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廷安、曹煉都有差事在身,需等休沐日才有空闲教阿漁騎馬。
阿漁有耐心等。
她的次兄曹炯見小妹妹求爹爹求大哥就是不求他,不太高興了。
每日隻需上完文、武課就能放松休息的曹炯,換上一身黑色束身馬裝來找小妹妹毛遂自薦了。
十六歲的將族子弟,身姿挺拔,個頭遠超同齡少年,再故意換上黑色的馬裝,無形間便多了幾分沉穩氣度。
可再沉穩,那都是假象。
曹煉個頭比馬背高,曹炯站在駿馬一側,腦袋卻會被馬背擋住。
江氏不放心讓十六歲的二公子教女兒。
她暗暗朝女兒搖頭。
阿漁舍不得辜負次兄的好意,猶豫片刻,她朝曹炯甜甜一笑:“那就有勞二哥了。”
成功得到了小妹妹的信任,曹炯不禁挺直了腰杆,咳了咳道:“走吧,等下日頭該大了。”
阿漁乖乖地走到兄長身旁。
江氏欲言又止。
靈芝明白主子的憂慮,快聲道:“姨娘,我隨姑娘過去吧。”寶蟬也才十三,真遇到了必須開口阻攔的情形,她出面更合適。
江氏松了口氣,有靈芝在,她多少能放心了。
Advertisement
離開桃院的時候,曹炯往後看了眼,見靈芝走在寶蟬身邊,他哼了哼,對阿漁道:“你姨娘瞧不起我,怕我教不好你。”
阿漁看著次兄負氣的模樣,覺得特別新鮮。
上輩子長兄給她的印象是冷厲卻講理,次兄卻是冷酷又暴躁,宛如爆竹般動輒發火,沒想到少年時的次兄竟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她笑了笑,聰明地將鍋扛在了自己肩上:“二哥馬術精湛力氣過人,姨娘都知道的,怪我太笨,上馬都需要人扶呢,姨娘是怕我給二哥添亂。”
曹炯聽了,伸出手來,掌心擦過小妹妹的腦頂,再往自己胸口一比劃,嫌棄道:“你怎麼這麼矮,是不是學別人不好好吃飯了?”
曹炯見過的貴女不少,姑娘家喜歡打扮喜歡首飾他都理解,最無法接受的則是姑娘們都以瘦為美,寧可餓得勒緊裙帶也不肯多吃一口。瘦骨嶙峋的,腿比竹竿還細,風大了往後一吹,腿如晾衣架般擋著裙子,美在哪裡?
二妹曹溋便在偷偷地減餐,曹炯勸過幾次人家不聽,他索性不管。
但小妹妹才多大,曹炯必須管。
提到瘦,沒有人比阿漁體會更深刻了。
前世她就是兄長口中的那種“別人”,明明能吃滿滿一碗飯,因為怕長胖,因為顧忌同桌其他人的眼光,便故意隻吃幾口,身邊人好心地詢問她是否飽了,她還微笑著表示自己從小就飯量小,再吃就要撐了雲雲。
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話說回來,徐家二姑娘徐瑛身材高挑,是不是與她從不刻意少食有關?
思及此處,阿漁馬上向次兄保證道:“二哥放心,今天開始,我會好好吃飯的。”
曹炯腳步一頓,皺眉道:“今天開始?你早飯吃了多少?”
靈芝見機會來了,搶著答道:“二公子,姑娘今早隻用了半碗粥,一隻蝦餃沾醬。”
曹炯立即瞪眼睛,教訓妹妹:“騎馬是力氣活,你吃這麼點,怕是連抬腿的力氣都沒,還學個屁馬!去聞馬屁還差不多!”
阿漁:……
怎麼說兇就兇了?
這麼一看,最像父親的其實是二哥啊。
她在心裡嘀咕,曹炯方向一轉,攥著阿漁的手腕朝他的院子走去:“先去填飽肚子,吃完再學騎馬。”
阿漁便像一隻小雞似的被兄長拎走了。
曹煉、曹炯兄弟住的很近,阿漁過來也算熟門熟路了。
但進了院子,阿漁很快就發現了哥哥們居處的差別,即長兄那邊有丫鬟伺候了,次兄這邊全是小廝。
阿漁奇怪問:“二哥這邊怎麼沒有丫鬟?”
曹炯哼了一聲。
父親說,男子少年期該集中精神學武,待到十八歲才可以碰女人。大哥便是十八歲時才得了兩個通房丫鬟,前幾天大哥不知為何發落了一個,父親想安排新的通房丫鬟補上,大哥給拒了,說女人多了麻煩。
曹炯不想要女人,但被父親安排通房便意味著他變成男人了,所以曹炯還是很期待那一天的。
“小姑娘家,別瞎打聽。”曹炯隨口訓道。
他把妹妹當成真正十一歲的小姑娘,覺得阿漁不會想到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但阿漁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立即明白,長兄身邊的丫鬟們還有另一層作用。
她趕緊轉移話題:“二哥,你這邊有什麼好吃的?”
曹炯嘿嘿一笑。
兩刻鍾後,阿漁面前就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肉比面多!
“吃吧!”曹炯坐在妹妹身邊,頗似要監督學生完成學業任務的教書先生。
阿漁隻好低頭,慢慢地夾了一塊兒牛肉。
面裡放了一點辣椒,牛肉入口,那微微的辣味兒先刺激了阿漁的食欲,再細細一品,牛肉片燉得軟爛,正是阿漁最喜歡吃的口感。
“好吃。”阿漁真心地贊嘆道。
曹炯也想吃了,剛想吩咐小廝去廚房給他端一碗,堂屋門口一暗,有位華服少年笑著跨了進來:“什麼東西那麼好吃?”
