了，要為他們趕跑吃人的妖魔。」
「上山的路很長，我磕破了頭，那醒目的紅色不是我與張璟的紅燭，而是無數子 民的鮮血。」
我望著大師兄，說道：「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想為自己的道搏一搏。」
大師兄眼中的擔憂轉為欣慰，無奈地說道：「在末法時代，你我生存不易，可我 卻沒有你這樣遠大的志向，我隻盼望著有一天能夠修煉大成，得道成仙。」
「大師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你不必因為我的話而介懷。」我說道，看著他 眼神漸漸變得清明才放下心來，他剛剛突破，如果被我亂了道心，那將是致命的 打擊。
聽著禦劍與師父呼喚我的聲音，我就知道小師妹到底還是喚來了師父。
我攔住大師兄，他剛剛出關，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不要與師父起衝突，我說道： 「這等違背師命的大不敬之事還是讓我來吧。」
「我隻想你好好活著。」我在心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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