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五表叔了。”阿漁乖乖地道謝。
徐潛詫異小姑娘突然變好的態度,點點頭,與苗氏告辭。
徐潛騎馬來的,阿漁卻要坐馬車。
平陽侯府的馬車已經停在袁家門口,車夫剛要替阿漁挑開車簾,徐潛先他一步代勞了。
手挑著簾子,徐潛眼裡隻有他的小未婚妻。
阿漁心怪亂的,尤其是徐潛主動伸出手的時候。
她不爭氣地紅了臉。
徐潛心中一動,原來小姑娘們真的喜歡這樣。
上了馬車,阿漁滿腦還都是徐潛的俊臉。
然後,就在身後車簾落下,阿漁準備前行坐到後面的窄榻時,她突然發現窄榻與左側放置茶水的矮櫥之間竟然躲著一個人!
阿漁的尖叫就在對上那人哀求的美眸時卡住了。
她呆呆地張著嘴,腦海裡冒出一個名字:季鳴鳳!
與此同時,極力蜷縮身體躲在角落的季鳴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連連地朝阿漁合掌拜求,哆嗦著求阿漁不要聲張。
阿漁全身都在發抖。
不是害怕,而是時間緊迫她卻難以抉擇。
上輩子,季鳴鳳是不是也藏進了哥哥的馬車中,可最後她還是死在了袁家,就證明哥哥沒有帶走季鳴鳳,那哥哥是當場將季鳴鳳趕下車丟給袁家收拾的,還是帶著季鳴鳳走了一段路才半路拋下她,後來季鳴鳳逃跑失敗,又被袁家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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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季鳴鳳的可憐,也知道季鳴鳳悲慘的結局,阿漁不忍趕她下車,不忍斷送了季鳴鳳的生機。
可,如果她帶走季鳴鳳,她該怎麼處置季鳴鳳?袁家呢,如果袁家查出是他們曹家“拐走”了季鳴鳳,上報官府,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她在掙扎,季鳴鳳也在死死地盯著她觀察。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就像一頭誤入陷阱多時的豹子,既渴望生機,又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似是看出了阿漁的猶豫,季鳴鳳一咬牙,猛地撲了過來!
阿漁瞳仁一縮,可顯然季鳴鳳的求生之心更強,撲過來的同時竟一手捂住阿漁的嘴一手抱住她後背,沒讓阿漁撞到馬車發出聲音。
“別叫,否則我殺了你。”穩住身形後,季鳴鳳用手中的木簪抵住了小姑娘纖細的脖子。
第53章
阿漁在袁家後院休息時一直有留意疑似關押季鳴鳳的後罩房那邊,期間隻有一位嬤嬤打扮的婦人低頭經過,人一少,阿漁印象就深,所以被車中女人偷襲鉗制住時,阿漁便根據女人的衣著、行為猜到了她的身份。
季鳴鳳,那位被生父繼母綁上花轎嫁給死人的袁家二太太,那位上輩子據說因為被兄長調戲而懸梁自盡的貞潔烈女。
脖子下方抵著的木簪簪尖兒並不鋒利,但季鳴鳳用了些力氣,阿漁很不舒服,隻能仰著頭配合。
哥哥就在對面,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而平靜,似乎篤定有他在季鳴鳳一定就傷不到她,看著哥哥,阿漁心中的懼怕漸漸減輕,餘光掃眼旁邊季鳴鳳被長發遮掩的臉,阿漁皺了皺眉。
剛剛她上車時,迎面撲來的季鳴鳳衣衫不整,露著大半邊膀子,換個時候阿漁看了都臉紅的那種露,包括現在,季鳴鳳也沒有提上那件半舊的嬤嬤衣裳,而且因為這一番動作,此時季鳴鳳幾乎全靠她才擋住了正前方。
季鳴鳳到底想幹什麼?
阿漁不禁想到了上輩子,當時季鳴鳳是不是也這樣偷偷鑽進了哥哥的馬車,怕哥哥趕她下去,她便提前做好了用美色說服哥哥的打算?但哥哥乃正人君子,沒有佔這便宜,而是將季鳴鳳交給袁家,卻因此惹了官司上身?
