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得到保證的尤莉放心下來。
隨後她伸出手,很輕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卡厄斯的……頭發。
“哇。”她驚嘆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好摸呢。”
鴉羽一般的長發,沒有絲毫多餘雜色。
月光下,青年帶著夜色涼意的發絲,摸上去有著與他氣質完全不符的柔軟順滑。
除了發尾有那麼一點點毛躁。
尤莉知道,那是她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太老實,有時卡厄斯的頭發落在她那邊的枕頭上,她就會無意識地咬住發尾,說不定還因此將卡厄斯半夜扯醒。
她也算是命大了。
“摸夠了嗎?”
卡厄斯的語調有些啞。
“夠了夠了。”尤莉乖乖地收回手,撒嬌似的笑了笑,“我們也差不多該去找人了對不對?
卡厄斯再度制止了尤莉的腳步。
這是一個難得清靜的夜晚,大廳裡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幻的狂熱之中,他們飲酒狂歡,擁抱跳舞,向平日裡或許自己最厭惡的人訴說熱烈的愛意。
卡厄斯的手從尤莉的腰間上移,抬手拆掉了少女束發的發卡,令那一頭砂金發絲如陽光散落在她瑩潤肩頭。
青年修長的五指插入少女的發絲之中,他的掌心寬厚炙熱,盡管並沒有動真格的用什麼力氣,卻依然有著不容反抗的強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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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手就這樣,極具侵略性地扣住了尤莉的後腦。
“別著急,你嘗到了你的甜頭,我也應拿到我的回報。”
什麼回報?
尤莉還未想明白這個問題,下一秒,她的視線就被那雙幽深的灰藍色眼眸所填滿。
月朗星稀的夜空下,樹葉在風中簌簌搖晃。
湖上的小精靈順著晚風的紋理輕盈飛舞,它們不敢靠近那位高貴的神祇和美麗的少女,隻躲在草木花朵後遙遙張望。
那青年親吻了砂金發色的少女。
是很溫柔的一個吻。
在這個世界,人們可以這樣吻他們的孩子,吻他們的親人,這樣的吻甚至證明不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意,在親密的朋友家人之間,這樣的吻如呼吸一樣自然而隨處可見。
但那青年卻吻得莊重而深情。
像是遵循著無法遏制的本能,卻又因捧著舉世無雙的珍寶而格外克制。
可這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於是那青年的吻又落在少女的耳垂上,落在她的後頸上,她的個子相比青年而言過於嬌小,青年吻住她後頸時,她像是被猛獸銜住的弱小獵物,連反抗都輕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事實上別說反抗,尤莉從腦子到身體,都成了一團軟綿綿的漿糊。
……這算什麼?
……失足白富美倒貼臭屌絲?
……她好像有點虧,又好像血賺?
尤莉被這溫柔攻勢攪得暈乎乎的,像喝了一口烈酒,再泡在了咕嚕咕嚕的熱水池子裡,既快要暖乎乎地沉進去,又似乎下一秒就要亢奮地上蹿下跳。
卡厄斯攬住她的腰,手指貼著她滾燙的臉頰。
他的眼眸沉靜又深邃,那潛藏在平日的禁欲與冷淡之下的一點不易察覺的憐愛,在此刻格外動人心弦。
……完蛋了,她現在有種白嫖的罪惡感。
“卡厄斯教授——”
猝不及防的,一個熟悉的嗓音沉聲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請您立刻放開您的學生,並退後五米開外,否則我手中的光明聖劍將視您為瀆神者,在此刺穿您的心髒。”
卡厄斯還攬著腳步虛浮的尤莉,他似乎對這個聲音的突然出現並不意外。
在外人看來,卡厄斯此時的舉止的確很像是在引誘無知少女,並半強迫著她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作為光明騎士團騎士長的洛倫伊當然不會視若無睹。
隻不過他大錯特錯的是,他眼中的受害者不僅沒覺得自己受害,還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
“等一下,您誤會了!”清醒過來的尤莉連忙站出來擋在卡厄斯面前,“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您還是先去大廳裡面看看吧,出事了,有人點燃了燃情花,現在所有人——包括卡厄斯教授在內,都受到了燃情花的影響!”
