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川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
白子慕道:“你逞能,仗著自己力氣大,對路熟悉,就自己衝過去,那萬一對方有刀呢?二叔說過,這些事要交給大人去解決,你以後不能這樣了。”
雷東川心裡有點不服,他覺得自己處理的挺好,剛想反嘴,忽然覺出有點不對勁,抬手去摸了白子慕臉上一下,果然摸到了湿漉漉的眼淚。他心裡那點小情緒頓時煙消雲散,他打小最怕白子慕掉眼淚,他弟哭起來不聲不響的,揪扯得他一顆心都跟著疼了,一時間也沒什麼能擦眼淚的東西,他就扯著自己背心一角給他擦了眼淚,低聲哄道:“好好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哭啊,過生日不興哭。”
白子慕帶著鼻音道:“可是哥哥,我害怕。”
“我就是擔心小羊……”
“我好擔心你。”
雷東川舉著衣擺的手頓在那,過了一會又慢慢給他擦了眼淚,他心跳又開始加快了。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浮現在心尖上,像是一塊最甜的粉色棉花糖,聞著很甜,但是融化之後卻是酸甜的。那種情緒太過濃烈,以至於讓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想法——他弟在為他哭,哭的時候真的很可愛。
他第一次在弟弟哭的時候,感到高興。
他好像變壞了。
第140章 工作服
雷東川哄了一陣,等對方不哭了,這才睡下。
白子慕哭累了,睡得挺快。
雷東川倒是翻來覆去,仰躺在床上翹著腿晃了晃,閉上眼過了好一會才睡著。他也是跑了一天,大腦興奮,但身體確實累了,睡著之後一夜無夢,醒來天已大亮。
白子慕在外面院子裡喂小羊,牽著小羊脖子上的繩子走了三四個地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草地給它吃。
小羊剛開始看中了院子中間的葡萄藤,但是這葡萄藤前幾天剛打了藥,並不能讓它吃;兩家之間種的那些花草,或多或少也沾上一點,白子慕帶著它繞了一圈,最後隻能暫時先拴在院門那邊的杏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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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餓了,圍著白子慕轉圈,繩子都快要纏住他腳踝。
白子慕沒辦法,隻能先找出一包鈣奶餅幹,喂它吃了兩塊餅幹,他也不確定小羊能不能吃這個,沒敢多喂。
雷東川洗漱好出來之後,白子慕就跟他求助:“哥,我們把小羊送回去吧?”
雷東川道:“行啊,我本來就是打算帶它過來讓你看一眼,正好今天要帶你去村裡看個東西,順路帶回去正好。”
雷東川有前科,被家裡長輩叮囑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但凡帶弟弟外出都要跟家裡長輩匯報。
這次也不例外,他給董玉秀打了個電話,說了回鄉下的事兒:“董姨,我媽也在那邊了,我帶小碗兒過去玩一天,等下午再帶他回來,不耽誤吃飯。”
他們過生日,每年幾家大人都會湊在一起吃飯慶祝下,這次董玉秀還特意做了準備,想邀請白子慕的同學們一起來吃飯。在電話裡聽見雷東川這麼說,她想了想,點頭道:“行啊,反正也是晚上一起吃飯,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們過去,你跟你媽說一聲,不用準備什麼了,我這裡已經訂好了兩桌菜,足夠了。”
“哎。”
東昌制衣廠的司機很快就開車過來了,他車上還裝了幾個大紙箱,封好了的從外面瞧不出是什麼。
雷東川抱著小羊先上去,他看了那些紙箱一眼,問道:“叔,你一會還要去送貨嗎?”
司機笑道:“不是,那是子慕要的東西,老板讓我順路一起給帶上。”
“哦,我幫你放後備箱去……”
“不成,不成,後備箱裡也有,塞滿啦!”
雷東川抱著小羊在後排坐不下,隻能去坐了副駕駛。
白子慕動作慢,斜跨好書包出來,一上車就看了紙箱,看著挺高興。
雷東川扭頭問他:“小碗兒,你這帶的什麼東西?”
