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卻也並未多想,急忙拿出藥瓶:“你稍等,我這就給你止血。”
眼見她這趟總算沒白跑,項桓在旁安心地抿抿唇。
這群兵油子何其聰明,不過眨眼的功夫,拉一條小口抵負重二十的訊息便在眾人的眼神交流中迅速傳播開來,眾人紛紛拔刀效仿。
“大夫,我方才也不小心受了傷。”
“大夫,給我也止止血。”
“大夫,我也……”
很快,宛遙面前便莫名多出七八條傷口各異的手臂,放眼望去,一片血色。
“……”
咦?!!
作者有話要說: 實力寵媳婦。
[阿懟:當將軍原來還有這用處?(新世界的大門……]
懟懟,你醒醒!你要是當了皇帝那鐵定是個暴君啊!!暴君!!
明天還能更新~~~
該講講副cp的故事啦www
[注]歲月逝,忽若飛,何為自苦,使我心悲——《大牆上蒿行》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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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營的士兵目不斜視地從旁邊過去, 校場上的煙塵也逐漸開始消散,眼看著要到午飯的時候了。
宛遙朝遠處背著盾牌低頭跑圈兒的士卒望了一眼, 跟著項桓往前走, 好奇道:“他們是在作甚麼?”
“負重跑,這是軍中的懲戒之一。”他替宛遙背著藥箱, 不緊不慢的回答,“比挨軍棍要輕些, 而且能夠強身健體。大將軍治軍最喜歡的用的就是這招。”
宛遙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慢悠悠地收回視線。
項桓垂眸瞥了她兩眼,忽然笑著問:“喂, 你今天來, 真的就隻是想試試藥性?”
女孩子故作隨意的應道:“那不然呢?”
“你們才到成都, 有什麼藥非得這會兒試。”他挑起眉, “宛遙,說實話你是來看我的吧?”
她信手撥開唇邊的碎發,有恃無恐的樣子, “怎麼就一定是你?這營裡還有宇文將軍,還有淮生,我難道就不能是來看他們的?”
話剛說完,少年捏著一隻小瓷瓶在她眼底下一晃, 唇邊帶著勢在必得地笑:“潤喉丸啊。”
項桓輕嗅了嗅, “前幾日我說嗓子不好,你連這個都帶來了,還不是來看我的?”
宛遙抿著唇想去搶, 奈何他反應極快,一擊不成,隻能在旁邊狡辯:“誰說是給你的,我是給宇文將軍的。”
“你還提宇文是吧?”他高高舉著藥瓶子,騰出另外一隻手,食指往她鼻尖上點了點,“宛遙,我跟你說,你這是在公然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系。”
“別人才不會像你這麼小氣。”
“哦,是嗎?”項桓把瓷瓶一收,作勢轉身,“那我可要找他去問問。”
“诶——”
難分他話裡的真假,宛遙忙在後面拽住他衣袖,“我開玩笑的……”
營地裡的風忽然凌冽起來,加上正午將至,空氣中便四處飄著米飯的清香。
宇文鈞撩開帳子,夾雜湿意的北風便吹了他滿臉,漫漫長空之下,一個身著絳紅軍裝的少女正朝著這邊跑來,她高束成馬尾的長發不經意揚起,波濤似的在腦後湧動。
而那雙眼睛裡,一如既往的閃著微光,瞳孔深處帶著西北部落族人特有的藏藍色,像是波瀾壯闊的海洋。
“將軍。”
淮生捧著一件披風在他面前站定,抬頭遞上前,“起風了。”
宇文鈞道了聲謝,從她手裡接過來。
而淮生的臂彎還挎著裝有飯食的籃子,那其中是他今日正午的飯菜。宇文鈞忍不住看著她這身單薄的裝束,終於欲言又止地顰起眉,外袍在指尖一抖,最後披到她肩頭。
淮生素來寡淡的表情上忽的頓了頓,“將軍,我並不冷。”
“穿上吧,外面風大。”宇文鈞抿唇輕嘆,目光中隱約有些無奈,“我說過,眼下你已經不是戰俘了,不必這樣日日伺候我。”
面前的少女似乎不太能夠理解,垂眸沉默了一陣。
“可將軍畢竟是將軍。”她想了想,皺眉說,“我不知道如果不伺候將軍,自己還能作甚麼。”
他被這話背後的蒼白刺得心口微微鈍痛,宇文鈞知道淮生並無它意,僅僅實話實說,然而正是如此,他才會這般的感到自責與內疚。
女孩子纖細的手腕隨意垂在腿側,與鐵環相接觸的地方纏了一圈結實的布條——這是宇文鈞為了防止她肌膚磨破特地縫制的。
淮生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在女紅上實在毫無天賦,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由,當年父親才會把她派來軍中學習武藝。
眼見布條已然斑駁剝落,他將食盒取下放在一旁,“把手給我看看。”
淮生聞言,聽話地伸過去。
鐵環沉甸甸的,年深日久將小臂壓出了一條痕跡。她一向是對自己的事不太上心,宇文鈞勉強在破損的綢布上打了個結,不經意往淮生那兒瞧了一眼,她目光依舊淡淡的,瞧不出什麼情緒。
“幹淨布條還有多餘的,進來吧,我再幫你重新做一個。”
這句話剛說完,遠遠的就聽見項桓在旁邊叫他的名字,不知是因為什麼事情。
宇文鈞連忙松開手,隻好對她說道:“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少女依言答應,“嗯。”
走上前時發現宛遙也在,他禮節性地打完招呼,“兩位用過飯了嗎?要不要一塊兒去我那裡吃?”