燃情花這種不入流的小玩意兒通常是上不了臺面的惡作劇道具,但當聽到燃情花在整個大廳裡蔓延開時,洛倫伊神色一變,想要立刻衝進去,又腳步一頓。
“我去找伊萊亞斯校長。”
他用神術將整個大廳封閉,以免這些狂熱的少年們在燃情花的影響下,一時上頭跑去外面做出什麼糟糕的事情。
關起來倒還安全一些,至少他們不會失去理智,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比親吻更進一步的事情。
至於眼前這兩人……
洛倫伊蹙眉:“莉莉娅小姐,請您讓開,我必須將卡厄斯教授也一並關進去,以免他做出傷害您的行為。”
尤莉有點頭疼,她倒不是擔心洛倫伊對卡厄斯做什麼。
她擔心一貫看這位光明騎士不順眼的卡厄斯,趁此機會直接幹掉他。
果然,卡厄斯聽了洛倫伊這番不自量力的話,甚至都沒有動怒,隻是用一種覺得他可笑的目光淡淡看著他手裡的光明聖劍。
“我可以饒恕你的狂妄,但不能容忍你的無知。”
卡厄斯抬起手,指尖指向那鋒利無匹的重劍。
“你不配持有這柄劍。”
洛倫伊拔劍與他對峙。
“這是光明神遺留人間的聖劍,唯有虔誠而強大的戰士才能在聖殿之上拔出這把劍,數百年來,我是唯一一個能拔出光明聖劍之人,若是我沒有資格,誰……”
話音未落,那聖劍仿佛被什麼無形中的力量所撼動,瞬間掙脫了劍鞘,直直地奔向卡厄斯的手心。
那曾在光明神殿上傲視無數勇者的聖劍,此刻在卡厄斯的手中,乖巧地恨不得在他面前自己舞一套劍技。
洛倫伊:……
當面奪走了騎士的寶劍,對於騎士而言是極大的侮辱。
但卡厄斯不僅不覺得這是侮辱,還認為這是洛倫伊運氣好,撞上的正是他心情好的時候。
從前他做事隨心所欲,但現在當著尤莉的面,他願意做出一點無傷大雅的退讓,不讓這個心慈手軟的小女孩看到那些過於血腥的場景。
“莉莉,走了。”
聖劍在卡厄斯手中化成光點,消融在夜色中。
青年的黑袍隨著他轉身的動作揚起又落下,他完全沒有將被他奪走佩劍的騎士放在眼中。
洛倫伊從出生以來,還從未受過這樣殘酷的折辱。
“站住!卡厄斯教授——你奪走了我的佩劍,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但我騎士的榮耀不允許我就這樣放你離開,莉莉娅小姐也絕不能就這麼在我眼前被帶走!”
尤莉雖然不太喜歡洛倫伊,但也沒有到希望他立刻去死的程度。
因此眼看這人要上趕著送死,她便出聲道:
“那個……我不是被帶走的,我是自願的。”
做好決鬥準備的洛倫伊:?
“自願?”洛倫伊看了看尤莉坦然的臉,又看了看英俊冷淡的青年,臉上浮現出錯愕神情,“……可他是……”
尤莉懶得再和他糾纏下去,直接錘死:
“沒錯,雖然他是教授,但這並不能阻擋我對他熱烈的愛意,在我眼中,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比得上卡厄斯教授,我用我全部的生命與信仰愛他,後半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睡到卡厄斯教授,現在你可以讓路了吧!”
洛倫伊當場瞳孔地震。
夜色靜悄悄的,卡厄斯沒有言語。
“……等、等等!”