白子慕道:“是工作服。”
他拿了好些羽絨棉服回去,昨天去制衣廠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他選了大小兩個號碼,顏色統一是深藍,既不老氣又耐髒,當工作服再合適不過。除了棉服之外,董玉秀還他準備了一個大蛋糕,也一起帶著回了鄉下,讓白子慕分給鄉下的小伙伴們一起吃。
車子開出家屬大院,雷東川又道:“叔,一會去下市場那邊,我順路買點東西。”
司機答應一聲,雷東川說了地方,他就開到了那,停車等在路邊。
白子慕要跟著去,雷東川沒讓,他把手裡的小羊交過去:“你在路邊遛遛它,我跑的快,就給孫小九他們買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白子慕就牽著小羊羔等在路邊,小羊渾身雪白,小小一隻,還挺挑嘴,路邊的草拽著吃了兩口,小蹄子原地蹦跶兩下就不肯張嘴了。白子慕彎腰給它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小羊習慣性往他手邊蹭,但瞧見不是奶瓶也興致缺缺扭頭不肯吃草。
白子慕摸了摸它頭上的小角,硬硬的,敲著還有一點清脆聲音。
小羊這次沒撞人,隻抖了抖耳朵。
有風吹來,一大一小兩個卷毛同時眯了眼睛,小羊尾巴甩了甩,緊緊跟在小主人身邊。
雷東川很快買了東西回來,用一個蛇皮袋子裝了半袋,裹得嚴嚴實實地拎在手裡,看著是一捆細長的東西。他回來之後,自己搬著放在後排腳下的位置,司機想要幫忙,一搭手才覺出沉來,驚訝道:“東川,這什麼東西啊,這麼沉?”
雷東川道:“從五金店買了點東西,鋼管、扳手什麼的,村裡地方太偏,這些不好買。”
司機信以為真,順著感慨道:“是啊,我們有的時候出差在路上也缺個趁手工具,還是市裡方便。”
*
鄉下,雷家村。
司機想和之前一樣,把他們兩個送到雷家老宅,但剛到村口,白子慕就瞧出不同來,他盯著車窗外頭問道:“哥哥,這裡什麼時候多了個超市?百川超市——”他念了一遍,還在疑惑。
雷東川本來想當禮物送出去,但是昨天那商店名寫得太大,一眼就被看出來了,揉了鼻尖一下道:“叔,我們在這下吧,這裡離著魚塘那邊近,我正好順路帶子慕去看個東西。”
“行。”
司機按他手的,把車停在了百川超市前面,幫著幫下東西之後才走。
幾大紙箱工作服擺在那,白子慕已經沒有興趣先去分衣服了,他被新開的超市吸引了目光,走進去轉了一圈,發現裡面空空蕩蕩的,隻在牆角那看到一個空著的大水缸。雷東川跟在他後面,把那幾個紙箱搬進來,對他道:“裡面隔間裡有小板凳,你去搬一個過來先坐著。”
白子慕進去,果然瞧見了小板凳,他搬了兩個過來好奇道:“哥,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板凳?這超市是你開的?”
雷東川道:“本來想再弄好一點的時候給你看來著,這不是你生日嗎,送你的。”
“送我?”
“嗯,生日禮物。”
白子慕小聲念了一遍店名,彎著眼睛笑:“這個名字很好聽。”
雷東川本來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反應,瞧見白子慕笑了,瞬間變得特別自信,腰背都挺起來,拍著胸口跟他在那保證:“這是第一家,等以後我給你開好多家超市,全都叫‘百川’!你想吃什麼都有,國外進口的巧克力我都給你弄來,你到時候就進來,隨便拿,隨便吃!”
