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到這裡,霍燃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絲好奇。
陶醫生會不會也有過這樣的時刻呢?
[HR:如果不是太冒昧的話,我想問陶醫生一個問題。]
啪嗒啪嗒點擊著屏幕的手指頓住,霍燃卡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簡單形容自己對那個陌生男生的感受。
他想了一會兒,大腦被一個有些幼稚的詞匯佔滿。
除此之外,霍燃再也找不出別的形容詞。
於是這一次,他緩慢地打下了問題——
[HR:在什麼情況下,你會覺得一個人可愛呢?]
消息發送完畢。
霍燃有些緊張地盯著屏幕,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
陶醫生正在輸入中。
陶醫生發來新消息。
[陶:你覺得她身上的哪一點可愛呢?]
霍燃沒有留意到這個她字,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一切。
[HR:說不上來,好像沒有哪裡是很具體的可愛……]
[HR:但我腦袋裡一團漿糊,沒有任何詞語可以形容感受,隻能想到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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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陶醫生輸入了足足五分鍾,才發來了一條簡短的回復。
[陶:我想,你應該是對她一見鍾情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霍燃陷入了僵直狀態。
陶醫生發來的消息內容太過震撼,他一時間有點無法消化。
他盯著這十幾個字,滿心錯愕和茫然。
霍燃難以想象自己的人生中會出現“一見鍾情”這種事,尤其對方還是個同性。
可是看到句尾那個熟悉的^-^,霍燃腦子裡又不自覺地開始播放白天的精彩片段……
算了,他放棄奪回大腦控制權了。
霍燃木著臉,把這句話看了又看,終於找到一處至關重要的錯誤。
陶醫生說的是“她”。
HR:不是她,是男生。
他打好了字,還沒發出去,心裡又開始猶豫。
霍燃清楚地記得陶醫生說過,他喜歡同性,所以才提出可以幫自己分析一下追求者的心理。
他之前那麼強烈地表達過自己是個直男,對同性毫無興趣,現在又突然這樣說,陶醫生會不會覺得心裡不舒服?會不會覺得被耍了?
霍燃在感知他人情緒的這一點上,異常敏感和細膩,部分是由於小時候渴望被父親理解內心的自身經歷,部分或許是出自天性。
若非這樣,他也不會因為四個單向愛慕他的同性,而困擾至今。
盡管有時會顯得軟弱,但他始終不願意在感情上有意或無意地傷害任何人。
猶豫了一會兒,霍燃決定不解釋這個美麗的誤會。
這個小細節,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HR:真的嗎?我不敢確定,隻是第一次見面。]
[HR:我覺得,可能是她和我一個沒見過面的朋友很像,我會不會是移情了?]
[HR:陶醫生,你對人一見鍾情的時候,也會這樣嗎?]
發出後面這句話的時候,霍燃甚至有點忐忑不安。
他明明是希望陶醫生用自身經歷給自己作一個參考,但好像又不希望陶醫生回答“是”。
霍燃正在糾結中,另一邊觀察了他半天的蔣南聲忍不住打破了寂靜。
“霍總,您的臉色不太好看,是出了什麼事嗎?需不需要我做什麼?”
霍燃此時大腦停轉,想都沒想,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當你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狀態?”
蔣南聲:!!!
他瞬間從額頭紅到了脖子,仿佛煮熟的螃蟹。
車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很詭異。
一旁專心開車的司機大氣也不敢出,弓起肩膀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沒來得及懊惱自己嘴快,就看到前座上的蔣南聲完全僵硬,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
……怎麼這麼像十分鍾前的自己。
剎那間,不久前才看到的那一連串問句陡然浮現。
“怎麼判斷自己是不是同性戀”“同性戀的心理成因與類型”“你真的愛他嗎?”“這是一條充滿艱難的路,你準備好了嗎?”……
霍燃絕望地揉了揉太陽穴,給霍思涵發去消息。
[HR:以後不要給我發那些奇奇怪怪的文章。]
[HR:我要被你帶歪了。]
不願背鍋的霍思涵二話不說,當即甩來一張聊天截圖。
[大潤發殺魚十年:【大蠢貨:別瞎想,我哪能聽你的鬼話。】]
[大潤發殺魚十年:?]
[HR:…………]
[HR:你給我的備注居然是大蠢貨?!]