但時間不對,前世哥哥是年底赴袁家之宴時才“調戲”季鳴鳳的。
就在阿漁各種猜測的時候,曹家的馬車已經駛出了袁家所在的巷子。
馬車轉彎的動靜讓季鳴鳳微微松了口氣,她最怕的是連袁家的門口都逃不出。
確定這對兒深受袁勝禮遇的世子兄妹暫且不會交出她了,季鳴鳳一邊繼續鉗制阿漁,一邊觀察斜對面的男人,卻見對方正在盯著她,但他隻盯著她的臉,而非她無奈露出的其他地方,他的眼睛裡也隻有殺氣,並無色意。
倒似個正人君子。
季鳴鳳更加放心了。
嫁進袁家快三年了,這三年裡她策劃了幾次出逃全部失敗,今日袁家老太太做壽又是一次良機,她想了好幾種辦法,奈何袁老太太安排的兩個嬤嬤盯得她也更緊,連她如廁都要盯著。
無奈之下,季鳴鳳隻好發狠了。
或許因為她是女人,年輕的女人,袁老太太、袁勝從未預測過她也會動手傷人。
屋裡的剪刀、瓷器、簪子等凡是能助她自盡的東西早就被袁老太太收走了,季鳴鳳用指甲一點點的從床底下摳了兩塊兒磚出來。袁家宴席開始時,季鳴鳳假裝肚子疼吸引了一個嬤嬤進來,先撲過去將嬤嬤摁倒在床上捂住嘴,再用提前藏好的磚頭砸暈了對方。
一個暈了,另一個肯定要進來看的,季鳴鳳拎著磚頭跑到門口,趁第二個嬤嬤進來時,又一磚頭砸了下去。
她都快瘋了,哪還管的上兩個嬤嬤挨砸後會不會出事?
前院人多肯定不能去,季鳴鳳便悄悄溜到了袁家供客人們停車的小院子,裡面雖然有四輛馬車,但為了避免被車夫們發現,季鳴鳳隻能躡手躡腳地鑽進了離她最近的這輛。她不知道馬車的主人是誰,方才兩波人道別時才從袁勝的稱呼中得知這是一對兒世子兄妹。
京城侯爵公爵伯爵太多,季鳴鳳依然猜不到兄妹倆的出身,但就算是伯府世子,同樣尊貴無比。
無論他們是誰,季鳴鳳都隻有一條路可走。
她現在隻剩姿色了。
鑽進馬車之後,季鳴鳳就要面臨隨時被前面的車夫發現的危險。
所以她褪了半邊衣衫,準備用身體麻痺車夫,或是麻痺這輛馬車的主人,萬一是女子,那她被女人看了也沒有損失什麼。
當她確認馬車的主人是兄妹時,季鳴鳳已經猜到阿漁會先上車了,可車外人多,季鳴鳳不敢做任何動作,最後便陷入了此時的尷尬局面。
盡量避到阿漁身後,季鳴鳳低聲脅迫曹煉道:“送我出城。”
阿漁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哥哥。
曹煉冷笑,盯著季鳴鳳道:“出城,二太太是怕袁家查不到是誰帶走你的嗎?”
季鳴鳳並不意外男人會猜出自己的身份,隻加大了抵簪子的力氣:“出城。”
阿漁痛苦地皺眉。
曹煉不為所動,隻淡淡道:“你若傷她分毫,我要你生不如死。”
季鳴鳳手抖了一下,終於意識到這位冷臉的世子爺並不好對付了。
她試著繼續傷害阿漁。
阿漁脖子疼,但她知道這是哥哥與季鳴鳳的較量,所以她努力裝作一點都不疼的樣子。
可曹煉看得見那簪尖抵得有多深。
他笑了笑,動作利索地取下藏於腰間的匕首,丟到季鳴鳳面前:“用這個,她流一滴血,我要你血流三日才死。”
他這一扔匕首,阿漁與季鳴鳳同時一抖。
季鳴鳳徹底放棄了即刻出城的計劃。
既如此,傷害阿漁也無用,季鳴鳳放松力道,同時用腳尖踩住匕首挪向自己,直視曹煉道:“你何時送我出城,我何時松開你妹妹。”
曹煉不置可否。
阿漁很想問哥哥接下來要怎麼辦,可真開口了,他們兄妹便顯得落了下風似的。
曹煉看眼妹妹,忽然挑開車簾一角,見徐潛並沒有跟著他們,便放下車簾,吩咐車夫:“去陳記糕鋪。”
阿漁詫異地看著哥哥,季鳴鳳則皺緊眉頭,問曹煉:“你想做什麼?”