曹炯定睛一看,來人乃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兵部郎中家的獨苗孫子楚天闊。
曹炯大笑:“楚兄,你怎麼來了?”
他朋友不少,楚天闊卻是少數幾個無需下人通傳便可直接進來尋他的人。
楚天闊與曹炯同歲,但曹炯習武,長得健壯,楚天闊主要習文,面容白皙,眉目俊秀,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漂亮得勾人。
就連早已心有所屬的阿漁,都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幾眼,甚至忘了放下筷子。
楚天闊含笑打量飯桌後的小姑娘。
看她年紀最多十來歲,穿了一件白色的馬裝,白色利落英氣,領口的桃粉花邊又襯託得她嬌憨美貌,可愛動人。
“這是?”楚天闊大大方方地欣賞阿漁呆愣的樣子,嘴上問曹炯。
曹炯一瞧他這色眯眯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一把將楚天闊推到了門外,推到妹妹看不見的地方,才板著臉警告道:“你在外面調戲姑娘沒關系,但那是我的親妹妹,你敢對她有任何不敬,別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曹炯舉起雙手,一雙拳頭在楚天闊面前按得咔擦響。
楚天闊還在猜測阿漁的身份。
據他所知,曹炯一共有四個妹妹,大姑娘曹沁、二姑娘曹溋、三姑娘曹沛他都見過,所以,裡面貪嘴吃面的是四姑娘?
“你還有這樣一個妹妹,我怎麼沒見過?”對阿漁的名字沒有印象,楚天闊故意刺探道。
“為何要讓你見?”曹炯太了解楚天闊了,雖然風流卻不下流,但關系到自家妹妹,今日曹炯都不想留他。
“走走走,我要教妹妹騎馬,沒空招待你。”曹炯一邊將楚天闊往外推,一邊毫不客氣地道。
楚天闊便意識到,曹炯對這位四姑娘不是一般的維護。
他笑了笑,不再打聽。
曹炯沒空招待他,楚天闊便叫上幾個興趣相投的好友去郊外跑馬了。
一群少年公子,聊得無非吃喝玩樂,還有貌美的女子。
“曹炯好像還有個四妹妹,你們可曾聽聞?”騎在馬上,楚天闊依然對阿漁念念不忘,倒沒有什麼花花心思,純粹是喜歡,想逗一逗她的喜歡。
“我知道,她生母便是平陽侯最寵愛的江姨娘,聽說是個水做的美人,可惜無緣得見。”
“不對啊,楚兄怎麼突然提到她了?莫非你見過她?”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湊到了楚天闊身邊,追問她曹家四姑娘長什麼模樣。
楚天闊想了想,笑道:“曹家四女尚且年幼,頗惹人喜愛,再過兩年,必是花容月貌。”
第21章
“二哥,剛剛那人是誰?”
見兄長單獨回來了,料想那人已走,阿漁就重新坐下,一邊挑牛肉片一邊問。
她喜歡吃牛肉,不想吃面條。
曹炯哼道:“不是什麼好人,以後你若見到他,能躲多遠是多遠。”
阿漁上輩子隻與幾位皇子、徐家諸公子等外男比較熟悉,其他的都少碰面,聽兄長似乎並不待見那俊秀公子,阿漁更奇怪了:“既然如此,二哥為何還與他來往?”
曹炯:……
楚天闊自詡風流,在姑娘們面前故作風雅的樣子確實惡心了點,但楚天闊見識廣闊、談吐風趣,隻要有楚天闊的宴席,一定妙趣橫生,所以兩人才成了好友。
摸摸鼻子,曹炯撒謊道:“其實我跟他也不熟,他臉皮厚,沒事就來討我的嫌。”
阿漁信以為真。
“你怎麼不吃面?”曹炯忽然發現了妹妹的挑食。
阿漁早飯吃了半飽,這碗分量十足的面肯定是吃不完的,那她自然要撿自己喜歡的吃。
“牛肉好吃。”她彎著眼睛笑。
曾經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姑娘,笑起來竟特別的燦爛,跟花骨朵似的。
曹炯突然被一種陌生的觸動襲擊了!
原來他這個小妹妹笑起來這麼可愛!臉蛋白嫩白嫩的,眼睛水靈靈,其他三個妹妹加起來都不如她更招人疼。
有空就出去與狐朋狗友廝混的曹家二公子,忽然意識到,待在家裡哄妹妹也許更有趣!
“吃吧吃吧,喜歡吃我再讓人給你加點牛肉。”曹炯馬上道!
那寵溺的眼神,仿佛阿漁要吃一頭牛,曹炯都會安排廚房即刻去集市上買,不,集市上的牛都太普通了,必須叫人去北境草原,挑隻上等的肥牛回來烹飪了送妹妹!
阿漁可吃不下那麼多,吃完碗裡的,她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
“阿漁,以前你怎麼不來找二哥玩?”阿漁漱口的時候,曹炯頗為遺憾地問。
溫熱的巾子擋住了阿漁的嘴,她朝對面的兄長眨眨眼睛,移開巾子俏皮道:“二哥以前怎麼不教我騎馬?”
曹炯:……
所以,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