尤莉拉著卡厄斯離開的時候,洛倫伊還想再追,然而強大的神術飓風將他吹退數步。
等再睜開眼時,兩人的身影已經在沒入夜色深處,無法追趕。
*
兩人回到神殿之後,尤莉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洛倫伊雖然丟了珍貴的佩劍,但肯定也是知道輕重緩急的,有他去給黛西收拾爛攤子,尤莉很放心。
現在她的問題就是,要如何給卡厄斯解除這燃情花的效果。
尤莉又不自覺地回想起剛才在湖邊的那個吻。
她不知道對神而言,這樣的吻是否不足為奇,但對於母胎單身的尤莉來說,剛才的那個吻在她的人生中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驚的大事件了。
並且更加微妙的是,雖然她才是被強吻的那一個,但吻過之後,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是卡厄斯吃虧。
“……卡厄斯大人。”出於屌絲佔了女神便宜的心理,尤莉主動開口,“您知道要怎麼解除燃情花的影響嗎?如果需要什麼藥劑之類的,我現在幫您去買?”
卡厄斯掃了一眼少女局促緊張的神態。
那雙眼裡閃爍著許多復雜情緒,但並沒有看到對他的抗拒。
“你希望我清醒?”卡厄斯順著少女的思路,沒有再解釋自己並沒有受到花的影響的事情。
尤莉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
答案本該是顯然的,可就在某個瞬間,她心中又閃過了一個與之不符的念頭。
“希望啊。”她違背本心地答道。
卡厄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再多說什麼,轉身便化形成龍,將尤莉扔在他的龍脊上,扇動龍翼帶她向月色飛去。
尤莉本以為他是帶她去尋找解除燃情花效果的解藥的,然而等她落地之時,卻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海域。
月色下的海面靜謐美麗,銀輝隨著海浪起伏,如柔軟輕紗。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尤莉踩了踩腳下的礁石,這處礁石離海岸有段距離,四周是大海茫茫,風吹來還有些微涼。
“拿一點東西。”
卡厄斯說著,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袍扔進尤莉懷中。
尤莉一開始還以為是他讓她幫忙拿著,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好像是給她披著的。
尤莉有些受寵若驚地將卡厄斯的外袍裹在身上,青年的袍子對她而言過長,讓她覺得自己像是披著床單cos仙女的小朋友。
與外袍一起將她籠罩的,是那上面沾染的外袍主人的味道,是很淡的植物香,清冽又冷淡。
面朝海面的卡厄斯目光逡巡,也沒有刻意尋找,他直接抬手就在海面上炸開了數十個光球,頓時把尤莉腦子裡對卡厄斯的一點溫情印象給炸沒了。
被驚擾的海面上,逐漸浮現出許多個腦袋。
“哧——”
腦袋們齊齊露出猙獰面孔,發出示威警告的可怕吼聲。
這些生物下半身藏在海裡看不清楚,但上半身與人類相近,他們有著精靈一樣的尖耳朵,和淡藍色的皮膚,握住三叉戟的手指之間連著半通明的魚鰭,讓尤莉一下就聯想起了魔獸生物課上的海妖。
這場面實在有些驚悚,尤莉不由自主地往卡厄斯的身後靠了靠。
“你也是覬覦海妖寶石而來的貪婪人類嗎?桀桀桀……你會見到寶石的,因為你即將化作寶石的養分,被我們吞進肚……”
海妖的臺詞隻講到一半,沒耐心聽它bb的卡厄斯直接在空中張開了一張巨大的金網,等海妖們意識到眼前這黑袍青年是個人狠話不多的可怕角色之時,它們已經來不及逃跑,全都被一網打盡,提溜到了卡厄斯的面前。
擠在網裡的海妖們:?捕魚也沒您這麼手黑吧??
顯然,卡厄斯不僅手黑,還沒耐心。
“自己吐還是我一個個剖肚子,選一個。”
黑袍青年居高臨下,打量著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的豬。
……太過分了!
……哪兒有這樣的啊!打劫也要講個基本法啊!!
半夜莫名其妙被炸醒,還要被打劫的海妖們敢怒不敢言,面面相覷之後隻能按照卡厄斯的要求動手。
卡厄斯身後的尤莉伸出一個腦袋,看著礁石旁一個個吐寶石的海妖們,忍不住對卡厄斯道:
“……您不覺得,您還缺了點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