曹煉冷聲道:“洗脫嫌疑。”
季鳴鳳還在思索這話的意思,阿漁忽然懂了。季鳴鳳逃了,袁家眾人現在可能已經開始四處搜索了,搜索不到肯定會想到季鳴鳳跟著哪位客人逃跑的可能。正常情況下,幫助季鳴鳳逃跑的人肯定會直接回府快點安置好季鳴鳳,哥哥卻悠哉悠哉地陪她去買糕點,怎麼看都不像遇到意外一樣。
阿漁算是在局外,容易看清,深陷局內的季鳴鳳遲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她想了想,放下簪子,松開了阿漁。
阿漁立即移到了哥哥身邊。
曹煉護住妹妹,等他抬頭,就見季鳴鳳已經拉上了半落的衣衫。
“求世子、四姑娘救命。”衣衫整齊了,季鳴鳳跪到兄妹倆面前,磕頭道:“我並不想傷害四姑娘,可我父親賣女求榮、婆婆將我當犯人一樣看守,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瘋的,逼不得已隻好另尋生路。”
說完,季鳴鳳連續地磕起頭來。
阿漁不忍再看。
刨去季鳴鳳威脅她這一點,季鳴鳳真的很可憐,未婚夫都死了卻被生父強行送進袁家守寡,逃也逃不掉,被袁家關了三年,阿漁都難以想象這三年季鳴鳳是怎樣過來的。換成阿漁,她或許沒有季鳴鳳違背父命、屢次逃跑的勇氣,但阿漁知道,被關押的日子絕不好熬。
曹煉用身體擋住妹妹,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穿的明顯不是她自己的衣裳,寬寬松松的,隨著她不停地磕頭,領口松散開來,春光重現。
曹煉不好色,不會主動去欺凌良家女子。
可如果良家女子主動送上來,尤其是一個貌美又夠味的女人,曹煉也不會白做好人。
“隻要你聽話,時機一到,我會送你出城。”覺得季鳴鳳磕得差不多了,曹煉終於開口道。
季鳴鳳大喜,抬頭便要道謝,卻見之前還冷峻得從未多看她一眼的男人,這時正盯著她的領口。
季鳴鳳低頭,意識到曹煉在看什麼,她心中一寒。
原來他不是君子,隻是剛剛他的妹妹坐在他對面,他必須在妹妹眼皮子底下君子罷了。
心寒歸心寒,但季鳴鳳早在計劃今日的逃跑時便做了抉擇,用清白換自由,值得!
她垂下眼簾,開始做下一步的計劃。
這個世子爺會留她多久?兩三日還是兩三個月?
女人夠懂事,曹煉回頭問妹妹:“脖子還疼嗎?”
阿漁搖搖頭,忍不住問:“哥哥,你要帶她回府嗎?”
曹煉沒答,囑咐妹妹道:“此事你隻當不知,哥哥自有安排。”
阿漁咬唇。
哥哥居然都來買糕點做掩飾了,就說明哥哥沒打算送季鳴鳳回去,可上輩子季鳴鳳與哥哥之間到底怎麼回事?是那時今日季鳴鳳並沒有鑽進哥哥的馬車嗎,還是哥哥幫了季鳴鳳,季鳴鳳出城後又被袁家給抓回去了,然後年底她與哥哥又有了牽扯?
思來想去,阿漁更傾向後者。
應該是季鳴鳳被抓了,年底哥哥去赴宴,季鳴鳳再次哀求哥哥幫她,被袁家人發現,於是鬧出了傳言。
這麼一想,阿漁怎能什麼都不管?
陪哥哥演了兄妹買糕點的戲,回府時兄妹倆又一起下車,讓車夫拉著季鳴鳳回馬厩了,阿漁就想隨哥哥去他的院子。
“你先回去,我先安置她。”曹煉心不在焉地打發妹妹,腦海裡全是季鳴鳳野豹子似的眼神,之前父親替他物色的通房都過於柔順,甚至爭著要得到他的寵幸,難得遇見個野味兒,曹煉迫不及待要嘗嘗新味道。
阿漁不肯走,追問道:“你要如何安置?萬一她出城後被抓回去,屆時招出咱們,袁家找你算賬怎麼辦?”
曹煉自信道:“放心,我不會讓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