[HR:流淚貓貓頭.jpg]
兄妹間的互懟日常差點又要開始。
與此同時,陶醫生的答案姍姍來遲。
[陶:我也……無法確定。]
[陶:其實剛才,我也陷在跟你一樣的心情裡。]
[陶:放在自己身上會很迷茫,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但是當你這樣來問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喜歡上她了。]
[陶:或許,我也喜歡上了那個人吧。]
[陶:對我來說,可愛應該是對異性最好的贊美,不是簡單孤立的漂亮、聰明、溫柔,而是無論對方做什麼,都深深地吸引著你,你會想要一直看著她,她耀眼的時候很可愛,笨拙的樣子也很可愛。]
[陶:要不要試著跟你的朋友見一面呢?這樣你就知道讓你心動的人究竟是誰了。]
看著滿屏幕耐心細致的回答,霍燃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因為陶醫生而移不開注視陌生人的目光,陌生人發的表情、對他說的話,也和陶醫生那麼相似。
從在人群中留意到口罩男生的那一刻起,他每時每刻都在試圖填補完善心裡對陶醫生的想象。
那些悸動又混亂的心情,好像不僅僅是“第一次結交網友的特殊意義”那麼簡單。
但是陶醫生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
將長長的消息點擊發送,陶知越坐在花壇邊的長凳上,額前垂落的碎發遮住了他的表情。
夜幕徹底降臨,晚星如螢火,路燈光線昏黃,風聲靜謐,他身後開滿了小小的明豔的花朵。
那盒氯雷他定放在膝蓋上,表面被手心的汗水微微打湿,陶知越在藥盒和手機屏幕之間來回掃視。
盒子側面的藥品說明已看了不下十遍,爛熟於心。
直至此刻,陶知越不得不承認,那種心情真的是喜歡,而且是小說書裡最誇張、最常寫的一見鍾情。
而在最初持續了半天的慌亂和心猿意馬之後,如今心裡隻剩一陣酸澀的失落。
他在對HR描述可愛的定義時,腦海裡的模特竟然是HR和白T男生的結合體。
一開始見到白T男生,陶知越隻覺得外形驚豔,直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著頭,說自己是第一個被抽中的幸運觀眾,又露出腼腆的笑容,陶知越才忽然心動。
再後來對方傻傻地以為他臉紅是因為天熱,把橘裡橘氣當成顏色,還記住了他蹩腳的解釋,細心地買來了抗過敏藥。
每一件都像是HR會做出來的事。
而每件事都恰好擊中了他的心。
曾經有人問過陶知越,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他沒有反駁這個小小的性別錯誤,根據空白的感情經歷認真想象了一番,最終隻給出一個幹巴巴的回答:喜歡很好的人。
但現在他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了。
陶知越喜歡真摯、純粹、熱烈的人,無關外形,無關其他。
那樣的人可以很溫柔地體察他最細微的情緒,會無條件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也會因為不擅長的一面顯露出坦然的笨拙,他純粹而真實,令人無端地產生信任,於是顯得那麼可愛。
在陶知越眼裡,那就是很好的人。
在HR敏銳地發現他孤身一人的那個晚上,陶知越就想過,如果他真的在現實裡認識HR,應該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喜歡上對方。
一語成谶。
他將自己和HR相處時的所有感受,都移情到了那個莫名讓他覺得熟悉的白T男生身上,卻因此看清了自己的心。
在這個微微燥熱的初夏夜晚,陶知越甚至想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雖然HR已到中年,他們之間有著很明顯的代溝,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
如果HR也喜歡同性,或者,也喜歡他的話,陶知越願意伸出手試一試。
因為愛情不應該被任何外在條件框定。
可HR是個直男,而且,在今天遇到了喜歡的女孩。
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所以陶知越無法再將心中湧動的情愫說出口,隻能若無其事地將心事一語帶過。
[陶:或許,我也喜歡上了那個人吧。]
但在喜歡上對方的那一刻,他就失戀了。
陶知越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把藥盒小心地放進了背包裡,他低著頭,長凳前有一顆粗壯的銀杏樹,擋住了他的視線。
一輛剛剛駛離不久的黑色豪車,又照原路開了回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陶知越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回到家。
他沒吃晚飯,肚子裡空空蕩蕩的,卻不覺得餓。
冷清的一居室裡一切如常,陶知越一眼就看到了貼在餐桌旁的那張愛神丘比特。
那時陶知越剛從上一家公司辭職,不得已離開的感覺很不好受,於是他每天都在祈禱霍燃和沈念提前相遇,墜入愛河,好讓他早日獲得自由。
某一天他突發奇想,去打印了一張丘比特畫像,貼在牆上,以表誠意。
這種行為聽起來就很傻,當時的陶知越覺得很好玩,這是他平淡生活裡少有的樂趣。
但現在看到這尊胖乎乎的小愛神,陶知越沒來由地感到煩悶。
原書裡的霍燃和沈念過得很幸福,這種幸福更襯得現在單向失戀的他很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