白子慕想了想,搖頭道:“我現在不吃巧克力了,我喜歡吃這裡的桃子,還有市裡的酸杏。”
雷東川豪氣揮手:“那有什麼,到時候劃一片專區,就賣桃子和酸杏兒,等咱們以後去外地念大學,就在大學附近開家百川超市,保管每年都讓你吃到。”
白子慕繞著空店鋪轉了一圈,也挺興奮。
雷東川在門口喊了個小孩過來,讓他去叫了孫小九那幫小子們過來。
村裡不大,得到消息之後大家伙都陸陸續續往百川超市這邊跑,來得很快。
他們到的時候,雷東川正蹲在那拆帶來的蛇皮袋,捆綁得太結實,把袋子劃開才從裡面乒乒乓乓滾出一些鋼管鐵棍出來,看著得有十來根,光聽聲音就知道質量好。雷東川抖了抖袋子,又從裡面掉出幾把扳手,都是沉甸甸的鐵家伙,他在經歷了昨天抓賊的事兒之後,擔心村裡安全,來的路上去五金店買了這些東西,給村裡的小子們發了一些。
雷東川一邊給東西,一邊叮囑道:“隻能留著在村裡防衛,不許帶出去聽見沒?還有,要是再遇到昨天那樣的小偷,打後背、打腿,別往人腦袋上輪,知道嗎?要是還有人敢來村裡偷東西,瞧見可疑的先抓起來,趕緊報警,這是我二叔他們派出所的電話,有事就打這個。”
眾人七嘴八舌答應下來,回的不整齊,但氣勢挺足。
發了防身護具,雷東川又讓他們分高矮個站了兩排,開始發工作服。
雷東川拆開一箱,拿出一件深藍色的棉服抖了抖,很快被壓得扁扁的羽絨棉服肉眼可見地膨脹起來,吹氣兒似的變成了一個棉花團,光是看就覺得暖和。孫小九他們沒見過羽絨服,村裡這幾年條件好了點,但大多數人冬天不是穿自家做的棉袄,就是穿軍用棉大衣,別說這麼輕軟的羽絨面料,就是這樣亮眼的藍色,也是從未見過的。
雷東川喊了人名,遞過去:“孫小九,你過來在這冊子上籤字,拿一件工作服!”
孫小九籤了字,手在褲子上擦了好幾下,這才敢去接過那件羽絨棉服,他原本以為這衣服看起來厚墩墩的一定很沉,但誰知道接到手裡輕得跟,他掂量了一下,樂了道:“老大,這是鵝毛袄子吧?好輕啊,裡面跟裝了羽毛似的,我兩根手指就能託起它。”
雷東川道:“這是羽絨棉服,子慕他們家廠子今年的新款,特意拿來給大伙當工作服。”
“老大,啥叫工作服?”
“就是在魚塘幹活的時候穿的,以後魚塘和超市都要忙起來,冬天冷,穿這個輕便一些。”
這些羽絨棉服又美觀又輕便保暖,而且還是最新款的,孫小九那些人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福利,感動得熱淚盈眶。
雷東川一件件分發下去,有個別不在的,也讓關系好的小伙伴代領回去,所有人都特別寶貝新發的工作服,抱在懷裡小心翼翼,他們還是頭一次收到這樣時髦的衣服。
雷東川怕他們冬天不穿,對他們道:“衣服發了就要穿,別省著,等以後咱們一年四季都發新衣服,到時候穿統一制服。”
方啟想了想,道:“我覺得到時候可以在背後印上統一的字,比如‘雷家魚塘’‘百川超市’什麼的,外頭人來收貨,看到了就會找過來。”
王大毛樂呵呵道:“我見過,市裡工廠下班的時候好多人都穿著印字兒的工作服。”
雷東川扭頭問道:“小碗兒,衣服上能印字嗎?”
白子慕點頭道:“可以,還可以繡上去,我昨天在廠裡工作間看到了,不難,等下次發新制服的時候就弄上。”
孫小九已經美得沒邊了,摸著羽絨棉服喜滋滋道:“那豈不就跟城裡那些吃工資的人一樣?”
雷東川道:“那當然,以後‘百川’做大了,別說吃工資,我保證你們個個都能當老板。”
方啟不是第一個拿到工作服的,但卻是第一個穿上的,天氣還熱,藍色棉服穿在身上沒一會就讓他有點冒汗了,保暖性非常好。他穿著試著抬手動作幾下,發現並不會妨礙自己幹活,對棉服更是滿意了幾分,現在幹活都信心滿滿,像是鼓足了氣的風帆,簡直無時無刻不想出海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