“不必了。”項桓笑了笑,“正好碰到,找你說點事兒。”
宇文鈞聞言肅然:“那我讓人去叫小飛……”
“诶,用不著。”他抬手阻攔,語氣隨意,“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這不趕著要過年了麼,將軍惦記著眾將士背井離鄉,很是辛苦,決定在三十、初一、十五這三天安排大家輪班休息,說不定要在營外搭場子烤羊……就跟咱們當初在北境時那樣。”
他聽完點點頭,隨即一笑,“那是好事啊。”
項桓上一年被迫巡夜兩個月,沒能趕上吃羊肉,這一年便準備好好吃個夠本,“將軍把場地和人手的事交給了我,可你知道我沒怎麼張羅過,勉強列出個清單也不曉得行不行。”
宇文鈞聽到這裡已知其意,了然地頷首,“我幫你看看。”
後者像是捧著一堆課業沒完成的小孩子,終於有人肯幫他作弊,臉上陡然飛揚,打了個響指,“就等你這句話!”
項桓顛顛地請他上臺階進主帳,宛遙於是緊隨之後,正將進去時不經意一轉頭,在前方的營帳前,隱約瞧見一個朦朧卻筆直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地面向著這邊。
有了宇文鈞執筆修改,項桓樂得清闲地在邊上甘心給他當磨墨的小廝。
“……這地方的預算太多了,刪一些為好。”
“這裡也是。”
“近年百姓收成並不好,碳價比較貴,改成燒柴吧。”
宛遙給他倆各自端上茶水,宇文鈞道了句謝,順嘴問:“姑娘才到錦城,去住處看過了嗎?可有需要添置的東西?”
“勞將軍費心了。”她含笑,“爹娘都說東西很齊全,比在嵩州時方便許多。”
宇文鈞接過項桓殷勤捧來的茶水,先是睇他一下,繼而朝宛遙溫和道:“錦城這個地方應該會成為我們後方最大的據點,以後大家可能要在這裡長住一段時間,若有什麼不習慣的,你盡管提,千萬別委屈自己。”
“嗯,我知道了,謝謝宇文將軍。”
項桓端起茶杯走到窗邊,沒形沒象地往臺子上一坐,酸溜溜地嘆道:“宇文,你看她現在對你比對我還好,方才在路上還說今日是特地來找你的,又是做補藥,又是講好話,我這個未婚夫可真沒地位。”
宛遙暗自龇牙,回頭拿眼神殺了他幾刀。
少年仍舊叼著杯子,懶散地笑著。
宇文鈞用餘光一掃,無奈地輕嘆:“你們小兩口拌嘴莫要帶上我,讓舅舅聽到,我會有無妄之災。”
自從那日和宛延一番爭吵,他就再也沒提過提親的事,但身邊的人都隱隱約約的感覺出項桓在戰場上那不同往日的奮進與拼命。
打下長安,有可能真的不是他信口說的氣話。
“下著雨呢,不要老坐在那兒,會把衣服淋湿的。”宛遙拉著項桓從窗上下來,伸手合上卷簾。
冷雨隨風飄灑入內,零星地落在宇文鈞手邊,他之前一直專注看賬目,此時才被雨珠中的寒意驚得陡然回神,下意識地側頭望向天光明亮的窗外,訥訥開口:“下雨了?”
“是啊。”宛遙自然而然道,“下了有一會兒了。”
靜默片刻,宇文鈞好似瞬間想起什麼,猛地丟下筆,箭步衝了出去。
宛遙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宇文將軍?”
雨早已不知落了有多久,地面湿漉漉的倒映著天空,冬雨不大也不小,卻最為陰冷刺骨,巡邏的士兵皆將帽檐往下壓,步伐透著謹慎。
宇文鈞站在無邊無際的大雨裡,甫一轉身,在白霧迷蒙宛若仙境的四周,依稀看見自己營帳外站著的那個人。
淮生還是保持他離開時的模樣,一動未動,甚至連眼神都還那麼清澈。
“淮生!”
他走得很急,足下踏著水窪,衣擺頃刻濺上了斑斑點點的泥汙。宇文鈞靠近時,才發現她渾身幾乎湿透了,然而營帳明明就在一旁觸手可及的地方,這個女孩兒卻依舊固執的選擇站在原地等他。
宇文鈞用近乎質問的口氣厲聲問道:“都淋成了這樣,為什麼不進去躲雨?!”
他已經這麼生氣了,可面前的淮生似乎並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火,目光疑惑,言語卻帶著理所當然:“是將軍讓我在這裡等一會兒。”
宇文鈞微微一震,他望著女孩那雙好似雨水洗過的雙瞳,心中有一瞬無法言喻的心疼難受。
她對他永遠是絕對服從的。
哪怕幾十年腐朽的戰俘制土崩瓦解,淮生還是像她所熟悉的奴隸一般,沒有怨言地跟著他上戰場,跟著他走南闖北。
甚至於,倘若他要她的命,淮生大概也會連眼睛都不眨的為他去死。
宛遙和舉著傘的項桓旋即跟出來,目之所及,便是一高一矮,在雨中互相對視的兩個人。
*
淮生的頭發並不很長,也許是為了便於打理,她時常會自己動手修剪得短一點。
宛遙用幹淨巾子給她擦幹雨水,淮生就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十分乖巧地由她擺弄。
“等下記得喝碗姜湯驅驅寒,雖說你們成日行軍打仗,身體大多強健,可也總不能自己折騰自己啊。”
少女老實地應聲:“我知道了。”